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宋文的电话，对方接的很快。
宋挽凝咬着拇指指尖，小心翼翼问：“宋导，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文非常诧异：“经纪人没有告诉你？剧组年前就停工了。”
“要过年了，剧组给放假？”宋挽凝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沉默良久，宋文颓丧回答：“不是放假过年，是无限期停拍，剧组……解散了。”
宋挽凝想不通，来回踱步，怎么会呢？
她没追究，经济公司也没找剧组麻烦。
伤患已经不追究，原则上不会产生任何冲突。
宋挽凝害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剧组停工，那她就是大罪人。
宋文重重叹气：“你离开后，白樱没回来过，剧组仍然在运转，你入院的第四天接到通知说投资暂缓。”
“没有资金支持，运作暂停，我们去努力争取过，想拉拢投资方的人，原本对方答复模棱两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态度明确要撤资。”
“直接结束了，正好临近过年，大家把剩下的钱分一分，每个人拿点先回家过年，等年后回来清算。
宋挽凝无力瘫坐在地。
剧组都解散了……
宋文前前后后为剧奔波，这些无法忽略不计：“这个项目实在可惜，如果顺利拍完，后续再好好运作一番，没准热度不错。平台那边提前打点全白费。”
两人都指望这部剧能带来事业上的转机，对它寄予厚望。
“还有，我要跟你道个歉，可以说你是全剧组最拼的演员，眼下暂且把这段经历当做实战磨炼吧，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遇到适合的角色，也会给你推荐。”
宋挽凝越听越难过，清了清嗓子回复道：“感谢宋导。”
“哎！什么宋导，现在不是工作关系了，我比你大一点，跟朋友一样喊我文哥，我交你这个朋友！”
“谢谢文哥。”
……
一片沉寂，宋挽凝瘫坐在原地。
希望和梦想再次破灭，无法言说的灰色心情。
开年第一天，得知事业跌落谷底。
开年即失意。
宋挽凝抱着膝盖，有气无力半磕着额头，最后实在忍不住趴在地上开始疯狂掉眼泪。
肩膀颤抖的厉害，连带肋骨隐隐作痛。
为什么不好的事总轮到她头上。
无力感爆发，随着感官传递至全身每一个细胞，看不到未来。
很快深栗色的羊绒地毯上积攒了一小摊眼泪，水渍逐渐晕开。
不知过了多久，保姆敲响房门，提醒饭菜准备好，随时可以用餐。
宋挽凝枕着手臂蜷缩在地上，听到声音缓慢睁开眼睛。
嘴里泛着苦味，没有食欲。
撑着坐起来后，太阳穴突突的疼，双颊泪痕已干。
胸口压着块大石，堵得慌。
保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再出声打扰。
项景绅人已经到餐厅，朝宋挽凝那边望了眼：“等她出来，给她做点想吃的。”
保姆应下。
用完餐，项景绅前脚刚进书房办公，宋挽凝后脚打开房门，急匆匆走出来。
身上换了件黑色大衣，衣长到小腿腹，灰色格子围巾一侧包裹着头，另一侧长长垂在身后。
口罩墨镜一个不少，包裹严实径直出了门。
*
付超原本在被窝里睡大觉，迷迷糊糊间听到不间断敲门的声音。
顶着凌乱翻飞的头发摸去开门。
刚打开一条门缝，冷气席卷而来，惊得一得瑟，半睁开眼。
宋挽凝带着一身寒气，手从兜里拿出来，摘下了墨镜，露出麻木的脸。
付超挠挠头。
这气氛，怪瘆人。
等回房间穿好衣服，睡意全无，彻底醒了。
宋挽凝情绪不佳，进来后坐在客厅，一句话没说。
看样子八成知道了停拍的事。
付超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面前。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挽凝说话有气无力。
付超在她对面坐下，回答的模棱两可：“你出院前后。”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唯独瞒着她。
“你刚出院，我交代林林暂时别说。”
付超一番用心良苦，宋挽凝：“我知道。”
“其实——”
“蔡总怎么说，”她打断道：“项目折腰，公司调查过原因吗？”
“事发突然，投资方不可能轻易取消一个前期制作即将完成的项目，很奇怪。”
