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

    去往通佛寺的马车卯时便出发了,画禾画墨带的东西不少,侍卫安排了十来个,走的又是官道,倒也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

    趟过平摊的大道转向崎岖的山路,再走小半时辰就要到了,马夫驭马的手艺不错,李岁桐没有觉得太颠簸,她躺在锦枕上看着五国杂记,头上简单挽了发,用寻仙木雕的发簪固定着。两个丫头鲜少见到山林间的风景,兴奋的掀开窗帘叽叽喳喳的交谈着。到了一个路口,惊讶的哎呦一声“小姐你看呀!”

    李岁桐放下书,抬眸看去,一边枯掉的芦苇丛掩映着一辆板车,上头睡着个人,席子卷着露出一半的脚,青天白日里泛着灰色。

    马车停了下来,静悄悄的,附近的草木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侍卫紧张起来,拔出手中的佩剑,凑到窗边询问李岁桐是否要在附近探查一番,李岁桐摇了摇了,十几个衣衫褴褛浑身脏乱的人缓慢的从草中爬出来,画墨画禾也看出了,是天寒借着芦苇丛取暖的流民。

    那些流民见了马车眼中似乎燃起了几点光亮,却因为持刀的侍卫不敢上前,一个老妇人就近跪在地上,求菩萨娘娘可怜可怜他们。

    画墨探出马车,面容温和的同那些流民道:“大娘,明日京城门口会施粥布善,届时可散布吃食和银钱,你们去城门口领了便是。”随即拿出一个钱袋子,有些愧疚接着道:“不是我家小姐不愿救济你们,我等出行本就没带什么,这些银钱本是小姐准备给寺庙的添得香油钱,想着最近不太平,求神佛赐福呢,便给你们分了吧 ,想来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画禾也探出头,手中拿了两条毯子道:“我们小姐心善,这些也一并拿去吧,多的我们也没有了。你们现在可去城门哪里,明日早上就有施粥的了,图个温饱就是。”

    侍卫接过她们手中的物资递给了那个大娘。语言和气道:“是啊,早些去城门口哪儿吧。”

    大娘颤巍巍的接过那些银钱,轻声问道:“官爷,真的可以领吃的吗?”

    那侍卫点了点头:“是啊,大娘,两位姐姐都说了。起码吃个温饱没问题。”

    大娘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紧了紧手中的毯子,将钱袋子拉开,里面有些零碎的银子和铜钱,她取出一颗碎银子,朝着人群中道:“宋家小子,这个给你,拿去买副棺材好好安葬你娘吧。你娘原来还是读书人家的小姐,怎么好就这样破席子一卷匆匆埋了。”

    李岁桐在车内听着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这些碎散的银钱会被那些流民哄抢呢,没想到这样和谐,饭都吃不饱还想着买副棺材安葬亡者。

    她掀开帘子一角,看到两个瘦小的孩子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接过了大娘手中的碎银子道:“这些钱是善人小姐给的让我们分了,我跟我弟弟这一份就拿来安葬我们娘了,我娘这一路不容易,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希望不要计较我们拿的多了。”

    “大诚你这说的什么话,要没有你们我们早就饿死在路上了。”

    “你娘原来教我们孩子读书认字,感激还来不急呢。”

    “大娘说的不错,你们娘那样的好人怎么好破席子一卷随地埋了呢。用贵人给的银子买副棺材跟你爹骨灰埋在一块吧。”

    那两个孩子虽然瘦弱,但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哪怕半蹲在大娘旁边,脊背都直挺挺的,侍卫头领杨岩悄声跟她说:“郡主,这两个孩子是练家子,看上去本事还不小。”

    李岁桐点了点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在八宝格中挑了挑,取出一根素雅些的簪子,确认上边没有官印,递给了侍卫,侍卫了然的点了点头,李岁桐放下了帘子,继续看她的书。

    那侍卫也是个机灵人,把簪子递给那两个少年,沉声道:“小姐体谅你们孝义真切,这簪子也值几个钱,到京城典当了买副好的棺材安葬双亲吧。”接着冲画墨画禾道:“两位姐姐,小姐散了发,您找个发带给小姐把头发绑上吧。”

    画墨画禾回到了马车还不忘道:“大娘你们早些去吧,去晚了怕是要排在后边了。”

    看着那些流民磕头道谢离开后,李岁桐才吩咐马车启程,画禾一边剥了橘子煨在煮沸的糖水罐中,一边有些不解道:“小姐,那些流民给些铜板就是了,反正他们也不敢冲撞咱们,干嘛还给他们毯子啊,您还把簪子给他们了。”

    画墨筛着糖粉,轻笑一声:“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给了便给了。”

    “你怎么也不心疼你那些钱。”

    “反正小姐肯定会补给我的,哼哼,是吧,小姐。”

    李岁桐浅笑着抬眸看两人吵闹:“等回去了让香绣坊的人给你们一人做两套衣裳,料子就用中秋时大夫人给的那一批料子,花样挺时兴的,画墨多做一套就当补给你了。”

