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小玫是一直以来在微博和论坛上都颇为活跃的程愫弋妈粉,ID为“为了女鹅我要建小鸟玩偶厂”,被其他冰迷尤其是程愫弋的粉丝亲切地称呼为“厂妈”。虽然她是一位刚满二十五岁,正值大好青春的单身女性,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程愫弋亲妈粉的身份认同感极高,与其他亲妈粉极有共鸣。

    不过,近来她不怎么运营大号了,而是暗戳戳开了个小号,ID名一开始为“女鹅他到底哪里值得”,后来变成“宝宝你还记得头顶的双子星吗”。她天天在小号嚎,程愫弋什么时候才能荣归女单。特别是刚刚过去的世锦赛的返场,那个相当漂亮的阿克塞尔三周跳,还是和袁安雅一起跳的3A,让她直接破防。

    不过再怎么破防,冰演还是要看的。小玫带了精度极高的设备,用来记录程愫弋转项后的第一场冰演。

    “咔嚓。”时针与分针斜交。

    几近漆黑的场馆,对称的白色光束射向四周,再经由冰场底部向上攀缘,就此渲染上璀璨的红与金,再如同火焰灼烧一般从四周向周围聚拢,似乎正在揭晓故事的开端。而在冰场上,漂亮的花体英文仿佛具有蓬勃的生命力,在变化流动的光线中绽放出炽热的情感。

    关于运动员们永不熄灭的热情,关于挑战者们永不死去的梦想。纯粹得足以令人热泪盈眶。

    “Dream On Ice”——就这样浮现。

    “……不愧是花滑的耶路撒冷。”小玫举起相机,发出惊呼声的同时身体前倾。尽管她的座位在最前面一排,不出意外正是中央那几个最佳视角中的一席。

    而各种未知的惊喜还在接踵而至。“Dream On Ice”字样周围,一个完满的圆正由末端的榎本萤和榎本道治开始,向上绘出。他们站在时钟般的正下方,也就是“6”的位置。榎本萤与榎本道治身着崭新的考斯滕,色调如同被露水打湿的樱花。

    在舒缓低沉的大提琴拉弦声中,他们接二连三被音乐,从底端向上分成两束,如同世间最上等的艺术展览上被唤醒不久的艺术雕塑。《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前奏曲》的旋律引领他们先后舒展僵硬的身体,然后想起入眠前再三提请自己不要忘记的梦想。为这共同的梦,他们向身旁沉睡的同伴伸出手,发出讯号。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便在光芒中显露。

    尽管小玫多关注女单,现在关注的领域多了双人滑,对其他两项了解相对有限,但当她看到这一场景时,还是忍不住异常感动。不会有冰迷对这样的场景无所动容。她从口袋摸出纸巾,已然准备整场演出时不时哭一回。

    而场上逐步进行到最后,两束光芒汇聚成为单一的光点,照亮最顶端的“12”。不用细想也知道,肯定是还没露脸的程愫弋和江愉。他们被赋予了一个相当不错,引人注目的安排。

    小玫已经准备好第一时间记录了。

    然而,灯光亮起时,“12”处空无一人。音乐也在这时骤然停息,像是因为特殊状况突然被掐断。冰场上的选手见他们迟迟不出现,四处张望,甚至聚拢在一起议论什么。日本男单选手中本信也向前滑去,仰起头,似乎要做一个暂时终止的手势。

    他们表演得像模像样,观众们便也蒙在鼓里,以为出了什么事故。虽然只要理智地思索两下就知道,估计是必要的演出,但他们受气氛牵动,还是发出疑问的窃窃私语声。

    “怎么回事?”

    “不会吧?肯定彩排过了啊……”

    如此情状持续了大概五秒钟。捕捉到左前方的动静,小玫眼疾手快举起相机。随后,观众席相同的方向发出一阵分贝直冲耳膜的欢呼声与叫好声。

    随着白色光束给予指引并随之移动,铿锵有力的音乐——包括标志性的齐声呼喊,包括男声咬字清晰又充满魄力的唱词——少女与青年在《The Greatest Show》的音乐声□□同跑入冰场中央,以破坏正统的气势强势地冲散不堪一击的人群。冰场大半被黑暗笼罩,其他选手便趁着昏暗暂时离场。

    “……colossal we come these renegades in the ring,

    我们克服了如此的艰辛,

    where the lost get found in the crown of the circus king.……

    我们会找回那渐失的荣耀。”(歌词引用)

