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凯旋

    西赤国的王爷们很倒霉,他们被夺了封号,只剩爵位,一个接着一个被迫当皇帝后,都成了短命鬼。

    四王爷在位才五个月,便和他前面三位皇兄一样,死于自戕,膝下无皇子,按照顺序,如今该轮到五王爷继位。

    自古以来,为了皇位,同室操戈,杀得头破血流。可如今,这皇位却像是个烧红的铁炉,谁若坐上去,便会被烤熟端上桌。

    五王爷虽是个纨绔子弟,却也知四位皇兄死于非命,他偷偷收拾细软,丢下妻妾和襁褓中的儿子,连夜逃亡。

    彼时,当朝大将军司徒景禾,正在战场杀敌,得知此事后,写下一纸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达帝都。

    没多久,皇甫文墨被抓回皇宫,龙袍加身。

    “七弟,你快帮帮朕。”

    皇甫文骥正在喝药,只见一道赭黄的身影突然扑了过来,直接将他端在嘴边的药打翻在床上。

    他拧着眉心,狭冷的眼尾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寒意,又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掀开被子要下床:“不知皇上驾到,臣弟有失远迎。”

    “免了!”文墨扶住他,坐在床边,皇帝的威严没在他脸上瞧见半分,倒是充满了堪比寻常百姓犯了事的惶惶不安:“七弟,司徒景禾快回来了,他会像逼死我前面几个皇兄一样逼死我,到时候就是六弟继承,再然后就是你。你这病娇体弱的,落在他手里,连三天都扛不住。你帮朕想想法子,也是帮你自己!”

    皇甫文墨前面有四个哥哥,他从记事起便知,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于是便只安心当一个玩世不恭,花天酒地的纨绔王爷。

    可谁知风云骤变,司徒景禾一朝夺权,前面四位皇兄都没扛住,居然排到他当皇帝,这不是要他的命?

    “皇上,稍安勿躁。”文骥微蹙起眉,冷静劝道。

    “废话!”文墨声音拔高,双眸睁大,怛然失色:“前面几位皇兄,哪个不是被司徒景禾逼死的!他恨父皇当年杀了他全家,不会放过我们,兄弟里面你最聪明了,你帮朕想想法子。”

    皇甫文骥轻叹了一口气,眸色忧重:“顺着他,莫与大将军抗衡。”

    蓦地,文墨抽回自己的手,眉心拧紧,面色冷俊:“朕亲自前来,就为了听这等空话?”

    “咳咳咳。”文骥脆弱地咳了几声,他面如冠玉,俊美至极,却面色憔悴,额上一缕青丝垂在鬓角,弱不禁风的模样,比女子还要惹人垂怜。

    “大将军虽把控朝政,可一直让皇甫家的人做皇帝,也是为了稳住局面,若我没猜错,他并非希望天下大乱,前面几位皇兄自戕,是因为他们想与大将军抗争,却不堪受辱,所以皇上,你……”

    “行了。”文墨不耐烦地起身,挥袖怒望道:“你这药罐子,怕是被司徒景禾吓破了胆。朕还不如去册封个丞相,帮朕挡一挡,我就不信在朝堂之上找不到忠心的大臣!”

    “皇上,不可……”

    文骥刚要劝说,文墨摔门而去。

    “七王爷您没事吧。”贴身护卫迅速上前,掀开他身上被药打湿的被子,对丫鬟吩咐:“快,拿床新被子,再重煎一碗药过来。”

    “这个蠢货。”文骥憔悴的脸冷意浮现。

    “七王爷不必动怒,皇上早晚会死在大将军手里,便由六王爷继承,六王爷怕也撑不了多久,最后轮到您,等到那时……”

    “你以为司徒景禾那么容易对付吗?”文骥打断他的话,冰冷的眸光似冬日寒霜:“等几个皇兄全死光了,轮到我继位,就能够顺利地解决司徒之祸?”

