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选择，什么理由？”苏沐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忍不住想追问到底。

    “一两银子，让他的妻子跟我们走。”柳如月回答道。

    “这。。。也不至于让他们变成这样吧。”苏沐白听了之后疑惑道。

    “那丈夫自然是不同意，而且还很愤怒。但是如果是十两呢，一百两呢，一千两呢，再加上城主府的一官半职呢？每个人都是有个价码的，他愤怒也只是因为觉得加码不够，自己受到了侮辱罢了。只要价码够了，任何人都能够被动摇。”

    “所以那妻子就过来跟咱们坐在一起了？”苏沐白突然听到这自小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理论，大脑难免有些混乱。

    “是啊，我跟那丈夫说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钱，让他收摊跟咱们回去拿钱，他自然开心的不得了。”

    “那你跟那妻子又说了什么？”苏沐白继续问道。

    “刚开始我跟他们说你是我家大哥，家大业大，尚未娶妻，所以那妻子虽然被丈夫抛弃十分愤懑，但还是愿意跟我一起走。后来丈夫收摊的时候，我又跟那妻子说，其实她丈夫早就有了相好的，还有了孩子，我今天来之前其实已经跟她丈夫说好了，刚才只是跟她丈夫合演了一出戏罢了。”

    “你。。。。真是。”苏沐白听到了柳如月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从小学的是君子之法，就算是在最落魄的时候，也不过是自己心灰意冷，加上被同是修行的人排挤讥讽，踩了脸面，哪里见过一个人为了利益连自己的妻子都能抛弃的事情。

    柳如月也只是笑笑，不再说话了。

    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见了多少，为了利益抛妻弃子，卖儿卖女，背叛朋友兄弟，因为旁人的挑拨，将自己原本亲如兄弟的人视为仇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将自己的妻子卖进青楼，只因为相信妻子跟别人有染。这世间最不可直视的，不是太阳，而是人心。

    最经不起诱惑和考验的，也是人心。

    所以她才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情感。因为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在苏沐白身上，她却见到了从没见过的有些孩子气一般的至纯至善。随着她发现苏沐白对自己来说越来越特别，她好像越来越在乎苏沐白，她便忍不住想让苏沐白看到这世间的黑暗，这样才能够在黑暗来临的时候，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她怕苏沐白被这世间的黑暗吞噬，所以希望让苏沐白认知到黑暗，这样才能在黑暗来临之时识别出来，防范于未然。

    或者这种为别人好的逻辑常人听起来有些难以理解，不过这却是柳如月唯一的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不是对他好，不是保护他，而是让他能够自己保护自己。

    今天这不过是世间黑暗的冰山一角，她不知道苏沐白见到之后会作何反应，是疏远她，害怕她，厌恶她，甚至于痛恨她？

    不过既然她做了决定，不管苏沐白有什么反应，她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两人一路无言的走回到了酒楼里，酒楼的一层来吃早点的人把酒楼烘托的热热闹闹，连带着进入酒楼的人也觉得温暖了起来。

    两个人已经吃了早饭，自是不会再一层停留，不过柳如月还是被一楼热闹的烟火气晃了下神。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百剑山住过了那几天之后，自己好像格外的容易被这种平淡的生活所触动。柳如月摇摇头，强迫自己恢复了理智和冷静。什么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那根本不适合她。

    上楼之后，苏沐白似是受到了什么震惊一般，连招呼都没打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柳如月也只是暗中摇了摇头，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果然吧，这世界上的人都一样，一旦发现眼前的人有自己意想不到的阴暗面的时候，不管原来的感情再深，再喜欢，第一反应还是远离和逃跑。

    其实按柳如月原本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在意苏沐白的话，一定会在苏沐白面前位置好自己的形象，直到苏沐白再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天。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想让苏沐白看到自己真实的黑暗面，心中留存着一丝丝的侥幸，或许。。。这个人会不一样呢？

    不过看苏沐白的反应，看样子也是被她吓到了吧。虽然柳如月很想给苏沐白找借口，他从没见过这世界真实的黑暗，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事实胜于一切，明天再看看吧，反正她也习惯了被人疏离。

    柳如月心神被苏沐白的反应弄得有些不宁，一进屋便坐在了桌子边发着呆，右手食指习惯性的在桌子上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这也是她的习惯动作，每次做杀人计划的时候都会出现的行为，而手指敲动的频率也正代表着她大脑思维的快慢。

    而此时的她，手指越敲越快，但是大脑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时想起了在山洞里晕倒前看到那满身是光的苏沐白，有时想起了在课堂上捉弄师嫂的苏沐白，有时又想起了在藏书阁跟她一起认真找资料的苏沐白，最后她的思维停在了跨年那夜，舞剑舞的婉若游龙的苏沐白。

    “算了，不想了。”柳如月察觉到自己一直不停地想着苏沐白，顿时下意识的阻止自己继续沉浸下去。

    探后她抬起头，就看见了桌子上摆着的那个精致的木盒子。她略微回想，就想起来这时苏沐白带进来的。最开始的时候苏沐白还藏在身后，但是随着两人分析案情分析的越来越认真，苏沐白便不自觉的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再后来，因为太晚客栈的大门关上了，两个人翻窗去敛尸房，苏沐白竟然忘了把它带走。