付超戳了把脸，手肘趁着膝盖：“蔡总出面协调过，得到的回复也是一样。”
“是不是宋国晔在背后搞鬼。”她平静的陈述。
思来想去，一定有人从中作梗，如果要打击她，这个人大有可能是宋国晔。
谁会不想让她好过？答案只能想到宋国晔。
付超实话实说：“查不到，经验之谈，不排除是白樱的可能。”
付超在圈子里混久了，手上积攒到一点人脉，消息算灵通。
“白樱最近签了一部新剧，年后开机进组，投资商是同一拨人。”
宋挽凝听完面无表情。
娱乐圈并不是只靠业务能力吃饭的地方。
豁得出去的大有人在。
付超怕她受打击太大，安慰道：“项目最终上线前会有诸多变数，往前看。”
宋挽凝不想轻易放弃，下定决心：“我去找宋国晔。”
“不行！”付超强烈反对。
一旦纠缠不清，宋国晔就会像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
惹上官司，吃亏的人不一定是宋国晔。
宋挽凝固执己见，非得弄清楚真相。
“好！退一步，就算他亲口告诉你是他做的，你又能怎么样？”付超把话摊开来说：“蔡总出面都没办法挽回的事情，你再去送人头，得不偿失！”
蔡耀真算是半个资本圈的老板，而宋挽凝只是娱乐圈的小透明。
宋挽凝反问：“这个项目前期完成百分之六十以上，超哥，你不觉得停拍可惜吗？”
“可惜是一回事，现实是另外一回事，资本为王的圈子，你我无法撼动！”
付超不是没有吃过亏，在圈子里混久了，什么肮脏污秽的事情都见过。
“我知道你很拼，但不是以断送前程的方式去拼！”
“那怎么办！”宋挽凝红了眼眶：“一而再、再而三了，我今年事业好不容易有起色。”
付超见不得人哭，尤其宋挽凝是他带入行，也是他一路带过来的艺人。
“明年，我保证有资源优先给你安排，耐心等一等，别气馁！你一向沉得住气，这么多年跑龙套都过来了。”
“你还年轻。”
关键是宋挽凝不想再等了。
不知不觉走过六年，眼下有更着急的事。
没那么多时间去证明自己有价值。
宋挽凝油盐不进：“超哥，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是真的把你当亲哥，有些事选择先跟你商量。”
突然打出感情牌，付超无法拒绝。
“宋国晔始终躲在暗处，时不时出来作妖，难保我事业有起色的时候，他能安分守己。”
“还有，宋子煜是个赌徒，这辈子无药可救，只要我在，他就会把注意打到我这里，以前还小受欺负就算了，现在我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他们父女之间的事，付超不好多干涉，“你想怎么做？”
宋挽凝计划着：“首先弄清楚原因，如果是演员的问题，这个好解决，如果是投资商撤资，那就重新拉投资，我甚至可以不要片酬！”
“如果是宋国晔搞的鬼，我更得出面。整个剧组不是只有我要吃饭，背后主创团队辛辛苦苦，不能随便清算了。”
两人正商量，麻烦找上门来。
宋国晔：【新年快乐，小挽，最近过得好吗？】
付超烦得很，苍蝇来了，还专门挑过年过节重要节点，这下避无可避。
紧接着。
宋国晔：【爸爸好久没见你，咱们父女两找时间叙叙旧！】
不是询问，而是一锤定音。
“恶不恶心，想故技重施？”
付超被这假惺惺的父爱语气弄得反胃，警觉提醒：“他可是有‘前科’的人。”
宋挽凝此刻非常清醒，躲不掉那就迎难而上。
她回复：【可以】
几乎是立刻对方把地址发了过来。
宋国晔：【两小时后见。】
“我陪你去！”上次宋挽凝差点出意外，付超觉得跟他突然有事没去接有点关系。
宋挽凝没提，甚至没有丝毫埋怨和责怪他的意思，这就让付超更加自责。
宋国晔发过来的地址有点熟悉，宋挽凝看了半天，想起来上次项景绅带她去过，这是黎染儿开的私人茶馆。
“上次宋国晔是不是还安排保镖来着？”
付超记着这茬，拿出手机找了几个圈子里的好哥们，以防万一，“我跟他们打个招呼，正好都在北城过年，关键时刻还得是哥们。”
说干就干，宋挽凝既然把他当做亲哥哥，那这个妹妹他认了。
两小时后，到达约定地点。
付超从下车开始就打起十二分精神。
尽管他昨晚通宵看球赛，今天宋挽凝来敲门时才睡了不到五小时。
依旧精神抖擞。
宋挽凝满脸严肃，还未进去就有一种怒火中烧的感觉。
宋国晔包场了。
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客人。
宋挽凝抬眼打量，跟宋国晔有段时间没见面，他比上次要憔悴些，估计被人追债的日子不太清净。
门口和走廊没看见保镖，也不知道是不是请不起。
不是见面寒暄的关系。
宋挽凝摘下墨镜，口吻冰冷道：“说吧。”
