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吴萍本来准备将二人新赛季的考斯滕委托给业内知名的设计师。俱乐部背靠大树,资金方面不会存在问题,尽管花样滑冰毫无疑问是“贵”族运动。但吴萍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要将金钱用在刀刃上。

    肯定不能辜负两人绝佳的脸和身段,而且要价贵的考斯滕不一定好看。吴萍准备全程把关,从熟人入手。

    首先便是近一点的,常年负责为常静和林臻洋制作考斯滕的设计师惠特(Whitter)。对方比较擅长成熟的风格,而且几经询问下都只能得到工期已经排满的回答。

    不过她推荐了一位在英国留学的在读亚裔设计师艾伯纳?赵(Abner?Zhao)。“他是我的同门,一个师承。”惠特在通讯中道,“虽然还没有名气,但非常有才气。而且根据你的描述,他的风格很适合年轻人。”

    “他有考斯滕设计的经验吗?”梁仲冰心存顾虑地问道。不过,有了惠特的引荐,吴萍已经准备和对方接触了。

    然后,跨国电话那头便传来年轻又富有激情的声音。艾伯纳用带着西南乡音的中文全方位介绍了自己。“实在是太荣幸了。”

    吴萍提起了惠特的推荐。艾伯纳表示自己会答谢对方,但又不无惋惜和自傲地表示,如果由他来设计,会比作为师姐的惠特更放松一点。“虽然说是为了符合曲目,但我觉得还是太内敛拘谨了。”他快人快语,完全不避讳挑自己同门的刺,哪怕对方远比自己的名气大。这种新鲜力量与吴萍所考虑的不谋而合。

    而在看过对方的设计后,梁仲冰也认为可以尝试。身处千里之外的两方便就考斯滕的设计交流起来。

    中期交流进度时,吴萍和梁仲冰看了都觉得满意,然后给了程愫弋和江愉看。

    他们当时正在进行芭蕾相关的特训课程。江愉的柔韧度受到了伊芙琳女士的嫌弃,所以休息时间也被伊芙琳女士勒令继续保持。程愫弋则坐在舞蹈室的另一边,给腿部换上新的膏药,同时依据医嘱对脚踝进行按摩。

    索性江愉够听话,所以伊芙琳女士这时并不在舞蹈室里。程愫弋抬头看见江愉的外套口袋里手机似乎亮了亮,便将手机摸出上前递给青年,然后抱着膝盖坐在他的旁边。

    “这算偷懒吗?”

    程愫弋只是看了眼门口,再看了眼纹丝不动的青年。“我看着。”至于看的是哪一边,恐怕得让江愉自由心证了。

    他不禁笑了笑,低下头浏览消息。说好帮忙看着的少女则盯着禁闭的门,然后逐渐放空了心神。

    “程愫弋?”

    肩膀传来细微的触感。“吴教练问你看了觉得怎么样。”回过神的少女在他带着笑意的注视下有些窘意,一时忘了接过江愉递来的手机。

    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愉已经随着她看的节奏往下滑着了。“如果哪里感觉不那么尽人意,我帮你告诉教练。”

    程愫弋仔细看了细节,连带江愉的也观察了一番。他们各有两套,一套短节目,一套自由滑。“你感觉怎么样?”她觉得很好,于是便问江愉有什么意见。毕竟他看起来在等待自己提出什么见解。

    “我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我和你的看起来很和谐,这很好。”他道,“那我回复了?”

    程愫弋点头。

    吴萍收到了信息。“江愉说可以,小程看了也觉得喜欢。”她道,“这设计图真的漂亮。出来后要是效果能还原,价格不要太值。”

    梁仲冰则安慰道:“真变丑了,他们两个人也撑得起来。”

    “说什么呢?净说不吉利的话。”吴萍不满道,“你应该说,咱们这是竞技体育,两个人滑得好看点来弥补。”

    不过实物送到的时候,吴梁二人都不约而同的眼前一亮。

    先送到的是短节目的考斯滕,因为长节目需要用到不少碎钻。不过光是这两套就足以让两人放心下来。

    短节目《春》采用了绿色为主色调,但女式的饱和度并不高,呈现出清亮的水绿色,像是被晨露沥过般,向浅色过渡。男式则为低沉的墨绿色,向深色过渡。

    细节上,女式的考斯滕从肩膀到手臂为半透明的设计,带着朦胧的质感。左肩膀和右小臂上绣着蔓延的藤与叶,中间有几抹画龙点睛的桃粉色。与考斯滕相搭配的还有一段藤蔓形状的头饰,用以固定在程愫弋的盘发之上。