    柳如月拿起那盒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

    以柳如月对身边人情绪的敏感程度，苏沐白刚进来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苏沐白手里的东西一定是要送给自己的。

    想来应该是苏沐白受了林远的刺激，发现还没有给自己送过东西，所以才在林远的热闹散去后没了踪影，想必是找地方给自己买礼物去了。

    盒盖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玉簪的头部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神奇的是，那莲花跟她意识中的那朵心莲竟有几分神似。

    柳如月虽然第一眼就喜欢这只玉簪，不过今天苏沐白的态度让她收回了想要拿起玉簪的手。罢了，这玉簪跟苏沐白一样，注定就不属于自己，所以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吧。

    柳如月将盒子重新改好，放回到桌子上，打算明天找机会还给苏沐白。

    接下来自己还是要跟苏沐白一起寻找灵石的，不过，就当他是一个有着共同目的的陌生人吧，这样自己也不用为自己因他而起的各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而纠结了，挺好的，柳如月如此安慰自己。

    “咚咚咚~”这时柳如月的门外想起了敲门声，这声音让柳如月的眼睛一亮，然后又很快暗淡下去了。

    苏沐白这时候应该还在思考着刚才的事情吧，不会这么快来找自己，除非。。。他是来找这个盒子的。

    “咚咚咚~”那门口敲门的人又试探的敲了两声，柳如月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站起来去开门。

    门打开之后，柳如月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来是她刚来那天遇到的施施的侍女。那侍女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看敲了两声门没有人应，刚要转身离开。

    今天那侍女没有带面纱，柳如月终于看清了侍女的容貌。当真是娇俏可人，美不胜收。

    “我家小姐说做人要。。。。要知恩图报，所以让我送来了她亲手做的桂花糕。还想问问女侠什么时候有空，小姐亲自做几样拿手好菜答谢女侠。”那侍女看到门突然开了，好像被吓到了一般“啊”了一声，然后低着头说到说到成语的时候还略微停顿思考了一下。

    柳如月看门口的来人不是苏沐白，心里面难免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面前娇俏的侍女吸引了。她想了想之后，接过了食盒说到：“我今天中午刚好有空，倒是也好久没有吃到像样的美食了，希望你家小姐不要让我失望啊。”

    毕竟从昨天的分析来看，柳如月倒是很想见见这施施姑娘，当面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能够灭人满门的那种人，而且像眼前的人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的邀请，谁能够忍心拒绝呢。

    那侍女听到柳如月答应了，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然后说道：“我们家小姐厨艺可好了，只是平时从来不下厨，定不会让女侠失望的，那一会我们在小姐的房间等你嗷。”

    然后不等柳如月回答，便蹦蹦跳跳的去了她小姐的房间。

    柳如月拎着手里的食盒笑着摇摇头，这么单纯可爱的小姑娘真好啊，每天都可以毫无心机的开心快乐，在欢悦楼那种地方竟然还是这样的性格，看来是被他们小姐保护的很好呢。

    这让柳如月对这位施施姑娘更加的好奇了。

    柳如月转身回到房间放下食盒，尽量让自己将桌上的木盒抛诸脑后。她早上刚刚在小摊吃完馄饨，此时自然是吃不下东西的，而且她也从来不吃甜食，所以她只是打算把食盒里的桂花糕端了出来，然后中午顺便将食盒还回去。

    却没想到刚一打开盖子，扑鼻而来的桂花香就好像让人置身在三月的江南，满城桂花竞相开放，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细细碎碎的桂花香相伴身侧。

    看来这施施的手艺确实不错。

    柳如月把那盘桂花糕摆在桌上，看着它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桂花糕送给了不吃甜的自己，完全实现不了它的糕生价值，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难过呢。

    最后她实在是禁不住这香味的诱惑，好奇的拿起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轻轻的咬了一小口。

    “呕~”

    就在她的舌头碰到桂花糕，感受到了丝丝甜味的那一刹那，她立刻就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这干呕大概持续了有半刻钟，柳如月感觉好像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快要呕出来了，这才渐渐的停了下来。

    “果然还是不行啊。”

    不知道为什么，自她记事起，只要是舌头一尝到甜味，就会止不住的干呕，非得呕个半刻钟才能停下来。她还记得小时候五皇子看她每天吃不饱，瘦的不行，偷偷的从魔宫里藏了几颗金丝奶糖给她，却没想到就那一口，就让她足足呕了一个时辰，最后嗓子都呕出了血，之后的三天李都没办法吃下去东西。

    那小小的五皇子还以为有人在奶糖中给自己下毒，吓得在她旁边眼泪汪汪的愧疚的对她说，只要她没事，以后什么都听她的。

    再那之后她就知道了，自己这嘴，真的是一点甜的都不能碰。刚开始她还忍不住诱惑的会往嘴里放，感觉到不对就立刻吐出来，这才慢慢的差不对每次只呕半刻钟。

    呕完了之后，柳如月这才叹了口气，重新梳洗打扮一下，打算中午去赴约。

    只是过程中她总是忍不住的看向桌子上苏沐白落下来的木盒，最后她只得把木盒收进了空间戒指里，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