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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四)

    隐于街头巷尾的风月场,红男绿女的酒吧。

    萧长矜在里面喝得天昏地暗。

    电子音乐震天价响,高脚杯里的殷红液体折射出暗光。

    萧长矜眯缝着眼睛,眼前是重重叠叠的模糊人影,脑袋像是失了重,昏乎乎地悬在半空,意识和身体都飘忽起来。

    眼睛疼得厉害,他捏了捏山根,睁开眼,面前竟然出现了江苔生的身影。

    她局促地抓着书包带,扎着低马尾,穿校服,学生气浓郁得可笑。

    看来是还不够醉。

    萧长矜转身,把杯子重重地往吧台上一放:“再来一杯。”

    见惯风浪的酒保看着萧长矜这状态,都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妈呀,看上去还是高中生,可别喝死在他这,到时候家长又来闹事。

    于是他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白水。

    喝完那杯水,萧长矜抬头,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浑浊眼睛,与江苔生那双清澈又平然的眸子对上。

    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明天下午,他要去救,她的猫。

    凌晨两点,他拿上外套出了酒吧。

    在没有一个人的暗巷,路灯昏黄,胃里翻江倒海。

    他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扶着一棵树吐了个天翻地覆。

    身子骨散了半截。

    抬起头,江苔生救站在前方不远处。

    她穿着校服,身材瘦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夜晚风寒,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轻舞。

    他慢慢地走过去,抖了抖外套,将它披在了她身上。

    “别着凉。”他垂眸,爱惜宝物一般,扶了扶她的肩膀,然后顾自朝前走。

    江苔生眸子里的光凝住。

    三个小时后,萧长矜在春寒料峭的街头被冻醒。

    凌晨五点,天色渐明,他的身下压着自己的外套。

    坐起来,抓了抓头发,又看了看一旁的外套,他发不出一言。

    回到家一连睡了十个小时后。

    下午三点,萧长矜突然惊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惊醒,也许做了个噩梦,但他忘记了。

    算算时间,还剩两个小时。

    他起床,洗完澡,给自己煮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吃饱后就出了门。

    先去酒吧附近,看了下监控。

    夜视录像,清楚地显示出他把外套在半空中扬起,然后扑了个空栽在地上一趴不醒的情景。

    “是这吗?”调监控的小哥问。

    却没有人回答,萧长矜自嘲地笑了起来,而后转身离开。

    “真是个怪人。”小哥嘀咕。

    学校附近的柏油路。

    今天是周六,大街上人烟稀少,炸串店的老板娘坐在凳子上撑着下巴看肥皂剧,时不时打个哈欠。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花香,下午的时光,冗长而又寂静。

    江苔生在大街的另一头,观察着有没有车辆经过,小猫跟在她脚边,乖乖的。

    白色的梨花花瓣从学校的围墙里飞出来。

    春风柔和。

    萧长矜看着她,时光仿佛凝滞住。

    如果,他不救那只小猫,会发生什么?

    十二年,十二次循环,每一次他都救下了它。

    进入前十二个房间的男人都惨死了,只有进入第十三个房间的男人活了下来,尽管,他得到了一个死去的爱人。

    生,还是死。

    生存,还是毁灭。

    急促的喇叭声响起,小猫已闯到了马路中间。

    抱起小猫的那一刻,手背传来刺痛,他当时没有看她,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她惊讶的面孔。

    一瞬间,他竟觉值得。

    汽车呼啸而过。

    他走过去,将小猫交给她。

    “谢谢……”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点头示意,举步离开。

    “等等。”她跟了上来。

    “你的手……好像受……”

    萧长矜抬起手,皮肤完整,只有一块肤色有异的淡淡痕迹。

    “咦?”江苔生疑惑,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你已经给我包扎过了。”萧长矜轻声道。

    “哦……”江苔生没怎么听懂。

    她换了个话题:“其实这只猫猫不是我的,它是一只流浪猫,我家里人不许我养,我只能见到它时喂一喂,它有时候会送我回家,刚刚它就是打算送我回家来着。”

    萧长矜“嗯”了一声,两人一起在公交站台停下。

    江苔生歪头看他:“我们好像是一个班的。”

    “对。”萧长矜说。

    “你叫什么名字?”

