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温强压着紧张，装作镇定地回答：“见过。”
电梯门打开，林屿松背过身带上口罩，把帽子拉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虞温已经一背都是冷汗，快步走出电梯。化妆师助理等在电梯间外面接应她，虞温木木地跟着边上人的脚步，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原本应该很冷静的，原本应该可以正常面对的。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虞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怎么能因为一个林屿松乱了阵脚。
换好衣服出来珠珠已经在外面等了，两人直接下了地下一层直接坐车去拍摄点。
她和谭归淮分开走，谭归淮现在应该从酒店正门离开。显然，没有媒体的围追堵截，确实是快不少，虞温到片场的时候大概的景也差不多才布好。
剧组包了一栋老旧居民楼当拍摄现场，片场在三楼，层高还算可以，楼梯修得又窄又陡。虞温穿着六厘米的高跟鞋，扶着生锈的楼梯扶手上楼，手上沾了一片土红色。
花絮镜头让她打招呼。
虞温站在楼梯最上端，俯视镜头，挥了挥沾了锈的手，对着镜头绽开一个笑脸：“大家好，我是虞温，在剧里饰演的角色是程姝昕。”
“好了。”下面的导演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转头去拍其他。
“谭老师来了。”楼底下有人在喊。
虞温拉开面前的旧铁门，先一步走进接下来要拍摄的房间。
大概是刚刷完漆没多久，味道挺大的，但是那些物件都像她小时候记忆中的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活回去了。
她左手边地上摆了个塑料镂空鞋架，上面放了好几双鞋，最下层是家里穿的拖鞋。
里面布置的很温馨，好像一个真的家，和她小时候希望的家一样。
她转头想和珠珠分享一下感想，又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
身后传来谭归淮自我介绍的声音：“大家好，我是谭归淮，在剧里饰演的是段远京。”
虞温忍住没有偏头去看那个方向，向前走了两步，坐在铺了蕾丝坐垫的布艺沙发上。
电视机反光，虞温借着屏幕打量着自己，普通的低马尾，化了妆还算年轻的脸，还有裹在大衣里的，对于现在的她有点幼稚的牛仔背带裙。
她低头轻轻对自己笑了一声，算是自嘲。
“到得挺早。”谭归淮站在走廊和客厅隔断的另一头对她笑。
虞温转过头，瞄到谭归淮身后的摄像机，扯扯嘴角：“还行吧。”
两人自从上次谭归淮摸她额头开始，就没有过多的沟通，招呼点到即止。
第一场戏是女主和男主确定关系后第一次来男主家。
虞温站在门口，跟导演讨论接下来的走位。
谭归淮站在门内，视线越过导演的肩膀望向她。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虞温。
她举着剧本，习惯性地用力吸吸鼻子，侧头跟导演指着接下来重要的几个位置，认真地跟导演确定镜头的位置，语速很快，很认真。
“好，先这样。来先试一条。”导演觉得差不多，让虞温站到下一层楼的楼梯上。
打光收音到位，打板。
程姝昕小心翼翼又带着好奇，东张西望慢慢地走上楼梯。
走到两层楼之间的平台时，她停下来给自己打气，小声自言自语让自己不要紧张。
等自己的心理建设做好后再快步走上楼，站定在门前。
“好，停。”导演挥手。
虞温凑过去看监视器回放。
站在平台上那一段点没有定好，偏离了镜头中心。
只能重来一条。这条过完后，还有两个特写镜头，分别是站在门口和楼梯平台上做心理建设。
虞温很快就结束这一段拍摄，跟到监视器那边看回放。
不能否认，镜头里的她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种青涩味道，她甚至疑惑起来，以前的自己真的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有进步。”谭归淮站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也看完了回放。
虞温想不出这一段戏能看出她哪门子的进步，就当是在说好话给她听好了，她从善如流：“谢谢。”
“不用谢。”谭归淮笑一笑，退到客厅里坐下。
特写拍摄结束，接下来是正式进门。
谭归淮带着她四处介绍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两人最后一起坐在沙发上拘谨地干瞪眼。
导演手里拿着扩音器指挥两个人走戏，虞温带着激动和好奇跟在谭归淮身后，转身，撞在谭归淮的后背，她下意识抬头，两人视线相接，她立刻低头回避。
“等等等等，虞温你这样就不对了。”导演指指虞温，“你视线转得太快了。”
虞温点点头：“不好意思，导演。”
她努力去找初恋那种幼稚青涩的感情，却感觉自己一颗心沧桑得不行，不能再鲜活紧张地因为一个人而跳动。
