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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醉酒(07)

    吴舟月“啊?”一声,看陈文璞的脸色,反应过来,忙不迭摆手:“不,不是,误会,你误会了!”

    “阿忠除了那张脸有点问题,其他方面——”

    “你不要这样误会我。”

    吴舟月拦在陈文璞身前,微扬脸庞,一双凤眼灼灼地看他。陈文璞随她的动作停下步伐,似乎真的不明白她如此发恼的原因,什么表态也没有,仍在说阿忠的那张脸如何如何,脸不好看,人不错,别看阿忠长得老成,其实才二十几岁。吴舟月恼羞成怒,捏住他衣袖一角,几乎要哭:“没有,我对他没有兴趣。”

    陈文璞垂眸,望住她的脸。

    她解释:“我只是,只是看他……”

    “看他什么?”

    她微垂脑袋,“看他好玩。”

    “好玩”与“兴趣”的意思很接近。

    安静片刻,陈文璞似有若无地叹气,“阿忠……”

    吴舟月抬头,打断他的话:“陈先生,你为什么要这样误会我?”

    捏住他衣袖一角的那只手动了,改为攥住,指尖触碰他胳膊的皮肤。陈文璞眉头微动,凝视她的脸:“我想,如果你想要什么,我想我应该都可以拿来送你。”

    吴舟月眼睛慢慢睁大:“可阿忠是人呀。”人怎么能拿来送……

    “你想要吗?”

    “当然不——”吴舟月倏然收声,开始小心起来,“陈先生,你为什么要送我东西,为什么要对我好?”

    “这样算‘好’?”

    “我们只见过几次面,你就送我漂亮的鞋子,不用我说,你都会知道我穿的码数,还有那么精致的镯子。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

    陈文璞微笑:“送你东西,不代表对你好。”

    吴舟月一怔,攥着他衣袖的手慢慢松开。

    公园依稀有人走动,夜风轻拂,柳枝微动,湖面波光粼粼。吴舟月一转身,看见的是浮在湖面上的月亮,她心思一动,问:“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送我吗?”

    “你想要阿忠?”

    真搞不懂这个男人!吴舟月恼极,指着湖面上微晃的月亮:“我要那个,我要水里的月亮,你可以送我吗?”

    明明是很无理、很荒诞的要求,他却笑了。

    夜风习习,拂动她裙角,陈文璞向她走近一步:“月亮在水里吗?”

    月亮当然不在水里,在天上。吴舟月抬头,夜空中挂着一轮半圆的皎月,“那,那就,我要天上的月亮!”

    皎月美丽,却美得不真实,真实的“皎月”是近在眼前。

    陈文璞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语调缓慢:“吴舟月,这个名字很好。”

    跟他要月亮,他却评价她的名字……

    顿然间,吴舟月懂了,他评价她名字的言外之意是什么。再笨的人也该懂了。吴舟月脸颊一热,退后一小步:“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我叫阿忠开车送你……”

    不让他把话说完,吴舟月郑重地告诉他:“我对阿忠真的没兴趣!”

    因为有了那晚的月亮,她和陈文璞之间的距离似乎不再那么诡异,至少不再像私下给他唱《贵妃醉酒》的那晚令人心慌失措;在此之前,吴舟月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多好,因为有了那晚的月亮,“吴舟月”这么土的名字好像都不土了。也是因为有了那晚的月亮,女孩的心思,不再只是床底下那两件礼物那么简单。

    那天师傅和老程叔吵得不欢而散,回来就严令禁止吴舟月再去酒店上班,如有违令,就……就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只丢下一句“自个儿看着办”。知道师傅在气头上,吴舟月不好在这时候惹师傅不高兴,乖乖留在家中勤奋练功,不去酒店,只有师傅去茶馆时,她才跟着过去。

    不能去酒店上班,时间便多得有些无聊。

    吃完早餐,吴舟月打算出门去一湘师姐那边看看。她对师傅只说去看师姐,没有说看的是哪位师姐。师傅误以为她要去嘉容师姐那儿,磨半天才问:“阿月,你想继续念书吗?”

    想起那天师傅和老程叔在酒店吵的架,吴舟月答:“不太想。”

    师傅不高兴了:“少给我含糊其词,你就说,想还是不想。”

    知道师傅是希望她跟嘉容师姐一样,可若为这种理由,那么她即便想念书也不愿告诉师傅实话。与此同时,注意到住在隔壁的展驰出门往这边走,吴舟月继续含糊其词,一边退出门外,一边说:“回来再说吧。”关门,溜之大吉。

    跟师哥约好一起去看一湘师姐,是吴舟月每个月有空就必做的事情。去一湘师姐裁缝店的路不好走,地方偏远,最辛苦是要坐大巴。通往“一湘裁缝店”所在地的大巴一天只有来回一班车,且相当难坐,人挤人,人吵人,汽油味、家禽味、鱼腥味笼在一块儿,在车中颠来颠去,简直要人半条命。

    一下车,吴舟月就找有垃圾桶的地方吐了。

    展驰从包中拿出自带的水杯,“嗐,让你坐我大腿上,你不肯,非矫情,跟老母鸡做一路邻居,开不开心?”

