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神州

    热浪在空气中缓缓浮动,燥热的空气轻轻刮过皮肤,留下一片灼热的印记。鸟鸣蝉叫已经在白泽绝迹。许久都不曾见到树枝长出新芽,花朵在叶间绽放了。原本还有潺潺水流的半溪,如今已经呜咽着成了泥潭。

    夕染躺在半溪旁,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口簧。十三已经离开十日了,杳无音信。夕染烦闷的翻身,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忽然一声震天响打破了沉寂已久的天空。沉闷的声音划破天际,引得大地震颤。她从地上弹起,警惕的抬头望着天空。

    很快,天空再次传来尖锐的响声。芙灵一脸惊恐的跑到她面前,“公主你听到了吗?”

    夕染呼吸停滞,望着天空寻找声音来源。只见乌云汇聚,天空突然陷入一片灰暗。

    芙灵不敢置信的沉声问道:“是,打雷了?”

    狂猛暴唳的声音辐射四海八荒每个角落。

    夕染被雷声振颤得有些眩晕,站立不住的身子被芙灵扶住才勉强稳住。雷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夕染猛的惊醒,这声音不是普通的雷声,是飞升上神的雷劫!

    她慌忙踩着气泡朝葱聋山奔去。

    天空乌云在葱聋山巅汇聚,云层卷起飓风,交织着闪电冲向山谷。一时间万籁俱寂,所有生灵都在屏息等着那声巨响。

    沉闷而迟钝的雷声终于震彻山谷,从天空聚集的力量直插谷底。

    遮住天幕的云柱在抵达前,露出里面无数的闪电。惊雷伴随着闪电直直的从天空砸下,它们将山谷掀开,露出了站在天光里的十三。

    雷劫打在他身上撕裂了他的铠甲,将他砸进谷底,良久他从地上站起,随手扯掉了碍事的胸甲,双手握住天禹剑,踩着小白马腾入空中接住天雷。

    守阵的将士已经全部撤到一旁,他们齐齐念着咒,堪堪缚住阵法里的帝江。在这个不大的山谷里,隐匿着许多双眼睛,他们都在等,等着十三成功开启鼎,或者十三开鼎失败血染葱聋山。

    夕染不敢妄动,只能悄悄趴着,眼睁睁看着十三一个人对抗帝江。列缺的并节石还未送到,她若现在弹起口簧,可能会保不住帝江。

    第八十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候,十三已经面目模糊,血迹跟着他的脚步印在地上,他拄着剑一步步走向帝江。

    十三捏决撤去了禁锢帝江的阵法,没了束缚的帝江猛地扑向他。十三飞身腾空,挥剑斩断它一只翅膀。不等帝江找回平衡,十三翻身一剑刺向它的左脚。

    承了八十一道天雷的天禹剑,凌厉得甚至能划破苍穹,撕裂一个帝江,根本不在话下。转眼间帝江四翅都被斩断,六只脚已经被钉在空中。它腥红着双眼,仰头发出响彻天际的呼喊。

    十三眼神有一丝松动,旋即坚定的一剑划开自己心口,取出精血沾在天禹剑上,剑锋所指之处瞬间绽开,他捏着决打开了帝江的气海。

    帝江身体剧烈的震颤,火红的身体在空中来回摆动。即使它面目模糊,夕染也好像看见了他拧在一起的眉毛,和痛苦扭曲的五官。

    黑暗中,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

    一阵粗粝的口簧声骤然响起,帝江的悲鸣渐渐被安抚,它无助的在黑暗里搜索声音来源,十三的目光和一阵晕眩同时抵达。

    小白突然出现,从她眼前掠过,挡在帝江面前。他看了夕染一眼,抬手封了她的五识。

    夕染骤然被虚空包裹,她看不到眼前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突然出现的小白会做什么。她慌乱的吹奏毫无声息的口簧,她不知道口簧声是否响起,密音有没有弹错,她只能不断的重复那段旋律。

    一向胆大包天的夕染,从未如此害怕,仿佛有一股巨大的黑影将她按在地上反复拍打。她逼着自己不要停,可是手跟脚都在颤抖根本不听使唤。她只能抱着自己,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虚空渐渐消散,五识慢慢恢复。她能看清脚下的沙砾却仍旧低着头,不敢往前看。耳畔帝江的声音,从痛苦的呼啸变为悲鸣,孱弱的气息,正在一点点消散。

    一滴雨,落了下来,滴在夕染脸上。

    她缓缓抬头,仰面望着天空,下雨了。

    夕染慢慢转头,看向十三。他骑着小白马,立在空中。他的发丝在空中裹着风飘动,身后是金光闪闪刚刚飞身上神的元神。高出十三数倍的金色流光,包裹着残破的十三。

    山谷里列列阴风,毫不留情的横冲直撞,沙砾卷起十三褴褛的衣角在空中耀武扬威。他朝夕染释然一笑,动了动嘴角,然后,便像一片枯叶,从空中猝然坠落。

    夕染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抱着他还温热的身体。十三倒是笑得灿烂,他伸手想替夕染挽上碎发,还没触到发丝,便一口血吐了出来。

    雨滴渐渐淅沥,打湿了夕染的衣衫,她抱着没了呼吸的十三不断安慰,“没关系,没关系,还有我,没关系。”

    “夕染.......”