上午的戏份结束，下午还是这个景，一群人就地解决午饭问题。
剧组餐油水多，演员们一般自己都会定好。珠珠眼见时间差不多了，给虞温找了个小马扎放在不碍事的角落里，挥挥手让她坐过来。
虞温擦掉嘴上的口红，端着饭盒，坐在角落里，周围地上是凌乱的电线。
身边有另一个身影落座，同样的小马扎，手里却只拿着一瓶水。
虞温手里拿着叉子随意扒拉了一下碗里的蔬菜，没什么胃口，侧头瞄一眼他：“委屈谭老师你了，自降身份来和我演对手戏。”
“算了吧你，少打趣我。”谭归淮笑笑，拧开手里的矿泉水，放在她手边的地上，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叉子上，“多少吃一点，是对食物的尊重。”
春日的阳光从厨房的小窗户洒进来，照得人温暖又满足。虞温眯着眼睛，把自己沐浴在春光里，像只懒洋洋的猫。
难得地有一丝放松，和不知从何而起的倦怠情绪。
时间差不多，虞温换一套妆发，下午拍摄和男主父母见面的场景。
说到底见面时还是大学刚毕业的小女孩，要见对方父母自然是假装的成熟稳重。
饰演谭归淮父母的演员都是虞温之前合作过的老演员们，之前也演过她的父亲或者母亲。
他们笑眯眯地走进来和虞温打招呼，也和谭归淮打招呼。
四个人坐在餐桌前对戏，气氛很好，周围的人都在笑。
演段远京母亲的陈素对着剧本台词吐槽：“要是我家儿子能找到你这样的女朋友我马上同意，还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灯光在打光灯后拼命点头，随声附和：“对呀。”
“多谢各位抬爱。”虞温双手合十，感谢。
“怎么，归淮，难不成你家还会拒绝我们虞温啊？”陈素点到没有说话，正在走神的谭归淮。
谭归淮反应很快，还做了个“你偏袒她”的小表情：“陈姨，你演的可是我妈。”
“啊，我给忘了，上部戏我演了小虞的妈妈。”
片场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虞温跟着笑起来，转头却看见面无表情的谭归淮，伸手拍拍他：“你怎么不笑啊？”
谭归淮扬了扬嘴角，笑意仅止于此。
虞温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立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收了笑。
正式开拍。
虞温演的是大学刚毕业，二十二岁的程姝昕。
程姝昕穿着并不那么符合年纪的套装，手里提着要送给未来公婆的礼物，跟在段远京的身后，望而却步。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段远京的家，心脏狂跳，说不出来是紧张更多还是害怕更多。
那一扇门只要打开，程姝昕很肯定自己会落荒而逃，好在，段远京牵住了她的手。
一条过。
虞温低头，目光落在和谭归淮相握的手上，装作不经意地慢慢把手抽出来。
休息片刻。
段远京用钥匙打开门，段父段母站在门口等他们。段远京向父母介绍女朋友，程姝昕走上前打招呼，把提前准备好的营养品和水果送上。
程姝昕还没来得及适应环境，战战兢兢地被迎上了饭桌。
饭桌上，段母一直在强调自己的儿子如何如何优秀，环境背景如何如何优秀。
程姝昕还不会读眼色，一开始还不懂，后来段远京几次打断母亲的话，她才慢慢感受到了自己是不被喜欢的。她草草夹了两筷子菜，陪着坐到长辈们都吃完。
她拘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段远京坐在她的身边，等着段母向她提问。
简单的几个问题，已经让她满背都是冷汗。
她不停地问自己，家里也没那么差吧，却又被段远京母亲话里话外的高高在上磨灭了信心。
最后是两人一起出门，站在单元门口面对面的沉默。
“好了，虞温可以下班了。”导演比了个手势。
虞温立马从生气又委屈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向工作人员鞠躬：“大家辛苦，拜拜，明天见。”
保姆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虞温三两步跑上车。
珠珠跟在后面，跟她感叹：“天，刚刚都没机会跟你说话。”
“怎么了？”虞温换上自己的衣服，把扎得绷紧头皮的马尾拆掉，回头看了一眼珠珠。
“看了这种场面谁还想结婚啊？吓死我了。”珠珠整个下午都在片场，那种窒息气氛她不想体会第二次。
虞温摇摇头：“确实，好惨。”
她演的时候也在想当年的自己，现在也在为当年的自己可惜。
在她虞温的二十二岁，也有那么一场和男朋友父母见面的戏码，很窒息，要比这场戏里演的还要窒息。
她不再过多回忆。
虞温合上眼，靠在椅背上小憩。
“电话。”珠珠把虞温的手机递过去。
是谭归淮。
虞温按下接听，先发制人：“怎么了？要我回去补拍吗？”
谭归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那倒不是。”
“那有什么事？”虞温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