    即便身子孱弱,可森森寒意拂面时,骨子都里带着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

    护卫低着头,噤若寒蝉。

    文骥沉思片刻,清冽倦意的眉眼忽而打起了几分精神:“算算日子,大将军过几日便会抵达帝都,告诉大夫,想法子把我的身子调理好些,你退下吧。”

    “是。”护卫鞠礼告退。

    文骥靠在床头,眸光沉默如夜,眼前闪过一抹英姿飒爽的身影,剑眉星目,骑着骏马,英武的银色盔甲威风凛凛,赤红的斗篷扬起,手握长剑朝他冲来。

    他差点死在马蹄之下,可马儿却腾空跳起,从他身上飞了过去。

    *

    司徒景禾凯旋之日,烈日当空,却阻挡不住百姓的热情,城门大道的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正中央,朝廷大臣和王公贵族们走在前,将士们护拥在侧,中间,一辆金黄色的马车徐徐往前,前面由六匹骏马驾驭,马车的车身镶嵌有珠宝玉石,车身还雕刻有龙凤图案,尊贵气派。

    龙撵内,皇帝一身龙袍,头戴冕旒,颗颗圆润的珍贵玉珠,笼罩面颊之前,尽显威仪,可他的脸色却惨白仓皇,满头大汗。

    而皇后凤袍霞冠,发髻挽起,头饰华贵,一对凤凰步摇,彰显尊贵身份。

    她端庄地坐在皇帝身边,眉眼间却藏着一丝迫不及待。

    几个月前,大将军司徒景禾出征赵国,势如破竹,赵国皇帝出城门下跪投降!

    此次得胜归来,举国欢庆,皇帝亲自出宫迎接,王公大臣伴驾,规格之高,百年难见。

    咚——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司徒景禾骑着白色骏马,身着银黑盔甲,气宇轩昂,一束盔缨从盔顶竖起,威严凛冽,身后跟着万千士兵,整齐地踏入城门,气势吞天!

    百姓激动欢呼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威武!”

    司徒景禾虽然苛待皇甫家的人,可从不折腾百姓,反而宽厚待民,深受爱戴。

    皇甫文墨脸色铁青,紧紧抓住皇后的手,手心里都是冷汗。

    荣嫣儿娇嫩柔白的手被他握得发红,吃痛地微拧着柳眉,语气却柔若春风:“皇上,别担心,我们都陪着您呢。”

    文墨却不知,他的皇后正在极力克制住心底的喜悦,透过明黄的帘幕缝隙,凝视着不远处骑在马上一身盔甲的威风男子,心尖儿都跟着外面的欢呼声雀跃了起来。

    司徒景禾容貌极为俊俏,即便是女子见了也自愧不如,虽说身高和一般男子比起来,是矮了一些,可却征战沙场,从无败绩,一身气势,无人能及!

    城道旁的姑娘们见了司徒景禾,娇羞不已,若能嫁于这样的男子为妻,便不枉此生。

    司徒景禾骑着马来到众大臣和龙撵前,她在马背上坐得笔直,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锐利的视线瞥向龙撵。

    按规矩,她本应该下马对皇帝行礼,然却端坐在马上,后面的将士们,也都非常安静,无一下跪。

    场面一度陷入了僵局,不知该子落何处。

    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自从大将军掌权以来,皇帝几乎被架空,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即便司徒景禾去战场杀敌,也不担心帝都局势骤变。

    司徒景禾轻拍马背,让马往前又走了几步,扬声道:“皇上,臣受了伤,不便下马行礼,还请见谅。”

    她的声音,不似一般男子那样浑厚,却也是明亮有力,充满气势。

    谁也不知,眼前这位驰骋战场,从无战败的帝国大将军,竟是一名女儿身。

    丞相冷哼了一声,气得发白的胡子都要竖了起来:“大将军气色甚好,哪里像受伤的模样,莫不是在欺君?”

    丞相是护皇党,对皇甫家忠心耿耿,是唯一一个敢担任丞相之职的人,誓要和司徒景禾对抗到底。

    副将闵至诚喝道:“大将军为国征战,何来欺君?”

