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二十分钟前,银色自行车骑进一条小路。

    朦胧月色下,路旁两边的玉米秧高挺,长叶随风动。

    不知名的鸣虫被晚归的人惊动,啁啁啾啾。

    我坐在后坐上,听晚风盛涌。

    借着月光,看少年飞舞的黑发,棱角分明的侧脸。

    盛意向左拐,进入一条旧巷,周围一片黑寂。

    “到了。”

    自行车在一栋两层楼的红砖小屋前停下。

    我松开手跳下车。

    小屋前摆着一些色彩斑斓的花草,盛装的用具是破烂开缝的盆和割去上端的油桶。

    很普通,甚至不太美观,但昭示着小屋的主人有在很好地生活。

    盛意轻轻推开上了红漆的铁门,上面贴着钟馗捉鬼图,一些角落露出生锈的褐色。

    嘘,盛意转头向我比手势。

    少年弯起的眉眼灿若星辰,“奶奶睡了,我们小心些”。

    “嗯。”我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随他踏着纯裸着水泥的台阶直上二楼,期间盛意不时回头,为我打光。我的手机早在路上因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穿过两三间房间,盛意最终带我到尽头的一间。

    推开黄色的木门,他歉意道,

    “家里房间不多,委屈你住在我的房间,我到我父母的房间去。你先坐在椅子上,我去拿换洗的床被。”

    我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谢,毕竟自己的到来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

    小心翼翼地端起旁边的椅子,靠近墙角,坐下等他。

    陌生的环境使我有些局促,我端正上身,双脚闭拢,同时打量这房间。

    斑黄的墙壁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明星或球星海报,一张小床靠墙放。

    小床左边有一张木桌,桌上摆放一台朴素、没有任何花样的台历,还有一个白色陶瓷杯,一盒抽纸。

    南边红褐色的木衣柜静静地注视着我这个陌生来客。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简朴的房间。

    没多久,盛意抱着一团东西过来。待他走进,我才看清是一套床被和放在上面的白色塑料袋。

    我接过白色袋子一看,里面有未拆封的牙刷、蓝色洗漱杯和一双深蓝色的男士拖鞋,以及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七份黑色短裤,标签都还在。

    “我没用过,这些都是新的。你凑合用用,厕所在楼梯边。”

    不得不说,他想的很周到。对比那狗男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咕~咕”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我急忙捂住肚子,羞愤地想钻进地里,到一个没有人的世界去。

    “抱歉,是我没想周到。你等等,家里还有点面,鸡蛋面吃吗?” 盛意捂着嘴说道。

    捂了也没用!我可看见了,刚刚他笑了。还有那双漂亮的眼睛,现在望去里面也满是笑意。

    “吃的,麻烦了。” 我转过脸去,此时不想和任何人正面说话。

    “好,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澡,等出来面就差不多好了。”

    这样自然可以,我再次道谢,随后拿起衣服走向厕所。

    厕所不大,但也算五脏俱全,干净整洁。

    我抱着警惕的心理,四周打量、翻找了一番,没有发现摄像头。

    也许是我太敏感,不过一个人出门在外谨慎一点为好。困意上头,我草草冲洗了事。

    回到房间时,盛意已经离开。

    我看向门外,空空荡荡,没有人,顺手反锁门。

    拖着湿重、不合脚的拖鞋,啪嗒啪嗒走向屋里。

    黄色木桌上赫然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一双木筷摆在上边,看着就不错。

    一张粉色的便利贴贴在桌上,

    “手艺有限,希望你喜欢。碗到时放桌上就行啦,早点休息。”

    一个个可爱的方团字不由让我边读边笑,没想到他的字和人反差不小。原谅这是当时的我的想法,后面的我愿称字如其人,可爱死了。

    我搬近板凳,靠在桌上吃面。味道真不错,看不出嘛,他还真有一手。

    奔波一晚,滚烫再普通不过的面,温暖我饥肠辘辘的肠胃,拂去几丝疲惫。

    也许是过于饿,也许是有些困了,我吃的很快,不久一碗面就被我连汤吃干净。

    我拽过桌上的纸,擦拭嘴巴。拿上牙刷牙杯去厕所那边漱洗。

    路过盛意睡觉的房间,里面黑漆一片,人应该睡下了,他倒是个麻利的人。

    我这次有意放轻了脚步,心里忏悔刚刚洗澡过去以为他还在忙,没注意脚步,抱歉。

    待我再次回到房间,两三大步走向今晚的睡床。

    深蓝色方格的床单已经替换为浅绿色原点床单,被套也由白色变为深绿色。

    床面整齐无褶皱,盛意铺床的本领比我好多了,我总是铺得边缘有些皱起,线条不直。

    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也移动到床上,插着床头上方的插口在充电。又一张粉红色便利贴贴在床头,

    “对不起[小人鞠躬],不知道你手机型号,就私自拿你手机去匹配数据线了,顺便也充上了。希望你不要生气。晚安,好梦!”

