荸荠酒

    这可是上京,胤朝治安最好的地方,总不得是哪家强盗贼子打家劫舍良家女子吧。

    她就一间破医馆,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物件便是斜挎在腰间那枚不起眼的灰色锦囊,打劫她,图什么。

    “你们到底是谁?”许凝鼓足底气,再次开口问,“上京城内,天子脚下,你们意欲何为?”

    四名小厮站成一排,最左边一个小厮出列,弯腰赔礼道,“许大夫,我家主子想请您喝茶叙旧。”

    许凝愣神,她这月除了和徐大夫有些恩怨过节之外,没得罪过任何人啊。

    “我没有朋友,何谈叙旧,你们找错人了。”

    小厮见许凝很是防备,忙解释着,“我家主子是仁音阁阁主,想请谷双街的许凝许大夫前往仁音阁喝茶谈心。”

    仁音阁?她何时与仁音阁搭上干系?

    “我可以不去吗?”

    “阁主的意思是只请了许大夫一个人,阁主的意思小的们不敢违背,望许大夫别为难小的们。”

    她听说过仁音阁的阁主穆青青,二十有三的妙龄女子,只手将仁音阁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穆青青定然是看中自己的医术,想许凝为她仁音阁所用,医仙大会在即,穆青青好端端的寻她作甚?

    许凝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你们去。”

    小厮们没有动粗手,穆青青必定交代过以礼相待,她应该不会伤害自己的吧。

    “请。”

    许凝在小厮的引路下,进了仁音阁,上了几层阶梯,穿过暗堂,来到一处水榭。

    水榭傍水而建,廊环幽径,悠扬的古筝声缓缓飘出,余音绕梁,徘徊在一顷风荷绿藕上,流连于雕台水榭中。

    “有劳许大夫跑一趟。”

    闻声望去,亭下走出一名女子,女子身着一袭浅蓝水纱罗裙,容貌姿丽,笑容可掬,她挥了挥手,小厮点头退下,身影消失在曲折回廊里。

    “见过穆阁主。”许凝有些僵硬地行了个礼。

    “许大夫有礼。”穆青青笑着,“请许大夫到亭下说话。”

    许凝点头,深吸几口气,示意自己脑瓜子要机灵点。

    穆青青为许凝了一盏茶,茶色碧绿而澄澈,茶味浓郁,清香四溢。

    “这是西湖龙井,用前年的晨露烹的。”

    许凝不懂茶,觉着前年的晨露放到今日莫不是都馊了,想到此处,嘴里的茶瞬间难以下咽。

    “这是酥宝斋的点心,许大夫尝尝可还合胃口?”

    许凝肚子有点饿,听到点心二字两眼放光,直咽口水。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穆青青到底想作甚?她直勾勾地盯着诱人的点心,还是把饿意憋肚子里。

    摊牌了,不想装了。

    许凝垂头,“穆阁主这么晚找我来,必然是不想让旁人知晓的,又大费周章地备了这些好东西,想必不只是谈心叙旧吧?”

    穆青青顿了顿,眼眸泛起了一丝兴致,她不曾想许凝会问的这么直截了当,还以为要兜个大圈子呢。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她从衣袖里掏出红木匣,解开锁扣,木匣中躺着一枚木质令牌。

    “医仙大会许大夫肯定有所耳闻,我的目的很简单,想请许大夫参加本次的医仙大会擢选,这,是身份牌。”

    穆青青将木匣推到许凝手边,许凝瞥了一眼,婉拒道,“穆阁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我对医仙大会并不感兴趣,所以......”

    当御医又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咧,等她在这个世界混吃等死一段日子再考虑系统任务吧。

    穆青青也不恼,劝道,“机会千载难逢,许大夫可知,许多人挤破了头也想在太医院谋个半职呢,难道许大夫不想光耀门楣吗?”

    许凝埋头沉思。

    或许这是个机会,系统的任务迫在眉睫,且她也想进太医院和众多太医切磋比试,学术交谈。

    但,世道太乱,胤朝皇帝重病缠身,太医将成为众矢之的,医得好,有人要除掉你,医不好,皇帝要除掉你。

    思来想去,许凝给不出答复。

    【系统:请宿主尽快回归剧情正轨,否则将受到严肃处理】

    系统话音刚落,许凝的头忽地犹如针扎般,挑痛她的每根神经。

    【系统:惩罚开始。】

    “你来真的?”许凝的头像是要炸了,犹如数万根银针在挑起她的头皮,针尖一点点地旋进肉里。

    一旁的穆青青也手足无措,她没在茶中下药放毒啊,为何会这般?

    痛感愈演愈烈,许凝额头轻冒汗珠,她紧咬下唇,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

    “我答应,我参加医仙大会!”

    话一出,痛感骤然消失,穆青青先是一怔,旋即嘴角欢喜地上扬。

    “许大夫可是答应了?”