    “我堂堂朝廷一品大臣,你一个武将,竟敢如此无礼!”丞相瞪着眼睛,苍老的声音又狠又怒。

    副将涌着火气,刚要开口,司徒景禾转过头,“闭嘴。”

    “大将军,他刁难你。”闵至诚气不过,他们在战场拼死杀敌,这群文官在朝堂玩弄权术,除了司徒景禾,他谁都不服。

    司徒景禾扬起傲然的笑意,不惊不躁:“丞相莫不是要本将脱衣验明正身?真是让我西赤国千万将士寒心。他们杀敌归来,将领却被当众怀疑,那岂不是也在怀疑他们征战沙场是假,那些为国牺牲,尸骨未寒的战士们,在你丞相眼里,都是欺君?”

    最后四个字,字字如刀,直指丞相!

    百姓们沸沸扬扬的声音响起,脸上皆露出不满,为大将军鸣不平。

    司徒景禾平时严整军纪,有欺压百姓者,严惩不贷,武将士兵见了百姓,都平易近人,相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官,百姓们如今更偏心武官。

    “你……”丞相气血上涌,面红耳赤,颤抖的手指指着司徒景禾,“我乃当朝丞相,你……”

    “我乃当朝大将军,丞相难道瞧不起武将?诸位大人若和丞相想得一样,大可当场说出来。”

    司徒景禾斜飞的剑眉微微一紧,薄唇轻抿,双眸蕴着锐利,宛如雄鹰,冷傲逼人。

    众大臣缄口结舌。

    丞相这个老迂腐惹的事,他们不背。

    坐在龙撵里的皇帝,早就已经坐不住了,只要稍微近些,便能看到他满头的冷汗。

    荣嫣儿的手被他握成一团,她不得不出声:“皇上,百姓都看笑话了,您说点什么吧。”

    她虽倾慕司徒景禾的英姿,可贵为皇后,又不得不顾着皇帝。

    百姓们却不知道,他们高高在上的皇帝,此刻已经吓得在龙撵里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司徒景禾眉梢间尽是嘲弄:“依本将看,在场的所有女子,都比丞相更识大体。”

    噗——

    丞相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单薄苍老的身子像枯败的树枝,摇晃欲断,空气中的血珠以雾状落下,他噗地倒在地上,颤抖地手抬起,指着司徒景禾,目光瞪得通红,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是个老迂腐,严格遵守教条,岂能忍受得了用女子和他比。

    “丞相!”

    众人簇拥上去,将他扶了起来。

    司徒景禾扬起唇,冷冷地睨了一眼地上的人,眼底泛起清冷的黠光:“来人,送他回府。”

    几名士兵听到命令,将丞相从地上粗鲁拉起,没有人敢阻拦。

    眼看着丞相被司徒景禾气到吐血昏迷,众大臣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太仆刘承宇上前,拱手行礼:“大将军舟车劳顿,众将士也定是乏了,犒劳大军的酒菜已备好,另为大将军设了宴席,还劳驾大将军移步入宫。”

    太仆都壮着胆子上去了,其他高品阶大臣们,也都不好装聋作哑,尤其是几个王公贵族。

    其中,以皇甫寻为首,西赤国六王爷,眉目俊朗,虽未战战兢兢,却也隐忍克制。

    “大将军,太仆说的是,众将士们肯定也疲惫了,早点安置为妥。”

    司徒景禾如今权势滔天,兵权在握,皇帝都被他随意把控,谁与他当面作对,必然死路一条。

    “皇上为何如此沉默,莫不是龙体欠安?”

    司徒景禾凛然的目光如利剑指向龙撵。

    对付皇甫家的人,她从不心慈手软。

    当年老皇帝屠杀司徒家满门,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多年蛰伏,刀头舔血,掌握权势,就是为了让皇甫家付出代价。

    荣嫣儿心尖儿一颤,说道:“大将军,皇上他……”

    “皇后娘娘。”司徒景禾打断她的话,冷厉庄严:“皇上乃一国之君,若他身体抱恙,百姓们都会担心。”

    “皇上,您说几句吧。”荣嫣儿无奈地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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