    男式的考斯滕则拉得严严实实,下半身依旧是常见的黑裤子,上身则是从下沿到腹部绣了些枝与叶。为了与半绽未绽的桃粉呼应,在藤蔓下浮动着树干般的棕褐色,同样是点到即止,并未喧宾夺主。和女式臂膀处紧贴皮肤的设计不同,男式的袖管宽松,在袖口处微微收紧。

    上身的效果则更加漂亮,版型控制得相当好,衬得本来就俊的两个人更好看。尽管他们各自出来时,看到彼此似乎都有种心照不宣的平静。

    少女还在低头看着胸口两处并不对称的刺绣,整理好的裙摆自然地垂落。她今日便恰好梳的是盘发,此时正微皱着眉在头顶比划着该将头饰放在哪处。青年似乎隐隐想要帮忙,然而被她以一句“我自己试试”拒绝了。

    吴萍越看越满意。“你去把照相机拿过来,手机像什么样。”她嘱托好梁仲冰,然后便几步上前。少女正微微侧过头,稳稳地将那簇藤蔓嵌入发间。紧接着又由吴萍查看了一番。

    “真漂亮。”吴萍不禁道。

    被长辈夸奖是令程愫弋感到尤为无措和不好意思的事情。她眨了一下眼睛,很小声地回答了一句“谢谢,您也很漂亮”。

    “还这么会说话。”吴萍笑得愈发慈祥,“我就喜欢会说话的漂亮小孩。”

    程愫弋难为情地移开视线。不远处的江愉没有抱以令人感到习以为常的微笑,但他的眉目神态都柔和得像是身上考斯滕的主题“春天”一般。他指了指自己额上的某一处,然后做了个“这里”的口型。

    程愫弋先是迷茫,然后如梦初醒般顺着他的动作摸过去。那里垂着一撮碎发,程愫弋将它捋至耳后。吴萍则说了句“这里还落下了一点”,顺势将那撮头发夹住。

    “现在好得不能再好。”

    吴萍满意地握着程愫弋两边的肩膀看了一阵,直看得她低下头去。“小姑娘家就是很容易害羞。你看看江愉,知道自己长得帅,脸皮厚得很。”她打趣着,退到梁仲冰旁边。

    程愫弋看向青年。他露出了相当无奈的笑容,然后对着程愫弋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告诉她“不是这样”。

    至于吴萍,她再次指挥梁仲冰。“你调好焦距,多拍几张。”

    梁仲冰则默然片刻。“我刚刚给你们录下来了。”

    “录下来了?”吴萍走过去一看,还真录下来了。“真录下来了啊?真会省工夫。等会儿还得拍几张。等到时候长节目的考斯滕到了,他们俩试穿的时候再拍几张。这可是两个人的第一个赛季,多有纪念意义。”吴萍看着视频里鲜活的二人,还有兀自介入的她。“……我就不该突然突然跑进去。唉,失策了。”

    吴萍想,她就不该打扰两人。少女与青年看起来着实适合待在橱窗里,或是典雅华丽油画框中,杂志封面也可以。虽然没有化妆,头发也没有认真打理,但就是漂亮,并且和谐。

    吴萍等梁仲冰对焦,没等到耐心了便干脆自己上,很快解决后咋咋呼呼地指挥两个年轻人。

    “你们两个,靠近一点——行,这样行。”

    在等待被定格的时间里,程愫弋感到自己仿佛又变回了几个月前那个处在岔路口,对未来感到惴惴不安的少女。她拘谨地站着,下意识地抿着唇。

    “再来一张——”

    江愉似乎隐隐遮住了一点光线,但那并没有让程愫弋更加紧张,反而使她奇异地松弛下来。或许是因为这个细节令她感到熟悉。

    拍完照,江愉看向身旁的少女。“抱歉。”他道,“我刚刚好像挡住了你的阳光。”

    他记得程愫弋那时的局促与敏感。

    “没关系。”程愫弋摇了摇头,仰起脸看他。她总是会专心地听人说话,并且通过视线的交集传达“我在听”的意思。“你不需要感到抱歉。”因为那终究是她一个人近乎莫名其妙的苛求。