    两人闻言极为惊喜,香绣坊的做的衣服,即便很多官家小姐都不一定能穿上呢。

    “小姐,会不会太张扬了,我们两个毕竟只是个丫鬟。我听说,护国公家的七小姐拿了料子想让香绣坊给做件衣服,人家都没接这单生意呢,当时还闹的很不愉快。”画墨虽然高兴,但也明白,香绣坊的衣服都成官家小姐攀比的条件了,她们两个也不敢穿啊。

    李岁桐浅笑:“无妨,做的素净些就算惹了非议也不打紧。你们两个是我的人,出身良家,衣食住行都彰显着我的面子。那七小姐的母亲不过是舞女出身,还频频闹的府中不安宁,香绣坊不愿意做不是很正常。”

    画墨这才想到,这香绣坊背后的主人似乎就是护国公嫡亲的妹妹,威远侯夫人。

    难怪不给那七小姐做衣裳呢。

    几人说说笑笑,就到了通佛寺,寺外干净整洁,石砖修的平整大气,钟音带着沉重古朴悠悠荡然,有个小沙弥正拿着扫帚扫边缘的落叶,见有人来,连忙搁了扫帚远迎香客。

    寺中树木繁天,空气清新自然,阔人心气。虽然是初冬,仍有多数的高木倾泻着绿意,石砖铺就的低矮围栏外峰峦叠翠并着染秋的红枫 ,似乎还听得潺潺水声轻灵而下。

    添了香油钱后,跟寺中主持寒暄几句,李岁桐就在此住下了,还借了两本佛经抄写。

    晚间,油灯忽明忽暗,将李岁桐的面容染成枫糖一样的蜜意,她的面容是寡淡的,蝶翼般的睫毛忽闪,眸中神色不明。

    画墨画禾在一边默默抄着经书不做声。窗外,护卫们神色都极为凝重,按着手边的剑柄各司其位。

    “佛祖麾下,也要开杀戒吗?”李岁桐喃喃出声。

    李岁桐住下不久,杨岩便带了几个人在附近搜索一番,本来没什么问题的,晚饭后杨岩不放心又独自去探查,毕竟怕晚点护卫会有所懈怠,半盏茶前,杨岩回来便告诉他,山林中出现了不少动静,他怕打草惊蛇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赶回来了。

    寺中客舍依傍四峰,晚夜临世,除了虫鸣树影也听不到些什么,远远看去乌黑一片,是无月无星之夜。

    寺庙夜钟敲响,厚重的钟音荡过山间林风,裹挟着无数夜行衣的刺客扑向黑夜中温和的灯光。

    即时风动,李岁桐连忙吹了油灯,拉了画墨画禾缩在墙角,几人大气都不出。听到外边兵刃向交和双方交手时闹出的动静,似乎有人越过了护卫进了客舍,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草木的涩气传来,李岁桐皱了皱眉,心下惊觉这次来的人不少。

    她这些年苦心经营,没有真的在明面上得罪过谁,所有事都处理的不留把柄,唯有她的婚事,她的身份改变不了会阻碍到别人。

    突然听到刺耳的一声巨响,砸在木质的围栏上,屋外的响声似乎更乱了,不一会,杨岩便点了火折子,进屋来寻她们。

    灯油被重新点燃,杨岩身上沾了不少血迹,玄色的衣面上暗了不少地方,喘着气有些虚弱道:“郡主,跑了几个,剩下的都死了。”

    李岁桐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一支箭穿透窗纱射了进来,杨岩大惊高呼着保护郡主,将箭横在身前挡在李岁桐三人前。

    四五个刺客破窗而入,外边乱成一片。

    “郡主快走,我挡住。”杨岩吼了一声,提着剑向那些刺客砍去,李岁桐咬了咬牙,门口护卫和刺客对抗,她想从廊外跑出去,但是还没出门呢,就有个刺客向她刺来。

    危机当头,衣衫破烂的少年横着一脚踹在刺客腰上,那刺客横飞出去。

    少年头发又脏又乱,遮住半张面看不清面容,但卓越挺拔的身姿,也足够李岁桐去辨认了:“你是早间遇到,宋……公子吗?”

    那少年呆了呆,身子僵硬了一顺,没出声,空手赤拳挡在李岁桐身前去接刺客刺过来的剑。杨岩说的不然不错,宋姓的两个孩子拳脚功夫不错。

    刺客人数虽多,但看上去并不像专业的杀手之类,李岁桐不通武艺,只觉得那少年一拳一个打的相当娴熟。

    没一会,第二波刺客全部饮恨。少年将刺客打成重伤,护卫们配合击杀,杨岩捂着腹部跌跌撞撞被搀扶着走出来。

    闹得动静有些大,惊动了别院的和尚,知晓香客被刺杀,皆心下慌慌,主持安排了别的客房,还预留几个武艺强劲的和尚给他们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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