    一片闪电照亮了躺在地上的小白。他躺在帝江面前,被帝江拥在怀里,两人的身体被天禹剑贯穿。

    夕染颤颤巍巍的爬到他面前,努力想要擦干他身上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他的发钗们四散落在地上,粉色的衣裙混合着雨水沾满了泥土。那么爱美的小白,怎么能忍受自己满身血污。

    “小白,擦不干净啊,怎么回事,都擦不干净。”眼角酸涩,可能是雨水砸的吧,夕染颤抖着手来来回回擦拭小白的脸。

    雨水拍打在小白的脸上,他好像也不在乎自己此刻美不美了。靠在帝江怀里,握着帝江的手,轻触它的伤口,“乖,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

    帝江悲鸣呜咽,匍匐着拿头蹭他。小白的脸从来没有如此苍白过,擦了口脂的嘴唇格外鲜红,他轻轻拍打夕染在雨中飘摇的身体,“好夕染,等你哥哥醒来,记得跟他说,玉树下,我留了东西给他。”

    夕染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流下,她咬着唇拒绝小白,“你自己跟他说,他马上就能醒过来了。我才不要给你们传话。”

    “咳咳。”小白皱着眉淡然一笑,声音低了下去,他竭力保持坐在那里的姿势,脖子上青筋暴起,却也无法抑制咳嗽声。温热的液体缓缓滴落在夕染手上,她任由雨水将它们冲刷,假装小白抓着她的手从未受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的使命就是守护柔黎族,夕染做得很好。”小白暗哑着嗓子勉强开口。

    “那你别死。”

    小白被她逗笑,咳嗽着喘了半天气,“忙碌了一生,终于可以睡一下了,你可不要扰我好觉。”

    一阵悲哀突然压倒了她最后的希望,心底涌出的潮水漫进她的眼眶,她有无数的话要跟小白讲,可是到了嘴边又被呜咽咽了下去,她的嘴和抽搐搅在一起,都被雨水冲走。

    那只天上最爱美的翠鸟,裹着泥,死在了她的怀里。

    四周顿时杀生四起,夕染无动于衷。

    拂於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她一身血污,抱着玉山鸟的尸身不肯松手。她身后是被斩杀的帝江,太子未迁也一动不动的躺在她身边。四周下着雨,她筑起一道结界,把周围人隔开。

    拂於听到天雷领了天君之命匆匆赶来,就怕见到这个场面。可是一切都晚了,太子未迁还是强行利用飞升雷劫斩杀了帝江,开启了融风鼎。

    山谷里七八个部族都在相互厮杀,争夺融风鼎。

    “太子未迁听令。”拂於展开天君手书,朗声念到:“太子未迁,窃帝之鼎以湮旱火,不待帝命,引八荒混乱,今褫夺太子之位,命拂於于葱聋山斩杀未迁以定神州。”

    说罢他一剑挑破夕染的结界,走到未迁身边。跪坐在地上的夕染茫然抬眼看他,拂於瞥了她一眼便祭出金翎毫不犹豫的刺向未迁。

    一团温热覆上夕染的面颊,她眨巴眼,伸手一触,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满手的红色,是小白刚才流的血还是十三身上溅起的血。

    她缩着脖子目光呆滞的看向拂於,好似在问他,你真的这么做了?拂於没有理他,略微撇头,对将士下令,“未迁已经斩杀,所有葱聋山作乱为祸者,斩!”

    他一声令下,葱聋山里的叫喊声便细密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渐渐被雨声覆盖。

    夕染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哽咽着说到,“他是你弟弟啊.......”一声惊雷划过,闪电照亮了满山谷的血色,流淌着的雨水都变成了刺目的红。

    夕染颤抖着闭起眼不敢再看。

    淅沥的雨声将她包裹,山谷里回响着喊杀,偶尔夹杂的雷鸣像一阵阵催命符朝她袭来。再睁眼,夕染目中不见茫然,眼前的拂於正带领天族将士清除乱军,脚胖的十三躺在雨水中面色灰青。

    “十三,我们回家。”裹着雨水,夕染带着十三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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