    萧长矜看着她,神情哀戚,隔了好久,他才回答:“萧长矜。”

    “哦,我叫江苔生。”

    他没有说话。

    气氛僵冷,她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你救了猫猫。”

    他依旧不说话,似乎在走神,看着马路上的车辆行人往来。

    江苔生眨了眨眼:“它还没有名字,你是它的救命恩人,给它取个名字吧。”

    萧长矜侧头,看她怀里的小猫。

    她怀疑他有失语症……

    “叫,萧长矜怎么样?”她笑嘻嘻道。

    “叫帅哥比较好。”他粗暴地揉了一把小猫的脑袋,猫猫生气地“喵”了一声。

    恰时来了辆公交,萧长矜也没看号码便上去了。

    公交开动,他抬手,扶住吊杆。

    隔着车窗,江苔生与他对望,眼神懵懂疑惑。

    萧长矜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视线。

    江苔生,你什么都不知道。

    一次又一次轮回,他胸腔炽热澎湃如海的爱意,面对她清澈的眼神时,都只能宴息旗鼓。

    一报还一报,现如今,他终于得到了她的漠视,她碎片化的爱,她永远,只能爱他一瞬,不管共同经历过多少。在这个时空。

    然而,他可以一直爱她,一直注视着她平静地生活,不必历经生活苦楚,这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留在这里吧,留在这个时空。

    萧长矜深吸一口气。

    公交车穿过一个如纤维缺口的黑洞。

    他回到了学校。

    站在长长的阴暗走廊,阳光照不到中部,只在长廊两方尽头闪耀。

    最阴暗的地方,张贴着光荣榜。

    萧长矜站在那一张张照片前抬头望。

    果然,复读十三年,他终于上了哈佛。

    照片上林川的眼神很平静,整个人都显得很平静,仿佛已经没有事情值得他动用情绪。

    为了一个目标,努力十三年。

    一次次重复,磨光了他的棱角和人类身上本该具有的上层建筑:情绪、感觉、道德、知理。

    身旁响起脚步声。

    “你果然,还是救下了那只猫。”

    萧长矜侧头一看,西装革履的林川,带着金丝边眼镜,笑容和煦。

    那只猫,那只见证他们数年纠缠的猫,那只江苔生曾冒着风雪抱回家的猫。

    那只,像他和她一样的猫。

    他要怎么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去?

    萧长矜平静地看着他:“林川,这一天,你等了很久吧。”

    “没错。”林川歪歪脖颈,无所谓道,“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边说着,边走上前来,切尔斯皮鞋落在瓷砖上,像响亮的一个吻。

    这是二十几岁的林川,世界名校在读,年纪轻轻就积累了巨额财富。

    这是十六岁的萧长矜,守着一个幻影,掉进时空轮回。

    曾经一同在课上偷偷讨论的物理,插科打诨、互相包庇的时光,显得格外讽刺。

    当年,是林川带萧长矜入门的量子物理,后来他沉迷于研究量子纠缠,林川又告诉他:这是还未证实的、不可信的事情。

    也是林川告诉的他:他和江苔生,曾有一段情。

    一切,都是欺骗与伪装,而他沉溺其中,脱身不了。

    林川每走一步,他心底的恨意就多盛一分,终于,萧长矜抬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林川的视线下移,看着萧长矜手上暴凸的青筋,突然笑了起来。

    “杀了我,这里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你在这个漩涡和她共经的一切,都将消失殆尽。

    并且,当你回到2019,你将遭遇逮捕,受到指控。”

    萧长矜双目通红,在听到第一句话时,便已放松了力道。

    林川篡改自己的时间线,让时间一次次重来,但他并没有安分地随着时间走。

    在这里的时间自然流动的同时,他跳脱到了另一个时空,积累财富人脉,处理事情,然后再回到高中学习知识,他没有读十三年的书,但确确实实奋斗了十三年,这样,他才能够在二十几岁就拥有世界名校高材生和上市公司CEO的光环。

    萧长矜误打误撞闯入了这个时空,便只能被动地由林川操控,因为,林川是时空观测者。

    根据薛定谔的猫的原理,只有出现观测者的时候,才能分裂出不同的时空,猫才能有死与不死两种结果。

    林川操纵自己的时空,萧长矜成为被测者。

    由于时间线的篡改,逻辑将永远混乱,一对恋人从相识到相恋,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萧长矜和江苔生之间经历的,却很可能是从分手到热恋到初识。

    江苔生在这个漩涡里,只是一个参照物,而萧长矜是被实验的那只小白鼠,他一直一直爱着她,她却只能拥有很短暂的一段和他相爱的记忆。

    在是一个不成立的虚假时空,一个深沉迅猛的漩涡,然而沉下去,他便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个能够和她相知相许的美梦里。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越清醒,越沦陷。

    林川慢慢地,把萧长矜的手从自己的脖颈上拿开。

    而后他说:“你好好想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按照大方向走下去,你就能够一直留在这里。”

    一直,留在这里,再也,回不去。

    萧长矜张了张唇,刚想说些什么,后背便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意。

    血腥涌上喉头,又从嘴角溢出,倒在地上,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身体。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高跟鞋,失去意识前,他听到江苔生的声音:

    “跟他说这么多,小心再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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