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席

    翌日,听闻穆凌伤势已无大碍,丁香便差人送口信来说要宴请穆凌等人,于是四人便收拾收拾往会客厅去。

    穆凌和楚梦原更相熟,两人凑在一起落在后面聊天,丁思雁则是和楚静舟在前面领路。

    本是一路无话,楚静舟眼睛却似乎捕捉到什么,看着那处发愣。

    丁思雁顺着他目光看去,只是一处假山,没有别的。

    她便问道:“看什么这么入神?”

    他顿了几息,才道:“小山,还记得吗?”

    看的是假山吗?

    一看她眼里尽是迷茫不解,他眼睛似乎也黯淡了些。

    “什么小山?”穆凌凑上前来,亮亮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寻求答案。

    丁思雁一回头,发现楚梦原也在看着他们。

    她怎么没记得他俩这么八卦……

    丁思雁想不起什么小山,努嘴示向楚静舟:“他说的,我不知道什么小山。”

    你自己挑的事自己解决!丁思雁睨了他一眼,眼睛好像在说话。

    楚静舟看她瞅自己,这人圆圆的杏眼里尽是不满。

    他解释道:“小时候曾经爬过这样一座假山救过小猫,触景生情而已。”

    丁思雁这才恍然忆起,小时候和他一起救的小猫叫小山。

    二月春风似剪刀,狠刮着人裸露在外的皮肤。正午时分天光正亮,抬眼望去竟是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再望远方,一片平原万里无垠,远眺才见得到点点山尖簇在一起,那是远在百里外的群峰。

    上了石阶穿过抄手游廊,便到了会客厅前,在门外一眼便能望尽会客厅全貌。和参月楼整个门派穷苦潦倒的装修风格如出一辙,会客厅也寒酸得要命,只是在寒酸中稍占上乘。厅内中央摆着一张灵芝纹紫檀木大圆桌,辅以一溜儿的对花方凳,往里去穿过屏风便是里屋,里面供人休憩,故而摆了张四方大卧榻,卧榻上还放着一张小方桌,全屋除却房梁下挂饰流苏几何外,竟难见其他饰物文玩。

    一行人来到会客厅时,丁香和几位门内长弟子都已落座。他们也顺着座位坐下,依次为楚静舟、丁思雁、穆凌、楚梦原。

    四人落座,都未动筷。丁香便瞅准时机笑着说:“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穆公子和楚姑娘年纪轻轻惩恶扬善,实在令我佩服。”

    穆凌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和楚姑娘此次脱险也多亏了贵派弟子和楚道友相助,三脚猫的功夫尚不到家,怎敢称英雄?”

    楚梦原也道:“丁姑娘天资过人,和这位楚道友来得正是时候。”

    丁香眸子一转,顺势把话题引到了楚静舟身上:“楚道友?恕我眼拙,这位楚道友却是眼熟的很,不知是否曾经见过?”

    楚静舟起身鞠了一躬:“长生门楚静舟,见过丁香楼主。”

    厅中气氛霎时变得有些诡异,几个入门早的弟子都眼观鼻鼻观心,丁思雁更是心脏狂跳,不知道丁香此时挑破是要做什么。

    一般来说,楚静舟不主动挑明,丁香这种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性格不会主动把楚静舟是参月楼原先弟子的事在这个场景下摊开,最多最多宴席过后才会找那人私下聊聊。

    丁香温和地笑道:“静舟,不过十一年余,我们便要如此生分吗?”

    此言一出,楚梦原和穆凌默默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了讶异。

    竟是这么多年前的旧识。

    楚静舟立在堂间,长身玉立风姿绰约,丁香见他第一眼,才发觉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才七八岁的小孩了,而是已经长成了如此翩翩的青年。

    “丁香姨,好久不见。”楚静舟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了一句话。

    耿天冷眼看着,手下的筷子一动不动,反而是手指摸上了腰间寒凉的陌刀飞雪,细细摩挲着刀柄繁复的花纹。

    驰月和流照坐在一旁,流照垂首安静地玩手,驰月则担忧地看向丁思雁。

    丁思雁则是摒弃了外界一切,只低头默默吃着碗中的鱼肉,眼皮都不带掀的。

    丁香只是看着他,却一言不发,会客厅的氛围好像忽然凝滞住了,仿若一潭死水,任何人动一下都会被水下的巨兽吞入腹中。

    楚静舟手指收紧又松开,倏尔一笑:“十一年未见,丁香姨还是这么风华绝代,倒是让我不敢认,生怕丁香姨都不记得我了。”

    他眼中含笑,周身都温和如煦阳,让人天生对他就撤下了防备。

    丁香打量他几眼,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此番异举,其实没有任何打算。

    只是因为她见到他的时候,再也无法静心凝神,这口气她怎么也沉不下。

    那晚丁思雁走后,她跪在蒲团上,对着楚袖的牌位沉默了好久。

    烛光颤颤,爆出点点灯花。屋外风声鹤唳,她却只听得到自己心里的声音。

    楚袖姐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此次踏过半生伤痛而来,究竟所谋为何。

    再次抬眼,她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对上他的。

    “是,”她道,“打小就你会哄人。”

    她招呼他坐下,热络地关怀:“这些年在外头受苦没有?怎么进了长生门呢?我是听说那里是最严苛不过的……”

    他们好像真的是关系很好很热络的亲戚一般,就着这流失的十一年谈天说地,好像这样就能弥合时间的鸿沟。

    楚静舟心下发凉。

    何止十一年!

    如果他现在闭眼,就能回想起前世丁香浴血的身影,如雕塑一般屹立在尸山血海中,厚厚的阴云压在她单薄的脊背上。

    那是一摞摞一堆堆的尸体横陈在天地穹庐下啊。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参月楼楼主,以一己之躯苦苦鏖战三日,守护平民百姓的结界可谓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他至今都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一种毅力坚持下去的。

    是守护苍生的决心吗?

    趁着此间宴席又热闹起来,丁思雁举杯敬了穆凌和楚梦原,一口闷了下去。

    穆凌悄声问:“姑娘和楚道友是旧识?”

    楚梦原也有些好奇地看向她。

    旧识……算是吧?丁思雁有些尴尬地想。

    她究竟算是丁思雁还是不算呢?明明她在这具躯壳里活了满满当当的十八年,可现在却告诉她她不是真的丁思雁,只是夺了人家身体的异乡客,那她此前经历的一切,还算是她的吗?

    丁思雁有些想不明白,但是这话不能说给别人听,只能说给自己听。

    她斜眼一扫身边的人,发现他还在和丁香聊天,这才侧过身小声说:“是,他小时候在我家住过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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