宋国晔笑脸相迎，抬手招来服务员：“看看想吃点什么？这家招牌听说不错。”
宋挽凝没有心思品尝，强调：“不用耽误时间，我们之间没有坐下来品茶聊天的必要。”
宋国晔丝毫不在意宋挽凝故意呛声，转而招待起付超。
“这位是经纪人吧，上次我们见过，今天我做东，菜单上的尽管享用。”
付超站在宋挽凝这边，自然看不起宋国晔的做派，“我们今天来谈正事，杂七杂八的仪式感多余，时间宝贵。”
“哈哈哈……”
“对对对！”宋国晔开怀大笑：“果然是我宋国晔的女儿，身价不菲！见一面要按分钟算出场费？”
宋挽凝眉头微蹙，这是宋国晔的激将法想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
强压下由内而外涌出的不适感。
果然跟不对付的人对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宋国晔叹气，自顾自感慨起这些年的不容易：“说起来我要感谢贵公司，慧眼识珠！”
“我们小挽本就生的眉清目秀，标志得很，如今镜头前磨炼了几年，举手投足越发动人。”
一番话说的付超起鸡皮疙瘩，什么玩意儿？
哪有父亲这么评价自己女儿。
宋挽凝脸色越来越难看。
宋国晔今日心情剖好：“我很欣慰，无心插柳柳成荫，优秀的女儿可算是出头了，以后过上好日子，可别忘记你是宋家的人。”
越说越离谱。
明着暗着提点宋挽凝。
宋挽凝实在听不下去：“宋总，我是谁，跟你一个外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一些无聊的废话大可不必说，你们宋家高贵的家教我受不起，也不想接受。”
宋国晔低声警告：“好好说话，大家闺秀要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付超好笑，今天真的算是开眼了。
宋国晔往某个方向憋了眼，掩唇咳嗽几下。
“我一向不喜欢口舌之争，今天来主要想叙叙旧。你姐姐来了，出来见个面吧。”
宋子煜打瞌睡听了半天，这会儿听到有人喊，不情不愿起身走出来。
无缘无故被拉到这里，烦得很。
尤其见的人还是从小看不惯的宋挽凝。
“过来跟你姐姐打个招呼，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宋国晔发话了，宋子煜不敢推拒，毕竟还有一摊子麻烦需要收拾。
阴阳怪气喊了声姐姐，眼里嫌弃明显。
宋挽凝爱憎分明，连个眼神都没有分过去。
宋子煜公子哥似的打扮，头发留的很长，还做了个微卷的造型。
一双眼睛惺忪，藐视瞅了眼宋挽凝，随后大喇喇坐着。
付超断定宋子煜没救了，怎么看都觉得颇有一股草包的气质。
宋国晔出面打和：“你们姐弟十几年没见，难免生疏，以后多多来往。”
“要论演技我确实不如宋总，”宋挽凝嘲讽道：“暗地里插手干涉我的事业，表面依旧装聋作哑，还带着儿子一起来献媚，难怪能教育出这么另类的继承人。”
“你说什么！”宋子煜炸毛了，蹭一下站起来指着宋挽凝：“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当初要不是你搅黄了冷家的投资，事情根本不会这么糟糕。”
“子煜！坐下好好说话。”宋国晔严肃道：“过去就过去了，别计较那么多。”
这话不知道说给谁听。
宋子煜狠狠剜了眼宋挽凝，气呼呼坐回位子。
“小挽，你终归是宋家的孩子，别那么心高气傲。”
宋国晔看了眼付超，话确实对宋挽凝说：“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该体验的体验，差不多就得了，爸爸是为你好。”
他承认了。
宋挽凝浅褐色的瞳孔微缩，气到发抖，指甲嵌进掌心的肉无知无觉。
宋国晔还在苦口婆心：“娱乐圈终究不是好地方，不可能待一辈子，你也要回到自己——”
“够了！”宋挽凝不想再待下去：“宋总看紧自己儿子，免得他趁你不注意偷偷出去赌博，输个倾家荡产！”
说完头也不回，径直朝外走去。
宋子煜脸青一阵红一阵。
付超走前忍不住：“虎毒不食子，宋家的报应在路上了。”
宋国晔好整以暇，端起面前已经凉掉的茶喝了口。
眉头紧皱，茶越凉越苦。
宋子煜挑火：“爸爸，宋挽凝惯会落井下石。”
“什么报应不报应！说几句话出出气罢了，你记着，她未来对我们还有不少用处。”
再说世上根本没报应，报应真存在的话，就用不上法律了。
宋子煜不耐烦，根本看不上宋挽凝，“靠出卖色相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