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君青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猛然回神“愣着干什么,扑火救人啊!!快快快!!”

    所有人倏然回神,慌忙救火,谁都没想到,云家人会这般决然。

    云黎墨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捂住云锦的眼睛,抬眼看向比他还要狼狈的君骁“你父皇给我云氏安什么罪名都可以,唯独不该陷我叛国,这场大火就是我云氏的回答,君骁自此之后,天祁再无云氏。”

    君骁喃喃“不该如此,不该如此的。”

    他答应她会护好他的家人,他食言了。

    云锦伸手想要拽开云黎墨的手,云黎墨手下发力,无奈开口斥“锦儿,听话。”

    云锦抽泣“我要去找娘亲,娘亲不在这里。”

    云黎墨抬眼看向大火,刚才确实没有看到苏婉的影子,她会去哪里了呢?

    “祖祠,娘亲去祠堂找爹爹了。小叔叔,去祖祠。”

    “好。”

    云黎墨俯身抱起云锦,抬步向祠堂走去,御林卫还想阻拦,云黎墨轻声“我如今落入此种境遇,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了,你还要替你的主子拦我,那就用命拦。否则就给我闪开。”

    御林卫看向统领,他摇头。他今日奉命来拿人,也只是要拿人,真的没想逼着这一族人用这样的方式自证清白啊。

    可是一旦叛国的罪名落实,这一族人焉有活路?既然没人想要他们活,他们就自己先以死来证明。

    烈火冲天有何惧,即便粉身碎骨也要留得清白在。

    云黎墨带着云锦快步走向祖祠,就看到苏婉立在祖祠前,怀里抱着云黎华的灵位,拦着想要往里进的御林军。

    “祠堂净地,还请诸位莫要扰了我祖宗清净。”

    “你是谁,凭你敢拦我?”

    苏婉笑“我是谁?我是先平南侯夫人,我是现平南侯母亲,我是云氏长房嫡子嫡妻,凭什么我不敢拦你?”

    “谁知道你这祠堂里有没有藏着叛党。”

    “我云氏如今不就是你们所谓的叛党么?我不就是你们眼中的叛党吗?我就站在这里,你们拿了我就好,我家祖祠各位就不必进了。”

    这些人不顾苏婉阻拦,执意要进祠堂,苏婉抱着灵位厉声“我云氏祖祠向来只进云氏人,诸位一定要进,那就陪我一道祭奠先祖如何?”

    还不待众人想明白如何祭奠先祖,苏婉开了一道火折子直接丢到了身后案台上,大火倏起,原来整座祖祠都被苏婉早早的泼了火油。

    “诸位,我云氏满门忠良,如今忠良被陷,可死后也是忠良,绝不能背上叛徒污名。我族一片丹心,今日陷我一族不忠不义之流,来日必遭报应。”

    苏婉看到抱着云锦急急赶来的云黎墨扬声“锦儿,不要怨不要恨,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轻松快意的活下去,远比你记着娘亲和我一族惨死要让娘亲欣慰。锦儿,幸福快乐的活着,三弟,莫要让你阿兄失望,这些孩子只剩你与小妹了。”

    看着重重火影里的身影,听着她的嘱咐,云黎墨遥遥的又听到了九年前病榻前的殷切嘱咐“孩子们,不要怨不要恨,我的结局本该如此,不要怨任何人,你们安逸的活下去,是娘亲如今最渴求的事情了。”

    只是……他们都食言了,娘亲我们不过庸人一个,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

    恨只恨我们能力不够,恨只恨我们记性太好,这些年的种种,竟然一点都忘不掉。

    云黎墨死死捂住云锦的眼睛,要让他不怨不恨,只能不看,可即便不看,那是他的母亲啊,如何能不怨不恨。

    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叛国消息,因为皇帝一心让云氏赴死的心,云氏这样庞然的家族,就这样荒唐又可笑的落幕了。

    天阳十八年六月初十。

    云黎兮坐在城墙上,擦拭着河宴刀,看着幽州的方向,这是天祁的土地,妄想以武力掠夺占有这片土地的异乡人,都该被她斩于河宴刀下,都该驱逐出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长姊。”

    云黎兮回头就看到白着脸恭谨的站在她身边的云恪守,那日她收敛了云风的尸身,便派人去寻了云恪守,和云恪守一起被找到的是青州的百姓。

    所以云风和霍幸分明还一起撤了百姓,又到底为什么一个跳城楼,一个自刎。

    云黎兮收敛了神思,云恪守向来惧她,为何会主动找她。

    “何事?”

    “京城,京城来人了!”

    “谁的人?”

    云恪守脸色更白“云,云隐卫。”

    “几个?”

    “很多。”

    云黎兮豁然起身,疾步走下城楼,她离京带走了一半云隐卫,给云黎墨留了一半,若是没有出事,云恪守不会是这样的脸色,也不会来这么多云隐卫。

    等她走到营帐前看到那些稚嫩的脸旁,脸色一冷,泠然开口“出了何事,为什么把他们送来了。”

    来的人除了云隐卫,还有云家的小辈,这些向来斯文守礼,形容妥帖的孩子,如今蓬头散发,形容狼狈,一看就是出了事,而且非小事。

    “临沂消息,主子您……叛变,老爷子带全族以身证清白,殉于大火。少夫人守着祖祠,不让人靠近,最后也葬于大火。三少爷带着小侯爷入了宫。”

    云黎兮听一句脸色难看一分,最后脸色难看到吓哭了云恪渝,云恪守把云恪渝揽在怀里,一下一下安抚。

    云黎兮看着面前的这些弟弟妹妹,想着这些日子里接连的荒唐事,直接笑出了声,最后笑到眼泪横流,可是她没有力气去擦眼泪了。

    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在想怎么夺回幽州城,她刻意忘却自己父亲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的身影,刻意不去想与皇室的恩怨,一心要收复失土,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父亲兄长你们拼死守护的到底是什么啊。

    云黎兮越笑越发觉得荒唐,跪在地上发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荒唐,荒唐!!!”

    “父亲!!阿兄!!!你们回来告诉我,你们拼死守护的到底是什么啊!!!”

    看着失去往日体统的长姊,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失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长姊从未如此的。

    他们见到的长姊是意气风发的云家女郎,是肆意嚣张的飞云将军,是病弱美丽的云家长姊,却不是这个妖异疯魔的女将军。

    她疯了,她早就疯了。早在未能替端惠平反之时她就疯了,这些年一日复一日过去,记忆却一日不见消磨,依旧牢牢的住在她的记忆里,安营扎寨,一日不曾离去。

    所有人要她不要怨不要恨,要她背负她们的期望,云黎华以云锦为寄托逼她接受,云风以命相逼要她安安稳稳的守着这万里山河。

    现在云氏众人又身殉火海,以身证清白,要她不得不延续这清白,要她夺回失土,堂堂正正的回去为她平反。

    祖父,何苦逼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云黎兮捂脸苦笑,眼泪从手掌下流出,却没有人能替她擦眼泪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黎兮起身,笑着离开,身后云黎曜想追,却被云恪守抬手拦住“让长姊一个人静静吧。这个时候没人能安慰她。”

    “四兄,阿姊并未反,为何陛下会……”

    云恪守遥遥的看想京城的方向“云氏功高,他不能不惧,阿姊手握飞凰军,锦儿和阿姊是平南军的无冕将军,他不敢赌,也不相信云氏的忠,而且云氏挡路了。”

    挡了谁的路,他却不说了。

    云黎曜不明白,他们云氏子弟自幼学习的便是忠君爱国,有一人要反,必然举族诛之,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云氏这样的忠良,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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