    怎么会生气,左右我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就算开机也有指纹锁屏,不怕隐私泄露。

    真的很谢谢陌生人他,替我做了这么多,真是个好心人。

    躺在冲斥着香柔薰衣草味道的床上,我哈欠连连地关掉灯。

    伸手摸到枕边的硬壳手机,按下开机键。

    熟悉的动画闪现,字幕退去,缓缓浮现北京时间00:24。

    好晚了,这辛苦的一晚。

    屏幕显示开机需重新输入数字密码,且在倒计时。

    嘿嘿,悄悄告诉你,我设置的是十个零,有些小心思。

    “十”字常让人联系到十全十美,而像我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两者结合,也许有一天也能重新开始,变零为其他数呢。

    我快速飞动指尖输入密码,点进课表。

    幸好,明天上午没有课,可以多睡会儿,算是今天不幸中的一小幸。

    不知道自己在希望什么,我回过头时,手指停留在和狗男人的聊天页面。

    记录仍停留在男人上个月27日那个微笑表情上,其余再无。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并狠狠唾弃自己,你可真不长记性。他不发就不发,最好永远别再来我了。

    在退出微信界面时瞥见室友回的消息,我发了比个心过去。

    这种纯表达感谢的回复,不用担心会不会打扰到她,因为没有要多余掰扯的事。

    像我这种低情商的人脑子只会想到,这么晚都还在回复,对方明天起来应该就会看到,理解我真挚的感谢,原谅我的晚回,狗头求饶。

    又捂手打了个哈欠,好困。

    我放下手机,闭上眼回想这狗血的一晚。

    睡前回顾是我常做的一件事。

    走马观花地回顾一天,就好像在看一部电影一样,只不过主角换成了不起眼的我,一个普通的我。

    今天我并没有一直都在撒谎,至少在校门口的回答狗男人的话半真半假。

    看到眼熟的人是真的,不过认错人是假的。

    年少的白月光,我怎么会认错。

    其实也不真算白月光,只是对他有一层滤镜。

    也许你看到前面撒了很多谎的我,会以为我是个能言善舞的人。

    不,其实相反。内向和撒谎并不矛盾。

    我不太会说话,也不太敢于去说话。中学时代的我更是内向,现在好多了。

    之所以现在这样,都是被狗男人逼出来的。

    那时年级要求必须选修一门艺术课,四肢不协调、五音不全的我只能在舞蹈、声乐、书法中选择书法。

    我是很愚笨的那种人,连握毛笔的姿势都被老师纠正好几次才勉强正确握笔。

    左右的同学写得一手好字,时常被老师拿起来表扬。而我看着手上写的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的字,亦是老师一见就仇大苦深的字,那种格格不入的孤独至今还能回忆起。

    一天下午,我照常去上书法课。当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惊然发现我的凳子不翼而飞。

    我惶然失措地目光四处翻找,并没有找到多余的凳子。

    周围人声济济,胆小的我愣愣站在原地,想开口询问又发不出声,内心的无助让我想哭。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上课的时间快到了。

    咚,忽然一凳子放在我面前,是素日里老师很欣赏的那个男生不知从何处搬来凳子。

    我曾在老师高举的宣纸上见过他的字,瘦劲有力,端庄大方,是真的很好看。

    那刻的我,置身乌云下,忽有一道旭日照进。

    心扑通直跳,红着脸怯怯向男生道谢,少年干净清瘦的身影从此在我心留有一席朦胧之地。

    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晏疏。疏雨过春城,搅动一角光阴。

    再后来,那学期的书法课结束,我仅在热闹的楼道里和他隔着人群擦肩而过几次。

    直到今天再重逢,更准确地说是我一个人的重逢,也许从头至尾他从不曾知晓我是谁,也许知晓,但转背就忘。

    我的青春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如寡淡无趣的我,哪有什么值得人记忆的点。

    青春总是这样,不小心经过的人在画板上留下重抹浓彩的一笔,而后再无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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