    许凝揉了揉太阳穴,“嗯,我参加医仙大会。”

    罢了,她想通了,横竖都是死,不如闯一闯,万一光宗耀祖了,也不枉她来这个朝代一遭。

    进太医院也没什么坏处,除了项上人头不保之外,待遇还是极好的。

    许凝接过身份牌,木牌上赫然刻着“仁音阁”三字,牌子虽简洁却不寒碜,木牌尾端还嵌入一缕流苏,不失美感。

    穆青青眉开眼笑,“三日后,便是三年一届的医仙大会,我虽操持大会一切事物,可毕竟能力有限,我只能为许大夫引荐门路,完事还得靠许大夫自己了。”

    “嗯,有劳穆阁主。”

    “叫我穆姐姐就好。”穆青青笑意盈盈,摆手道,“敢问许大夫芳龄?”

    “十七。”许凝略微腼腆。

    穆青青自来熟地攥着她的手,“那许大夫该叫姐姐了,我和许妹妹一见如故,只道是旧相识便好了。”

    许凝应声,端详起面前的女子,穆青青能掌管仁音阁,定是有心机和手段傍身的,可从她此刻的眼神中许凝却看不出半点城府,二人宛如般姐妹般亲密。

    “天色不早,许妹妹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好好准备医仙大会的事情。”

    穆青青招来丫鬟,吩咐着,“这两份点心不曾动过,给许妹妹装着带回去,还有我那壶去年岑州得来的祁门红茶也一并赠给许妹妹。”

    许凝慌忙摇手拒,“在下身份卑微,使不得使不得!”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无功不受禄,且她和穆青青仅一面之缘,怎好得收人这么贵重的礼?收了礼,她便觉得欠穆青青的,她最不喜欠着别人了。

    “使得,妹妹于我见外什么,方才才认了姐妹,这会又该生疏了!”

    丫鬟把食盒和名茶递到许凝手中,许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推脱不过,无奈收下。

    “那...那穆姐姐我...我就先走了。”许凝觉着怪不好意思,说话都不利索了。

    “天黑路滑,妹妹慢走。”穆青青微笑,“我派两个下人护送妹妹回家吧。”

    “不用不用,我喜欢一个人走。”

    许凝道过谢,由下人引路出水榭。

    穆青青注视着许凝离开后,旋即敛了笑意,眸子里透露着深寒。

    丫鬟收拾桌面的茶盏,多嘴道,“阁主对许大夫格外上心呢。”

    穆青青沉默,她对许凝的确颇有好感,甚至内心很期待许凝在医仙大会上的表现。

    出了仁音阁,许凝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行在路上,一阵风都能把她刮倒,唯有手中的食盒让她尚能感受到几分重量。

    有些晚了,月色洋洋洒在宽敞的街道上,大部分商贩早早收了摊,路上行人三三两两。

    春暖还寒,许凝今日只穿了一袭单薄的襦裙,冷风吹过,阵阵凉意上身。

    她得赶紧回家,王叔王婶已经收摊,若回去见着她不在,怕又要着急担心了。

    原身爷爷去世的早,多亏了隔壁王叔王婶对她照拂有加,在原身心中,王叔王婶早就如同家人一般。

    近一个月的相处,她也把王叔王婶当做了家人。

    王婶喜吃甜食,这几份酥宝斋的点心回去同王婶一起吃,唠唠家常,这才有意思呢。

    哎,这份温情在混乱的世道算是久违了。

    许凝闷头走路,几点毛毛雨滴在鼻尖上,她抬头望望天,真是奇怪,将才还万里月光,此刻便快落雨了,她加快了步子,快到巷口时,能瞧见王婶撑伞张望等待的矮胖身影。

    王叔王婶年近半百,王婶和蔼可亲,同谁讲话都乐呵呵的,王叔平日板着张脸,看似凶巴巴,实际平易近人得很呢。

    王婶在巷口来回踱步,见着淋过雨的许凝后,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先是埋怨几句,后又和许凝拉起家常。

    “王叔,你这腿疾老毛病了,都叫你别做重活,偏不听。”

    许凝摊开银针,捻起一根细软的针,在烛火外焰烧炙微红,另一只手在王叔的小腿上反复确定穴位。

    针刺承山穴和玄中穴可改善疼痛,许凝轻柔地用针头刺探穴位,怕王叔疼,动作稍慢了些。

    王叔才近五十的年纪,头发已半白,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了艰辛,他似乎是察觉到许凝的顾虑,大声道,“凝凝,你放心扎,王叔皮糙肉厚,这些小疼算啥?”

    许凝笑笑,手里的力度仍然轻的很。

    “凝凝,扎疼他,让他不听话。”王婶进门,提了壶滚烫的开水泡茶,不愧是上好的祁门红茶,满屋茶香四溢,闻得人心里美滋滋的。

    王婶把食盒里的点心腾到桌上,点心精巧诱人,王婶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上面。

    “王叔,你今日去做什么了,定是使了力气才腿疾复发,又恰逢阴雨天,疼的更厉害了。”

    许凝合上药箱,双手在盛满温水的木盆中清洗,无意地开口问着。

    王叔灌了口烫茶,“今儿馄饨铺子生意淡,你婶子收摊早,就先回来了。”

    “我寻思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有没有做散工的,就巧了,那李大人府上招半日零工,我就去了,赚了一百文钱。”

    王叔说的眉飞色舞,王婶坐在窗前绣荷包,听到此处便剜了他一眼,王叔有自知之明,立即闭上嘴。

    王叔也是个话痨子,哪里憋的住,又悄声道,“那李府呀,要有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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