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钰茗是被舔醒的。她抬眼一看，才7点。清晨的柔光透过纱窗撒入，卧室里一片暖洋洋的。

    两只巨大的狗头几乎怼到她的脸上。姜钰茗缩了缩脖子，待眼睛聚焦后，发现Coco和粽子两对大眼，忽闪忽闪盯着她，都在传递着同一个信息：我们饿了。

    啊，粽子怎么会在这儿？她努力拼凑记忆，从被子里伸出手，每只手各撸一只狗头。

    前天晚上和星启聊得太晚，又喝了不少，只隐隐记得他最后打了个车回家。而自己则是上楼回家，倒头便睡了。

    姜钰茗低头看了眼。行啊，虽然喝得晕晕乎乎的，睡过去之前还不忘给自己换上吊带睡衣。但是澡就没洗了，折腾了一天，身上有些痒，她抓了抓手臂和肩头。她皮肤白皙，指尖划过处，瞬时间留下道道红印。

    昨晚脱下来的衣物无声斥责着她的不讲究，沿着她的行径轨迹，从门口到床，这里一件，那里一条，胡乱摊了一路。

    行李箱还立在门口。她挠了挠头，盘算着遛狗之后是先洗澡，先收拾家里，还是先把粽子给人送过去。

    “叮咚”。门铃促响。

    谁？这么一大早的。

    两只狗比她反应更快地一溜烟蹿到了门口，朝着大门“汪汪汪”地叫着，此起彼伏。

    这场景……颇有些熟悉。

    是星启回来接狗了？

    姜钰茗跟着他俩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带着早晨特有的那股清冽的气息，混着阳光和草甸的芳香，理应是美好的味道，姜钰茗忍不住深吸口气。

    她一抬头，却看见沈慕青颇有些阴郁的表情，和他身上所沾染的芬芳清香格格不入。

    她没料到是他，“你、你怎么来了？”

    沈慕青眼神轻轻落在她裸露的圆圆的肩头，这块她常年不见光的肌肤软嫩娇白，上面一道道红痕显得格外刺眼。他眼神暗了暗。

    行李箱就立在她身后，俨然一副回来就没打开过的样子。

    在行李箱旁边，顺着她身后的走道一路延伸，地上零零散散洒落着衣物。

    沈慕青的视线仿佛被灼到，一触即收回。

    “你……”他难得语塞。姜钰茗不解，“这么早，有事？”

    “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就上楼，”他平复了一下气息，每句话都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但我刚在地下停车场，看到星启的车。”

    星启的车？

    哦，对，姜钰茗想起来，昨天凌晨他应该是从便利店出来，直接路边招了个车就走了。

    “哦，他的车啊，昨晚……”

    “汪汪！”一声清脆的试探性的叫声，打断了姜钰茗。

    两人同时低头。粽子站在门内姜钰茗脚边，怯生生地盯着沈慕青，尾巴摇得像个螺旋桨。

    Coco已经贴着沈慕青绕了五六七八圈了，蹭得他腿上全是毛。

    粽子比较矜持，看得出她非常喜欢沈慕青，却不敢靠近。

    “星启的狗。”沈慕青声线像浸满水的毛巾，沉沉下垂着。

    “嗯，你们在剧组不是一起遛过嘛？它叫‘粽子’。”姜钰茗蹲下，轻轻推了推粽子的屁股，柔声对它说，“粽子，你是不是很喜欢沈慕青呀？没关系的，你去蹭蹭叔叔，他虽然看着凶，但对狗狗很好的。”

    再抬头，沈慕青脸色黑了：“……叔、叔？”

    不然呢？姜钰茗说：“粽子才两岁！”

    “……它几岁你都知道？”

    姜钰茗觉得今天的沈慕青一整个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在莫名其妙的时间点出现在她家门口，也不说明来由，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粽子见沈慕青面色不善，迟迟不敢上前，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沈慕青低叹一口气，蹲下，朝粽子招招手，“来，叔叔摸摸头。”

    帅叔叔主动，粽子放下矜持，一个蹦跶凑过去，Coco蹭左腿，它蹭右腿。沈慕青一手摸一只。

    半晌，他重新起身，低头看着随意倚在门口的姜钰茗，重重吸了口气，“所以……”

    接下来的句子，像是在他嘴里走了几个来回，被重新吞回去。半晌，姜钰茗才听他开口，声音艰涩。

    “所以，你们昨晚……”

    姜钰茗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

    不由觉得好笑。

    她没由来地想逗逗他，“怎么，不可以吗？不是说恋爱自由？”

    “所以你们恋爱了？”沈慕青眼底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没有。”姜钰茗这倒是回答得很诚实，“不过，不恋爱就不能过夜？”

    沈慕青沉默，如同暮色中的黑雾。

    “那你不也陪苏雅云过夜了嘛。”姜钰茗声音低了点，吐词却清晰依旧，生怕沈慕青听不清楚。

    “那晚……我出来的时候，你正好上了的士。之后我就回片场调查事故起因了。”沈慕青耐心解释道，“这个灯掉的很蹊跷，剧组不能白白损失，消息漏出去前，我们必须准备好应对方案。”