    “考斯滕也到了,你们两个正好完整地梳理一遍短节目。”吴萍则开了通往冰场的门,“穿上考斯滕滑,这恐怕还是第一次吧?试试看。”

    而等两人准备好,弦乐颤动的声音便响彻在了冰场内。

    -

    短节目合乐了。即便是经常出问题的抛跳后内结环三周,程愫弋也稳稳地落下,水绿色的裙摆轻快地荡漾开来。

    休息时间将考斯滕换下,下面是自由滑的拆解练习。吴萍选择让两人从第一个抛跳阿克塞尔两周滑到第二个抛跳萨霍夫三周,中间还有一个四组压腕类托举,一个3T+2T+2T的连跳和一个捻转三周,跨度很大。

    抛2A成功了。正因如此,接下来的四组托举进行得更加干脆。

    程愫弋因为抛跳的成功而受到了鼓舞。无论是本来就游刃有余的连跳,还是偶尔会因为上身接触而影响定级的捻转三周,他们之后都完成得很漂亮。

    然而,抛跳后内结环三周以翻身作结。音乐还在继续播放,而少女隐隐流露出不开心的情绪,微皱着眉慢慢滑到青年的身旁。

    江愉看到吴萍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低垂着头的少女没有看见,他则点头表示收到。“还好吗?”程愫弋像是有些出神,就这么随着他慢慢滑到了场边。

    江愉将她放在长凳上的水杯递给她。“……感觉不太好。”接过时,程愫弋只是拧开抿了极小的一口。

    少女没有说清楚,究竟是因为抛跳没有成功,还是因为抛跳执行时有不吻合之处而不太好。

    江愉更倾向于后者。于是两人没有各自安好地休息太久,程愫弋便从吴萍那里要来了刚刚的录像,并且坐在他的身旁。当江愉侧首看去时,她便也将屏幕往两人中央推去。

    然后,休息时间变成了反省会。“暴露出来没什么不好。”程愫弋也很快振作起来。如果她现在训练里都习惯用脚踝把跳跃拧成功,那脚踝坏了怎么办。她的脚踝已经坏了一次,修修补补把跳跃丢了又捡。她不能想着走捷径。

    “及时纠正就好。”

    她望向身边的青年。尽管吴萍说过,自由滑的风格确实让江愉少了很多活计,否则她不知道要头疼多少个度,但程愫弋认为江愉并非油盐不进。他做出了行之有效的改变。“你一直在纠正自己。”程愫弋道,“我不能不努力。”他们都在灌注心血,只为了完成两套不分彼此的节目。

    “……我明白你的心意。”

    程愫弋点头。下一次,她会竭力克服犯同样的错误。无论那会多难,一次做不好就继续做。

    冰场上传来落冰声。“感觉顺畅了很多啊。”吴萍不由道,“你觉得呢?和居霏谢意那两个比起来?”虽说她心里已有答案,但还是不厌其烦地询问梁仲冰,希望能听到他外露地表达点对两人的真切期许。

    双人滑二号位的居霏和谢意在青年组拿过世青赛铜,升入成年组后也有过大奖赛分站赛银牌的好成绩。不过成绩下滑得太厉害,因此如今已经不能自我安慰地评价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了。

    然而,将二者相比起来,似乎还有些不自量力的意味。“说实话,虽然这次全锦赛我是抱着让他们见见世面的心态,但我总觉得很有机会。”

    “他们更高层次的较量。”梁仲冰回答,“但结果不好说,毕竟时间太短了,而且没有正赛支撑。”

    吴萍没有感到意外。“要是居霏跟谢意心态端住了,排名再往前进几名,新赛季不就能多一个名额了。”她抱怨道,语气里并没有指望程愫弋和江愉第一个赛季就能惊艳开场,击败目前已然进入待定区的居谢拿到国际比赛名额。“多一个,到时候就能让闵秋桦和周为再去试试了。”

    梁仲冰没有说话,看着冰上的二人完成又一个干脆利落的抛跳萨霍夫三周。全锦赛抛跳的难度已成定局,但按照目前的进度和质量,之后说不准。“体能训练还得跟上。”他道。

    “是。已经开始实行2.0版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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