    这一设计无疑反响热烈,使得观众一下子坠入气氛之中。事实上,关于谁来执行这个设计最初并无定论,最终综合节目风格等多个因素,主办方很慷慨地将这一机会给了并非本土选手的程江二人。

    因为震撼,小玫手抖得跟筛子一样握着相机,包在掌心的纸巾一松,她又很有公德心地去捞。坐在她旁边的冰迷全站起来了,而她一时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正以自己人生中最快的速度将架子架起,准备录像。然后,她又掏出一个体积更大的。

    千言万语汇成旁边日本萌妹口中的“Asuka卡哇伊”。小玫选择性地忽略了后半句称赞江愉的话。她只知道,如果自己没能录完整这场粉色蓬蓬头,她余下来的人生只会活在遗憾与悔恨中。

    本次冰演便以相当不同凡响的方式,正式开始了第一场表演滑。

    -

    即便空旷的冰场只有二人,却呈现出一派热闹盛大的歌舞剧氛围。音乐与灯光应和着他们。小托举动作,程愫弋借由江愉的力量跃上更高处,手腕一提,便将他头顶的黑色礼帽摘下自己戴上。舒展来手臂,璀璨的流光便像是从少女相当有力的臂膀弧线迸溅延伸出来般,那是马戏团开演前华丽又炫目的欢迎。

    在她落冰后,两人齐齐进行舞步。面对面时,程愫弋施施然行礼,活泼地弯下腰,于是江愉笑着轻握帽檐,轻轻拿起。他一边重又戴上礼帽,一边和张开手臂的程愫弋同步地进行了两段捻转步。

    这之后是前外螺旋线。程愫弋向后提起冰刀,由此难度进入;江愉则虚坐在半空中,一手紧紧掌握着搭档,一手欣然举起。与活泼热忱的少女形成鲜明的对比,青年散发着从容惬意感。二者又相融洽,散发着微妙的互动感。

    少女的腰身与冰面相差只在毫厘之间,呼吸着的胸膛微微拱起,像一座有生命的桥梁。

    起身后,程愫弋向前跑去。场外的黑暗投出一柄黑色的手杖,她双手接住,再分外不耽搁地举起,沉下身体高速向后滑去。她与和自己不期而遇的江愉相视。这一次,他主动摘下礼帽,供少女把玩。以此作交换,他亦得到了手杖。

    尽管如此,江愉空着的另一边手臂依旧能够揽起程愫弋,在她离地后进行旋转。这套自由滑有不少小托举,毕竟要营造出花哨的马戏团奇妙夜之感,仅仅靠他们两个人其实有些吃亏。

    这是程愫弋担心的。至于江愉,他关心的是,如果程愫弋因为体力耗尽失衡,他该如何在如此频繁的托举动作中接住她。至于其他,江愉认为对程愫弋而言,现实只会远远超出自己这个天才搭档的一切设想。

    的确,他们做得相当好。即便在做一些随着音乐节奏变化很灵活的舞蹈托举时,他们也配合得相当好。江愉依旧有足够的闲心,可以在少女不在的另一边变着花样在手中调转挥动手杖。

    一个三组托举。眼花缭乱的小托举进入,少女一手放在青年的肩膀上,一手搭在斜戴在头顶的礼帽边缘,像是在借着这个相当忠实的护栏好奇地张望。最终,程愫弋以盘式姿态立于江愉上方,江愉单臂大一字托举巡场。此刻的他们获得了不俗的欢呼声。毕竟一场编排精彩的节目,两个融入节目、像是马戏团活字招牌的人,所传达的情感早已透过纸背,不再含蓄止于纸面。

    作为道具的手杖和礼帽暂时搁置在一旁。接下来,程愫弋在江愉身前身体下沉,双腿交叉。

    抛跳萨霍夫三周。浮腿漂亮地后拉,少女随后以一个大跳与向前跪滑的青年相遇。

    下面是单跳2A。“我们可以借此温习一下阿克塞尔跳的跳法。”这不是他们节目中的常规构成,而江愉提起时依旧很平常。“或许有一天,我也能用得上。”

    2A对程愫弋而说并不是大问题,对江愉来说也是。之前关于T跳和S跳的训练为他们单跳时的默契打下相当有力的基础,因此2A单跳的同步率稳步提升。

    只是,程愫弋想,她想确认一下。又或许不是确认,她只是想要轻松地尝试一个过周的阿克塞尔两周跳。

    所以现在,看准时机,向前起跳。

    而在此时,高亢的女声在一段骤然的安静中唱道——“This is the greatest show(这是最棒的秀)!”