    姜钰茗倒是没想到他一个大老板，居然事事亲为到这份上，“交给他们处理不就好了？”

    “别的事可以，这件事不行。”沈慕青眼神中透着遮掩不住的疲，姜钰茗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两抹乌青。

    “不查清楚，你心里会不好受。”

    姜钰茗心里的某寸地方随着沈慕青放柔的声线，软了软。

    “所以，查清楚了吗？”她低声问他。

    “嗯，处理结果会随着公关声明出来。不过……调查结果你可能不会太开心。”

    姜钰茗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现在却不愿谈。

    “今天该上热搜了吧。”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嗯，应该已经上了。不过东西都准备好，剩下他们会处理。”沈慕青半垂了眼睑，任由疲惫轻轻笼罩住他的周身，他轻喟一声，“我可以先休息会了。”

    “所以就想来看看你。”

    他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不过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打扰了。”

    说着，他抬脚后撤，似是要转身离开。

    心底涌出一阵冲动，姜钰茗抬头道：“你要不要……进来睡一觉？”

    沈慕青的步伐滞了滞。抬眼看她，带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你误会了，昨天我们回来后喝了点酒。星启把粽子落我家，自己打车回去了。”

    姜钰茗侧开身子，给他让出一条道，“我……我是看你挺累的，疲劳驾驶，不安全吧？”

    -

    姜钰茗的沙发不大，沈慕青坐在上面，腿脚一抻便能撞到茶几。

    她将茶几移开，让他脚能伸直。给他找了条薄毯，轻轻盖上。而后任由他靠躺着，头枕椅背，阖目休息。

    “真的不去床上睡？”即便沈慕青已经拒绝过她，但看他这憋屈的睡姿，姜钰茗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再问了一次。

    沈慕青眼睛微睁开一丝缝，“合适吗？”

    “只是睡床，又不是睡我，有什么不合适的。”姜钰茗撇撇嘴，“我没那么洁癖。”

    “再说，我的床你又不是没睡过。”假矜持什么？后半句她咽在肚子里。

    嘴比脑子快，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颇有些懊恼地闭了嘴。只期待刚刚沈慕青并没有认真听。

    见沈慕青双眼轻阖着，没什么反应，姜钰茗这才放心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过没会，却听见身后憋着笑的声线，嘶哑低沉又暧昧，摩挲着她的耳膜。

    “是啊，床睡过无数次，人是一次也没睡着。”

    “真是不合适。”

    在沈慕青看不见的地方，姜钰茗瞪了他一眼。

    -

    方才沈慕青进门之前，姜钰茗已经用最快速度把家里散落的脏衣物收拾了次，一股脑丢进洗手间的洗衣机。

    这下他睡着，她带着两位闹腾的祖宗下楼散步放电，自己也顺带出了层薄汗。

    在楼下小店吃个早饭，又打包了一份粥，一份小笼包，悠哉哉往家里去。

    沐浴着阳光，心情大好。

    手机不停震动，陆融融在群里频频at她。她点开迅速浏览了眼，果然是苏雅云受伤的事情上了微博。

    还有当时事发时，苏雅云冲上去挡住沈慕青的一系列照片。

    #流剑化霜剧组美救英雄的红色相关词条，高高飘在热搜顶端。

    陆融融追问她状态怎么样。

    姜钰茗现在不想处理这些消息，只简短和陆融融说了句别担心。便将手机息屏，收回口袋。

    释放精力的二狗回家，不再翻天覆地蹦跶，一前一后蹑手蹑脚走到沙发边，安静趴在沈慕青附近休息。

    沈慕青睡得熟，估计这两天确实是忙了不少事。姜钰茗将早餐放在吧台上，琢磨着自己接下来干点什么比较好。

    她先是发信息给星启说了声，下午送狗过去。

    而后又和陆融融约了晚上见面。

    接下来，干点什么好？

    收拾行李吧。听令哐啷地，太吵。算了。

    收拾一下家里呢？避免不了走来走去。算了。

    想来想去，还是收拾下自己吧。

    她蹑手蹑脚进洗手间，将门关上，脱了衣服直接丢进洗衣机，连着昨天的衣物，按下清洗键。

    拧开热水。一晚没洗澡，肌肤接触到热水的那一刻，她终于活了过来。

    一个热水澡，她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尽情享受，居然洗了30多分钟。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热发腾腾包裹在干发巾里，脸色潮红，洋溢着幸福微笑。

    下一秒，她的脸却垮了下来。

    她忘了家里有个人，平常习惯洗了澡直接出门再找衣服穿，现在……

    她冲向洗衣机，只有一桶沾满泡沫的衣服在其中搅动。

    这……

    她看着镜子里裹着一条单薄浴巾的自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