天光大亮，黑幕褪去，旭日不知何时高高升起。

    刺眼滚烫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我一睁眼就被照个措手不及。

    我捂着被刺痛的眼睛，嗷呜一声。

    待痛感消去，慢慢松开手指适应光线后，从枕头下捞出手机。

    解开屏幕，已经九点过了。

    我蜷缩在被窝里，换上昨日的衣服。

    哈欠连连，身体真是不中用，熬不得夜。

    条件有限，我解开黑色发圈，用手抓平头发，随意扎起头发。

    随后蹲在床边，从地下抽出自己的鞋子换下，将那双男士拖鞋整齐摆在床下。

    起身将被子叠好，扯平床单，拔下充电线搁在小桌上。

    检查了一番收拾稳妥后，我拿上手机下楼去。

    走到一楼，见一穿着白色碎花衬衫的奶奶坐在院子里剥着豆子。

    毫无疑问，是盛意的奶奶。

    奶奶一见到我，热情地打着招呼，“小意的朋友醒了啊，他出去上班了。他买了包子豆浆，我怕冷了，就放在锅里温着。你等等，我去拿。”

    在人家这儿借住了一晚，已是很不好意思，我哪儿能厚脸皮在这儿吃早餐。

    望着说动就动的奶奶，我只能忙喊奶奶我不饿，我还有课要回去上。

    使劲鞠躬点头表示一番感谢后，借自己要赶着回学校跑出大门。

    再不走，奶奶可就把早餐端出来了。

    我顺着昨晚记忆里的路走，一边寻找副食店一边穿过小巷。

    夜里黑寂的小巷到了白天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一路走，闻到浓郁菜香，抬头是袅袅炊烟爬向天空。见小孩门前打闹，银铃笑声不绝。嗅到一股淡雅清香，老人提着绿水壶在花坛前浇花……

    一穿着红色连衣裙的阿姨端着盆出门泼水，巧好我路过。

    阿姨走下台阶，好奇地打量我这个陌生人，“妹妹，你是哪里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昨天来找朋友的，在这儿住了一晚。”我到底要脸，当然不可能全盘托出。

    “姐姐，请问这里有副食店吗？我想买点东西。”

    甜蜜的笑最易让人松懈，博得不错的第一印象。

    “前面不远就是了，你直走就能看到。”

    我点头道谢加快步伐离去，六月的太阳不可小视，既晒人又热人。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家挂有“XXX副食店”的铺子。

    走进店内，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前刷着视频。见我入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幸好，不是那种客人一入内就围上来的店家。虽然对方也并不想，出于维持生计需要，但社恐如我也是真的难受。

    小店不大，卖的东西还挺杂的。外边货架是零食饼干，再往里左边摆放着十几筐的水果和五花八门的牛奶，右边是粮油米袋、调味品。

    继续入里，货架一二层放有文具，三四层则是各种各样的菜种，第五层是一堆弯弯镰刀。

    各种颜色、长短的袜子靠墙挂着，分类写着十元三双/五点元一双。最里边堆着高高的化肥、复合肥等肥料。

    大概走完一边小店后，我大致知道了店内有什么。

    回到前边，从货架上扯下一个红色塑料袋，挑了些适合老年人吃的零食饼干，拿起一件顺眼的牛奶到收银台付款。

    老板娘还在低于看手机，我粗粗一扫。

    见屏幕上正播放着精英打扮男抱着美丽弱小女人，传出几句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台词，大概是在看痘印上霸道总裁和带球跑小甜妻的网剧。

    如“啊，放开我，你放开我。”

    “琴琴，别闹。我和那女人没什么，是她自己倒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龙先生，我并不关心。”

    “说什么傻话，我到底是孩子的爸爸。”

    ……

    “麻烦姐姐结下账，谢谢。”见女人还沉浸在网剧里，我不得不忍心打扰她。

    “哦哦，好得。”老板娘终于抬起头。手指灵活地拿起商品快扫，报了下账，又复头沉浸在追剧里。

    我哭笑不得调出微信扫码支付，拎起东西向盛意家走去。

    刚刚不是真要离开，而是想买点东西。不过东西送出去后，我就要回校了。

    成年人心口不宣的人情往来，多多少少该给人送点东西略表谢意。昨晚多亏了盛意，不然我还有的折腾。

    折回时比来时慢，牛奶并不轻，我不时停下来休息，又换手提。就这样磕磕绊绊地回到了盛意家。

    大门直接开着，我伸进头望去。

    奶奶正好背对着我在收拾，转过身去扫散落的豆壳，看到突然出现的脑袋，被吓了一跳，拍拍心脏，惊诧道：“你不是走了吗？”

    我放下东西，弯腰鞠躬，为吓到奶奶深感抱歉，

    “对不起啊，吓到您了。真要走了，还有课。打扰奶奶了，谢谢您们的照顾。另外还要麻烦奶奶一件事，替我向盛意说声谢谢，昨晚多亏了他。”

