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真神奇。”

    周为转过头。“什么?”他询问道。

    闵秋桦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出言解释。她像往常那样怀旧地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从弹性渐消的绑带中抽出笔,在细碎到仿佛叶片被风轻拨的声音中翻页寻找。她用蓝笔做了象征重点关注的记号。

    真神奇。再怎么姗姗来迟,程愫弋都能一下子走到那么遥远的地方。闵秋桦想,她已经难以看清少女的脊背了。这种感觉从脑海中观看程愫弋比赛的记忆迁移到了现在,变得更加鲜明。

    世锦赛于3月22日正式开始。闵秋桦想着米兰与B市的时差,然后望向旁边的搭档。“马上的世锦赛我是一定要看的。”

    “……啊。好。”

    而当谢意面对相同的问题时,他立马不满地嚷嚷起来。“我不看!”

    居霏问他的时候很是心平气和,这下也被激起些火气。“你跟我甩脸色有什么用?这个时候知道激动了?”他们两个似乎总会有一个暂时安定下来,然后再被另一个惹怒。他们的性格某种意义上很接近,心气都高,因此彼此五五开。

    居霏“呵”了一声。“还是说你要忙着训练到凌晨,争取下个赛季一雪前耻?”那样倒好了。

    但是他们心里都门清得很。“……反正我不想看。”谢意果然没有正面回答,不过他的语气有所收敛。

    任何成功都不是毫无根据。余教练说这句话的时候,居霏和谢意都没有听进去。如今居霏已然听进去,谢意似乎也为之感到了些许触动。

    “不想看就不看呗。”居霏挑眉,说话一如既往不留情面。“但是你管不着我。那段时间我又不在训练,而且又不是只有你睡不着。就你有自尊心?就你的自尊心金贵?”

    她戳了两下谢意的肩膀。“早点清醒吧!结果就摆在那里。”

    谢意深呼吸一口气。虽然酸涩又不甘,但他也在心里承认,确实他们两场都不如程江,而他和居霏某种程度上还占了资历的便宜。就这样他们还是令人大跌眼镜地输了。“……他们又不能一直上台子。”现实里,谢意则对于向居霏诚实道出想法而感到羞耻。“和4cc可不一样……这次还有俄罗斯的IB和KD。”

    “你帮他们操心呢?你能帮他们滑?”

    居霏看见谢意还在酸溜溜地唠叨,撂下两句话后离开。她可暂时没有和搭档互相扯头花的闲心。

    -

    程愫弋和江愉则已抵达米兰。

    “早上好。”

    第一晚过后的青年并没有如期出现在少女的门前。“早上好。”但当程愫弋准备敲门时,门已经向内侧拉开。开门的人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倦怠感,虽然不浓,但若与平时比较便显得格外清楚。然后,江愉看着程愫弋微微仰起的面孔,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亦向少女问好。

    “你好像休息得不好。”程愫弋看着他。这方面她没有值得借鉴的经验。“你试过睡前喝一杯热牛奶吗?听说那可以助眠。”

    江愉对她微笑。“我会尝试。”他道。

    “不过,你是如何克服时差的呢?”

    程愫弋摇头。“不要学我。”她认真道,“我是后天养成的,生物钟硬倒过来,习惯后看到夜晚就想睡觉了。”说到此处,少女的话语中染上更浓的叮嘱意味。“如果你不是容易调整的体质,那就顺其自然。”

    “但是吴教练和我说过,你会越来越好。”

    青年微垂下眼眸。兴许是因为疲惫,他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高兴。“是的。”不过,江愉随后便对微怔的程愫弋露出笑容。“别担心,我会调整好状态。”

    程愫弋点头。

    向前走,再从转角拐过去。“早上好!”而常静打招呼的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程愫弋依旧被吓了一小跳,索性幅度不大。

    她转过头。“早上好。”

    常静伸了个懒腰。“总算可以稍微吃点不一样的了。”她坐在程愫弋的旁边,同时对林臻洋比了个“走”的手势。林臻洋便把江愉带到另一张桌子旁,和不久后到来的教练组一桌。

    毕竟,常静准备抱怨点和男伴们有关的事情。“真羡慕他们!羡慕到觉得讨厌。”常静还是挺重口腹之欲的,休赛期会因此胖点,但一旦进入新赛季会立刻着手减重。

    比赛期间,厨师会依据选手的喜好做些特别的菜品,但依旧是运动员特供版本。而且,女性和男性有很大的区别,标准收紧很多。“怎么男的能吃的种类和份量宽松那么多!还能尽情当抽水机。”常静有一碗放入菌菇和豆腐的鱼汤。而在运动量极大的比赛前,她也被允许适度增加碳水的摄入。

    常静的身体状态已经稳定下来,因此她的饮食看起来还不至于太过寡淡。相比下来,少女盘中的食物用寡淡来形容都太浓墨重彩了,而且似乎只是平时的套餐交叉出的产物。但程愫弋依旧在细细咀嚼。

    “你真的可以提出你喜欢的食物哦?”

