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心事

    帐外的司宸将主仆三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握着手中的玉珏久久没有动作。

    帐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可是这顿军棍,着实太狠了些。”寒露一脸不赞同,“小姐未免太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了。”

    “是啊,如今正逢战时,您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可如何带兵上阵打仗?”

    陆姒卿眸中忧郁,“我若不如此作为,如何对得起陆氏满门?我岂能因一己之私毁了整个陆氏?”

    “至于打仗,不碍事的,我就是残了,缺胳膊少了腿,也照样能上阵打仗,不必多虑。”

    寒露霜降一脸不赞成的看着陆姒卿。

    陆姒卿说这话还是有点心虚在的,微微低头躲避两个人的视线,“好了,把我桌案上的那本兵书拿来,我看一会子书吧。”

    霜降去桌案上把书拿了过来递给陆姒卿。

    陆姒卿接过,翻了几页却压根看不进去,烦躁的将书扔到枕侧。

    “瞧吧,小姐自己根本就看不进去。”寒露嘲了一句陆姒卿。

    寒露霜降自幼服侍陆姒卿,陆姒卿又没有旁的兄弟姐妹,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姐妹,现下嘲讽一句也根本无伤大雅。

    陆姒卿只是摇头,声音苦涩,“我非圣人,焉的无情说忘就忘?”

    “他是天子,天子一怒,浮尸万里。”陆姒卿垂眸看着手上的玉珏,“早先在京城,我就已答应父亲回京后入宫,虽说选秀因这场战事而取消,可陛下还是要我入宫为妃,我岂能拿少时的事情说事?幼时不更事擅自与他人私定终身,便当是大梦一场吧。如今梦醒了,我合该还是那个端庄自持,知书达理的将军府小姐,陆姒卿。”

    “都过去了。”陆姒卿苦笑,将玉珏放到枕下,“放不下也要放。”

    “谁说的都过去了?”司宸掀开帐篷帘子,“朕不曾想,陆卿会有这么多心思。”

    寒露霜降纷纷跪下,“参见陛下。”

    陆姒卿见是司宸,慌忙要起身行礼。

    不等陆姒卿掀开被子,司宸便快步上前按住,“伤了就好好养伤,哪来这么多礼数。”

    “谢陛下。”陆姒卿淡声谢恩,又趴在榻上,拿起被自己扔到旁边的书册,“臣失礼了。”

    司宸看了看桌上的伤药,挥退寒露霜降,“你们两个起来吧,先出去,朕有话对陆卿说。”

    “这……”二人面面相觑。

    陆姒卿毕竟是个清白小姐,虽说肯定是要入宫的,可——

    “陛下恕罪,这对小姐的清誉怕是不妥。”二人不肯走。

    “先下去吧,在帐外候着。”陆姒卿叹了口气,“我传你们再进来。”

    “诺。”二人这才应下,去了帐外守着。

    帐内一时静默,陆姒卿看着手上的兵书,半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司宸取过伤药,要给陆姒卿上药。

    陆姒卿察觉,微微躲开了身子。

    “不敢劳烦陛下,陛下贵体岂能做这种事情?方才寒露霜降已经为臣上过药了。”

    司宸叹气,将药放回去,“陆卿,就一定要跟朕如此生分吗?”

    “臣不敢。”陆姒卿翻了一页书,“陛下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别,陛下不开口,臣岂敢造次。”

    若是陆威在这,一定会痛斥陆姒卿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儿:你还说你不敢造次!在陛下面前还敢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对陛下爱答不理,若不是陛下宠着,有几条命也不够这么造的!

    面对这样的陆姒卿,司宸只觉得头疼,“陆卿,朕有话对你说。”

    陆姒卿放下兵书,“臣恭听圣谕,陛下请讲。”

    “你方才那番话,朕都听到了。”司宸看着陆姒卿。

    “陛下恕罪,臣无心冒犯天威。”陆姒卿慌了神,向着自己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直要起身告罪,又被司宸按了回去。

    “朕说了,养伤就好好养伤,不需要那么多礼数。”司宸皱眉,“朕想着,总不能由着你一棒子打死,冤了朕。”司宸笑了笑,“特地来给陆卿赔罪,说个清楚。”

    “陛下是天子,哪来的罪?陛下做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都是对的。臣岂敢冤您,又何来冤情之说?”陆姒卿竭力撇清,毕恭毕敬。

    “陆卿。”司宸加重了语气,“朕从未忘了当年之事。朕一直记着当年的约定,一直在暗中派人找寻,但由于时间过久,当年随父入宫赴宴的女孩不少,你又不曾表明身份,查起来着实有些麻烦,再者朕也不受父皇宠爱,手里也没多少势力。”