    奶奶迈着迟缓的脚步走到东西前，欲拎起来还给我，“我们也没帮什么。别这么客气，把东西拿回去。”

    我一见奶奶这阵仗，社恐人最讨厌推来推去，连忙一边喊上课要来不及了一边仓皇逃出门外，只留奶奶望着我跑完的身影无可奈何。

    又路过红色连衣裙阿姨家，阿姨还在，坐在门前玩手机。见我又过路，打着招呼，“这次去哪儿？”

    “回家去了。”

    “你去哪坐车，这附近不好打车的。”

    “到前边那个车站。”刚刚在路上我已经查好回校的路线。

    “你等下，我女儿待会也要路过那儿。她骑电动车，能带你。”

    瞧，微笑有用，不过阿姨的热心占主要原因。

    我虚伪地推脱一下，阿姨热情地走下来逮我上去，又邀请我进屋做。社恐人当然不愿进屋，我残忍地拒绝了阿姨的好意，执意在门前等她女儿。

    阿姨无法，搬来一天色蓝塑料板凳让我坐，上楼去催她女儿了。

    我内心默默对着阿姨的女儿说抱歉，真的很不好意思影响到人家的原定计划。

    很快，阿姨和她女儿下来了。

    女孩穿着一身牛仔衣裤，手上拎着白色的头盔。身材苗条，脸上满满胶原蛋白，看着比我小。

    她打开两扇联合的大门，从里推出一辆白色的电动车。我上前几步准备帮忙，她推开我的手，摇头表示不用。

    小电驴顺着小坡被推到马路上，女孩拍拍后座喊我上车。我向阿姨道谢后，小跑过去。

    “你是谁家的亲戚啊？”行驶一段时间后，女孩突然开口。

    “啊？”我猝不及防，想了想，她到底是年轻人，不像阿姨容易被应付过去，万一她问我那个朋友是谁呢？

    未避免出错，结合之前说给阿姨的一套说辞，我决定以和网友奔现为回复。

    她若继续问，我做出一副奔现失败的沮丧样，和我应该没多大代沟的她，应该能脑补我受伤的心，不会再继续追问。

    果不其然，见我不愿多提及那个奔现的网友，她及时止住话题。

    随后，我们又恢复到两两无言的沉默状态。这对社恐人很不友好，但社恐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所幸，车站很快就到了。我下车表达一番感谢，她拍了拍我肩膀，安慰道，“回去好好睡一觉，嗯，网恋风险太大，有机会的话，还是线下恋更好。”

    随后骑着她白色的小电驴离开。

    我待在原地愣了一下，一丝歉意从心底升起。这年头到底还是好心人多一些，谢谢好意了。

    人生如舞台，小丑的我时刻在即兴发挥。

    盛阳下的车站人不少，五彩斑斓的伞如蘑菇冒起，横生在这小小地界。各式音色响起在蘑菇下，聊天的，打电话的，短视频耳熟的BGM……人间常态，芸芸众生的日常一角。

    车还没来，我站在人群外围等待。

    手机上蹦出一条百度新闻，震惊！昨夜一烧烤店发生斗殴，五死三重伤，两轻伤。

    我点进一看，正是在本市云水区小青路一烧烤店发生。

    两方小混混因口角动手，恰好店内还有一名疑似犯罪嫌疑人的客人在，火上浇油，老板劝架反被两方人打。到最后只有疑似犯罪嫌疑人的顾客和老板娘轻伤，现在警方正在追捕那位客人。

    等等，小青路不正是自己所在的路吗？

    一身冷意从后背升起，攀到脖颈。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我与死神擦肩而过，心里极度不安，抱着胳膊向人群凑近 。

    对于支起的耳朵，我也难分自己是主动还是被动，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旁边的两位中年妇女聊天。

    “那个男人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人带着孩子。”

    “可我好像一直没看到过那小女孩的妈妈。”

    “我也没看到过，可能离婚了，谁知道呢？”

    “那娃娃好像是早产儿，两年前来这里就这么点，现在似乎还是这么点，根本没长多少。诶，你说那娃娃是不是得了什么少见的病？”

    看着面相稍年长的那位戳了戳身侧边那位的肩膀，一脸惊疑道。

    咳，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拽了拽年长的那位，使劲抽动眼角，示意对方看向不远处。

    我也跟着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格子衫的男人欣长消瘦的背影，以及他怀里正扭头看向我这个方向的小姑娘。

    小姑娘扎着漂亮的辫子，一身粉色公主裙，瞧着很是呆萌可爱，应当就是她们方才口中的没怎么长个子的女孩。

    真可惜，这么可爱的小孩，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嘟——嘟重声响起，我收回目光，见人群异动。

    我向人流动处看去，正是我等的车来了。

    急忙收回目光，跑向车子。在人流裹挟下上车。

    人多，座位很快满了，司机粗扫一眼见没空座后踩下踏板，开动车子。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有人抱着孩子逆着人流追来，在车后呐喊，追至半公里后无奈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