    “嗯。我说了。”

    常静看了眼时间,也开始吃早饭。“是因为还没有过发育关吗?或者你是易胖的体质?”

    “有一部分。”程愫弋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易胖的体质。”调味聊胜于无的食物对少女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鲜的角色,喜欢的食材则让她感到淡淡的被满足感,不过同样聊胜于无。

    至于林臻洋,他要了鸡肉、牛肉和几样水果。“这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吗?”他看向后辈的菜单,“或者是我看走了眼,没看到哪里有特别之处?”这段时间的训练和观察令林臻洋窥见两个后辈个性上的的冰山一角,一大共通点就是低欲望。虽然程愫弋在花滑以外的领域如此,但也有自己的偏好。江愉则像是真的无所谓。

    “和昨天的早饭不太一样?”青年笑了笑,“抱歉,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今天吃什么。”

    吃完饭,他们各自进行了一些负担并不沉重的陆地训练,在专门分配的训练室里。到了双人滑的时间,一行人便准备去场馆上冰。

    “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江愉望向身旁的程愫弋。“一切都好。”他温和道。事实上,青年还没有完全克服七个小时的时差带来的身体不适感,不过他不觉得这会影响训练。

    他也不能让其变成差错。

    颠倒的生物钟终于停止发出鸣叫,这个周期较往常缩短太多。当天,程愫弋和江愉在冰面上断断续续地合完了短节目。他们没有避讳抛跳和单跳,其他难度动作则临时默契地作出取舍,不做时就两人并排慢慢滑行着。

    一对选手进入冰场时引起了关注。他们有着俄罗斯民族特有的面部特征。女伴留一头显眼的白金色长发,深色的眼眸近黑色,同时有着格外纤细修长的身形体态,脊背挺直的姿态分外舒展优雅。自从第一次在屏幕上看见她,程愫弋便想,她一定经受过非常严苛的芭蕾舞训练。俄罗斯是诞生各种杰出艺术的民族。

    而她的同伴相当结实魁梧,肌肉像是斧凿出来的成果,却又并不夸张,黑色的短发微微弯曲,面容严肃得如同一堵灰色的墙。他们的身高是双人滑项目内公认最佳的匹配,女伴的轻盈纤长又与男伴的力量感呼应。他们是当今俄罗斯双人滑的一号位,娜塔莉娅?伊万诺娃和亚历山大?别林斯基,国内一般简称IB。

    作为后辈,IB实力强劲到影响了去年常静和林臻洋夺下世锦金的舆论氛围,不乏有人说常林二人不过是“捡IB的漏”,终于走了回运。更何况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都还只有二十岁,近几个赛季近乎制霸每个赛季,因此关于他们“不参赛便等于将金牌拱手送人做慈善”的夸大型说法其实有依据,并非空穴来风。本赛季他们不仅再次获得全俄和欧锦赛的冠军,大奖赛也未尝一败。遗憾的是,两人没有参加大奖赛总决赛的角逐,否则基本毫无悬念,估计又要到手一块GPF金。

    他们在少年时代便已成名,却丝毫没有后劲不足的迹象,将荣光继续发扬延绵了下来。

    IB两人整理后就此滑入冰场,找到感觉后首先练习的难度动作便是抛跳。一个充满俄式风味——远度适中,但高度很可观——同时质量相当好的抛跳飞利浦三周随着女方的落冰声稳稳展开。

    程愫弋观察到了些许细节。“伊万诺娃的腰伤好像比这个赛季刚开始加重了点。”常静滑到了少女的身旁低声道,“要么就是没有完全好。”

    “……其实也正常。”常静自己腿上有难以彻底愈合的陈伤,林臻洋的手腕也出过问题,当时不得不砍掉许多难度。她也十分清楚程愫弋的处境。“虽然肯定也和他们的教练组有关系,伤没有休养得差不多就上场……”

    常静看了一眼江愉,然后转向程愫弋。“像江愉这种比较健全的,其实反而少见。不过确实还年轻,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本钱。”

    一旁的青年并未开口。他和少女发生了短暂的对视,然后双方不约而同默契地错开了视线。

    而这时,不远处的别林斯基似乎察觉到了常林,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对伊万诺娃说了两句。于是,伊万诺娃听后也对相同的方向投去了注视。

    他们滑了过来。“Hello.”高大寡言的别林斯基率先对常静和林臻洋道。此时程愫弋已经滑到了并不遥远的另一侧,和江愉站在一起。

    伊娃诺娃则用俄式口音很重的中文对两人打招呼。“你、好。”

    他们私下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太僵。

    “Hello!”常静也是自来熟的性格,打完招呼问起两人休息的怎么样。“Fine.”伊万诺娃用英语回答,同时表达了希望能和常林在冰面上较量的意愿。

    她的身上有股融萃了冰雪一般的傲气,却并不傲慢。程愫弋正准备和江愉继续训练,寒暄完两句的伊万诺娃却在路过她时,用着相同奇异声调的中文对她重复了一遍“你好”。

    “……你好。”

    伊万诺娃微微一笑,和搭档别林斯基滑离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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