    “陛下何必告诉臣这些。”陆姒卿阖上眸子,“这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陛下又何必扯出来说呢。”

    “卿卿!”司宸气的加重了语气,“朕从未忘了你我当年之约,更不会因你我幼时私定终身怪罪于你。”

    “陛下方才唤臣什么?”陆姒卿回眸,看着司宸,“陛下,臣毕竟还未曾入宫为您妾妃,现下臣依旧是将军府尚未出阁的小姐,您如此唤臣怕是多有不妥。”

    陆姒卿故意加重了“妾”这个字眼。

    果然,司宸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卿卿,朕当年也是无奈为之。”

    “朕不受父皇宠爱,又无外家支持,若不娶一位母家势力强大的皇妃,朕如何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可朕对皇后只有君臣之礼,并无夫妻之情,更遑论男女之情,朕这些年一直念着你,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你,朕又如何能放手?”

    陆姒卿心中一动,面上不显试探道,“既然如此,恕臣冒昧,陛下可愿为了臣废了皇后,另立臣为新后?”

    “卿卿,你僭越了。”司宸沉下脸色,“皇后乃一国之母,废后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无甚大的过错朕岂能随意废后?”

    陆姒卿笑笑,“臣不过一句戏言,陛下可是当真了?”说着,陆姒卿端起榻旁的药碗,一饮而尽,“臣自知微贱之身,哪堪与皇后娘娘相较。”

    “陆卿。”司宸蹙眉,“你是陆将军的嫡女,如今朕的先锋将军,何必要如此贬低自己?又何来的微贱之说呢?”

    “陛下,君臣有别,男女亦有大防。”陆姒卿阖上眸子,“臣累极了,想休息了,您还是及早离去的好。”

    “臣身上有伤,陛下既让臣好好养伤,就请恕臣不能起身恭送陛下了。”

    “朕不管你现在是何想法,先听朕把话说完吧。”司宸不肯走,抚上陆姒卿的长发,“朕从未忘了你。不管你是信与不信,朕都是倾心与你的。几年前的一面,朕就对你念念不忘,若不是与你的承诺,朕怕是活不到今日,若没有皇后母族的助力,朕根本走不到九五之尊的位置,更遑论找寻到你。”

    “卿卿,别恨朕。”司宸起身,“朕也是不得已。”

    司宸向外走去,最后看了眼榻上的陆姒卿,“朕的心上人只会是你,也只有你。”

    人走,帐冷,一片寂静。

    陆姒卿含泪,“陛下啊。”

    您是天子,我的苦楚又该与谁倾诉……

    “小姐,陛下走了。”寒露进来扶起陆姒卿。

    陆姒卿扶着寒露的手,掀起帘子,走到帐外,“霜降呢?”

    “霜降去给您做膳食了。”寒露匆忙从帐篷内拿了一件斗篷给陆姒卿披上,“夜里风大,您又受了伤,当心被风吹到。”

    陆姒卿不语,良久长叹,“寒露,你说我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

    “奴婢不懂情爱,可奴婢知道小姐心悦陛下已久了。”寒露紧了紧陆姒卿的披风,“小姐从小就记挂着那年的小公子,一直念了这么些年,若不给陛下,也好歹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陆姒卿垂眸,“是啊,连你都知道我心念了这么多年。”

    “我等了他这么多年,却不想他早娶了妻室。”陆姒卿努力眨着眼,想把眼泪憋回,“那我这么多年的等候又是为了什么。”

    “要奴婢说啊,也有您的不是。”寒露端来一盏热茶,“您当年为何不告诉陛下您就是将军府的小姐呢,如此一来岂不省了这么多的事去。”

    “奴婢也听到了一点,恕奴婢说一句不该说的,陛下当初既要助力,依照老爷的官职和手里的兵权,丝毫不比夏国公府差了去,若是知道那个女孩是您,怕是早就迫不及待的求娶您了,哪就轮得到当今的皇后娘娘了。”

    “是啊。”陆姒卿喝了口茶水,“这事说来也怪我。”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当时年纪小,那想的那么多,只记得母亲说女孩子要矜持。”陆姒卿现在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都怪我,既要他记得我又要求在不知道我到底是谁的情况下找到我,满京城那么多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是啊,小姐您自己都知道的,又何必和陛下拧着呢。”

    陆姒卿望着那一轮弯月,举棋不定的心渐渐有了答案。

    挂于高空的弯月冷冷清清的照着人间,蓦然星辉,暖了冷月也暖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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