    看到两人的起跳动作,小玫下意识握紧了拳。

    “啊——”而在冰场上的少女摔倒时,她捂住嘴跟着吃痛地拉长声音。程愫弋摔倒了,而小玫在第一排看得也很清楚,她想要尝试阿克塞尔三周跳,只是这次不如世锦赛返场时那样幸运。江愉则平稳而富有余裕感地落下那个规定中的阿克塞尔两周跳。

    他看到了,也听到了。江愉下意识想要上前,然而程愫弋顺着摔倒的轨迹非常流畅地爬了起来,快得不像是经历了一场令人沮丧的失败。

    小玫感到很惋惜:“……明明周数和高度都很不错的。”

    不过,从另一面来看,程愫弋不像是没有力气的样子。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想的。程愫弋一时很难回到那种闭塞的心境中去,她只觉得这片冰场很宽阔,刚刚的尝试很有分析意义,以及——她得和江愉继续这场演出。

    细小的冰花周围是雾气,在脚下绽放。四周亮如白昼,而最明亮的两束光落在优美舒展的两道并行的身影中,随着少女与青年一喜悦一温柔的对视中交错汇聚。少女不时发起一场追逐,而青年总能与她相遇,并且自甘认输。

    接下来的他们暂时分开,以中心对称的轨迹绕场巡行。程愫弋弯腰捞起礼帽,像是获得了宝贵的战利品般挥舞,配合着音乐骄傲地昂起头向前迈出舞步,蓬松的粉色卷发也很活跃地翘起。然而,在程愫弋察觉到,前排的冰迷在她路过时纷纷探出手想要薅一把她的假发套时,她一边坐下躲避,一边向内侧滑开一小段距离,原本骄傲到好显摆的表情染上慌张。毕竟这么经过人手构成的森林,她头发上的行头肯定得完蛋。

    程愫弋转过身,停下脚步,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那没有任何威慑作用。小玫在旁边不知道第多少次发出的“卡哇伊”中举起相机,心上被诡异的安详与平静覆盖。

    另一边的江愉看上去分外悠闲雅致,信步宴游间有种松弛的绅士感。他的滑速很快,即便躲避肢体接触也能面带微笑。他很快来到程愫弋身边。

    那么,马上便是本场表演滑的最后一个互动环节了。少女看向青年,相当臭屁地模仿他微微欠身的动作。然后,程愫弋向前滑去。

    少女向正前方的冰迷伸出手,手上抓着礼帽的一角。属于程愫弋的情绪回到了她身上,她正分外认真地注视着对方。

    小玫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霎时间,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愣怔地指了指自己,“给我?”她俨然在这么询问道。

    矮了明显一截的少女点头。小玫立马放下相机,几乎是像这价值不菲的大块头当做垃圾一样弃之如敝履拨到一旁。然后,她准备向前探出身体。

    小玫和她平视了。余光一扫,青年正将少女高高地托起。她手一抖,动作卡顿地接住程愫弋递来的礼帽。

    原来,帽身白色的花纹是程愫弋一笔一划写下的名字,颇为锋利;江愉也字如其人,飘逸俊秀。小玫抬起头,又低下头,再抬起头。

    她在程愫弋做了个“敬请享用”般的动作后,整个人才缓缓回过神来。周围的人眼神还钉在小玫的身上。她抱着礼帽,看着冰场内的少女与青年。中场休息后,他们随着回荡在上空的男声“This is the greatest show”滑回中央,进行最后的狂欢。年轻的女声与男声交织回响在上方,而少女与青年也分外迷恋高处的空气。

    小玫捏紧礼帽的边缘。“可恶……”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呢喃却随着节目渐近尾声归入平静。

    光线仿佛金色的碎屑,就这样降落在他们的身上。在最后齐声激情呐喊的“This the greatest show(这是最棒的表演)”中——无论是马戏团的追梦人们,还是在观众席上为他人梦想牵动心绪的人,他们或是唱出了声,或是做出了口型——冰场的两人转过身,在行礼后张开手臂。少女脸上洋溢的热情与信心足以够包括她在内的两人直视太阳。

    掌声久久不散。他们使得整个场馆沸腾了起来,起到了远超热场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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