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水的魂灯就在沈偃禾手边，早已火消烟灭的灯芯再一次窜起火苗，明光晖晖。

    沈偃禾把玩着手中琉璃灯，面上喜怒不辨：“我早已油尽灯枯，你们拿回了它也是于事无补，更惹得那魔尊猜忌。”

    底下九人惶恐不安，低头未敢多言，他温和笑笑，“虞江生不会关心谁是灵猫族的共犯，只要不危及魔域，搅得人间天翻地覆他都懒得管你们。”

    他笑容霎时冷淡，“我的好徒弟也不会插手他族之事，我不活你们也不会死。”

    琉璃灯中青蝶在他灵力作用下穿透瓶身，停留在沈偃禾指尖，下一刻被他吸收。

    瓶中出现一只一模一样的仿制品，它静静停留在瓶壁，不声不响。

    沈偃禾将琉璃灯丢到清都客脚下，“滚吧。”

    殿堂再次回归死寂，沈偃禾摸上魂灯。在火舌炙烤下，他指腹传来钻心疼痛。他没有因此收回手，而是复而用指腹摁压，火焰短暂熄灭一瞬，在指尖离开的时候继而灼灼燃烧。

    他在云雁水的避雷珠中放了沾染魔尊魔气的猫毛，为她准备了两个结局，任选其一。

    一是云雁水道心破碎，身死道消。

    二是万幸，她没有死，但在无情雷劫下最终落得个和沈偃禾一样的结局，无情道道心破碎，修为尽失。

    苍火魂魄寄生在沈偃禾体内多日，他亲眼见证沈偃禾由为这位无情道第一位弟子而骄傲，到后悔亲手将云雁水带入无情道修行。

    沈偃禾无情道道心破碎后爱上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子，两个同样残缺的魂魄都有私欲，心不甘情不愿地合为一体，造就了如今的他。

    他很失望，多次计谋未果后才选取了最铤而走险的方式，他有的是方式让云雁水死而复生，不管如何，她那颗坚壁铜墙围困的无情道道心都会破碎，云雁水也会如同沈偃禾一样，跌入七情六欲的漩涡。

    他一定要成为她的爱人，哪怕付出生死的代价。

    可是有人捷足先登，轻而易举地捞走了可望不可即的月亮。

    那是他守了三百年的月亮。

    沈偃禾放弃欺负软弱不能反抗的小火苗，收手撑着下颌想，如果虞江生死了，雁水会再次回到他身边吗？

    实在办不到的话，和雁水共赴黄泉也不错。

    “十一。”他向外唤道，云雁水渡劫前安排来照顾他的弟子瞳孔涣散，木然走入殿堂。

    “回琢玉峰吧，别忘了给雁水支个信。”

    沈偃禾整理压皱的宽袖，露出一截苍白手腕。腕间绑了根暗红红线，过于深的颜色像被浓血染就。

    这是招魂阵失败后他想的另一个法子——要了云氏的首肯，与云雁水的魂魄结为阴婚。

    可惜这也失败了。

    “就说，云氏来客。”沈偃禾想到落入虞江生手中的避雷珠，眸中凝结九重寒霜。

    如果她不愿意爱他，那就和他一同死掉吧。

    反正他也没多少年可活了。

    ......

    云雁水收到十一来信时心中五味杂陈，之前被丢到飞舟榻下那朵白玉兰被她拾起，插在了窗前花瓶中。多日过去，它依旧盛放如初，不见衰落之势。

    “我要和你一道去琢玉峰。”

    云雁水挑眉，“可以，不过走到门口你就会被明辉宗掌门召集全体弟子撵你出去。”

    腿上的重量一轻，她这么大一只道侣变成了猫，口吐人言：“这样呢？”

    “你不是告诉我你回到魔域后，灵猫血脉被魆念压制，再也无法变成猫了吗？”

    守在魔尊寝宫殿外的魔侍见一只黑猫快成残影，从窗口飞奔出去，身后跟着拎裙子狂追的云雁水。

    “不给我rua就一辈子都别想上榻了！”

    ......

    云雁水抱着一只头戴大红蝴蝶结、身着绿色小衣的黑猫，站在明辉宗门前。“原来你是怕这些东西啊？”

    她抓挠他的下巴，“我以前给你做的小衣不好看吗？”

    “可是红配绿，咕噜咕噜......真的很难看咕噜咕噜......”没有一只猫咪能拒绝挠下巴，虞江生眯起猫眼，喉咙不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接送的弟子早有耳闻，但见着云雁水真人那一刻依旧吓得久久不回神。

    云雁水笑眯眯问：“愣着做什么，不接师姐回宗坐坐吗？”

    他连声应是，带着她往琢玉峰走，暗自琢磨戮仙道君死而复生后好像脾气好很多了，不像以往冷冰冰的模样。

    “云族长和琼玖真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她愿意同自己聊天，小弟子鼓起勇气挑起话题。

    云雁水撸猫的手顿顿，所过之处皆是满山红绸，随口问：“明辉宗是有什么喜事吗？难不成是庆祝我归宗？”

    “是，也不全然。”弟子有些惊讶云雁水对此事的不知晓，对上她疑惑眼光后又连忙垂下头，只盯着她怀中呼呼大睡的猫咪。

    “掌门在为道君的复生宴会，.....和同琼玖真人的结契之礼做准备。”

    “结契之礼，什么结契？师尊要同谁结婚？”

    她眉心一跳，之前掌门忧心过沈偃禾的婚事，云雁水也不忍看他在琢玉峰为道义枯守终身。

    但多次拉线对方皆以‘随无情道道心破碎，但仍无意于情爱’为由婉拒，积极当线人的云雁水还被怒斥心有杂念，抄了几十遍清心咒。

    难道说她阻了沈偃禾的姻缘，她死后师尊马上就找到了真命天女？

    难怪师尊要杀她，云雁水思绪飞到天外，骤然听见小弟子憋了很久，才吐出一个字：

    “您。”

    小弟子眼中的黑猫同它主子一起跳起来，它浑身的毛都炸开花，但由于小衣的束缚，身子上的猫毛炸得不明显，显得脸更大。

    大脸猫喉咙发出即将被抢食的威胁声，那双异瞳恨不得将说这话的他生吞活剥。

    小弟子连连后退，他不理解为何一只猫会有这么大的杀气。

    云雁水一面安抚怀中猫，震惊问：“谁提的？”

    “应当是真人吧，也得了道君家族的认可。”小弟子感觉自己好像无意中得知了这些道君真人间的秘辛，汗流浃背：“据说真人的名字已经上了云氏族谱。”

    还是师尊入赘！

    云雁水想掐自己人中唤醒自己，不要做些光怪陆离的离奇梦。但这不是梦境，小弟子默默补刀：“听闻道君同真人情深似海。当道君葬身雷劫之下时，云氏便为道君和真人举办了阴婚，真人就想与您共赴黄泉，来世续缘。”

    又想敲晕自己睡过去，她渡劫之前还是无情道修士，哪来的情感和人情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