    要不是有道德心,吴舟月真想吐到展驰身上去。

    “男女有别,这话师娘跟你说多少遍了?”

    吴舟月接过展驰递过来的水杯,漱口、清洗。

    “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一个被窝都睡过了,有什么‘别’要分的?”

    吴舟月朝他泼了一小杯水,展驰早就料到,敏捷一躲,笑得很是讨人厌:“浪费水,多不好。”

    她第一天来到黄粱苑,展驰仗着他是师哥的身份,把她“十二岁”这么大的年龄完全忽略掉,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就说“从小”,从小和小师妹一起长大。从小,从小,从小……说着说着,人人都当真了,连吴舟月都觉得自己真的是从小就跟师哥、师姐一起长大的。十二岁以前的生活都是一场噩梦,只有在黄粱苑“从小”的那一天起才是她幸福生活的开始。

    “再胡说,我回家告诉师娘,看她不教训你。”

    “别别别,怎么动不动拿师娘吓唬我。”

    展驰一连“哎呀呀”好几声,跟在吴舟月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唱他自个儿改的唱词:

    骂声师妹理太差

    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到一湘裁缝店门外,吴舟月还没回应上,不见一湘师姐人出来,只听一把声音从店内传来:

    坏人家来坏人家

    扭了捏了人人厌

    ……

    话音甫落,一湘师姐人站定在店门口。

    展驰高声“哎”一声,“刘一湘,你怎么漏词啊?中间的词呢?海棠花呢!改了词,你也得唱全啊。”

    “瞎改词,小心师傅听见他拿脚踹你!”

    一湘师姐嗓门真亮,不愧是黄粱苑的刀马旦,虽然是曾经的。

    吴舟月上前热情地拥住一湘师姐,张嘴就告状,说坐车来的一路上,师哥可欺负她了,害她跟老母鸡做了一路邻居,晕车晕得可难受了……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一见着你师姐,你师哥就屁都不是了是吧?”

    展驰作势要给她一下,她立马躲到一湘师姐身后。

    打打闹闹后,三人一起在一湘裁缝店的小厨房里做了几道菜——有师哥在,小师妹当然无需动手,一湘师姐就更不必动了。展驰一边笑骂一边心甘情愿下厨,做出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

    吃饭的时候,吴舟月说:“师姐,上次你送我的那双鞋,淋雨进水,放太阳底下晒狠了,鞋底脱胶,穿不了了。”

    “你带来了?”

    “嗯。”

    “成,回头我看看能不能修,修不了,师姐再给你做一双。”

    吴舟月本想拒绝,可一想到床底下那双不能明着穿的皮鞋,什么话也没说,只一个劲儿地吃着白米饭。是习惯使然,展驰夹一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吴舟月愣了下,随即粲然一笑,却说:“谢谢师姐。”

    “哎,我给你夹菜,你谢她干什么?”展驰佯装不满。

    吴舟月轻咬筷子,还是笑。

    对师哥说“谢谢”,只会让师哥一天到晚地摇尾巴——如果他有尾巴的话。

    吃过午饭,他们找个能看电影的便宜地方看电影。不知是不是盗版,录像带封面是中文,一播放却是他们三人都听不懂的外国话。展驰准备要换片,吴舟月说不用,她要看看外国片是怎样的。

    看半天,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男女主角长什么样;看到外国人接吻,三人一起捂脸。一湘师姐最保守,她支吾半天,伸手打了展驰肩膀一下,“好家伙你怎么看这玩意儿?”

    展驰也不好意思,但说:“这有什么,不就亲个嘴么。”

    吴舟月忍住笑。

    展驰硬着头皮继续说:“谈恋爱嘛,就是这样,就得这样。”

    “真的啊?”一湘师姐不信,她说没见过。

    吴舟月也没见过,但在杨昌荣那儿见识过一点点边缘……杨昌荣摸过她的手,头皮发麻,犯恶心。而电影中的亲密戏,吴舟月想了想,说:“电影是假的。”

    一湘师姐赞同:“对,假的。谈恋爱哪能这么随便就……就那个嘛,不能随便。”

    过后,一湘师姐说这电影看不懂,要是嘉容在就好了,能让她翻译翻译,说说电影是怎么回事,说说外国人谈恋爱为何不像咱们这里……。吴舟月心想是啊,她无论怎么听,都只听懂几个词,且不知其意,懂的那几个词还是在酒店里听三楼高学历的服务生说过的。

    离开戏台的生活,没有戏的世界会是怎样的呢?

    酒店内的世界虽说和戏没有关联,可到底还是离戏台很近,一转身,就是程茶馆内的戏台。

    眼下,她所知道的离戏台稍远一点的,是陈文璞这个人。

    他的世界很神秘,离戏台很远,到戏台附近坐下是凑巧,随时都会离开。他甚至不懂戏,却愿意花钱看她在台上表演一个小角色的戏;他不懂戏,却说她唱得好。他什么都不懂……

    对戏台之外的陈文璞,吴舟月心里涌上强烈的好奇心。

    这突然涌上心头的心思,令她此刻想见到陈文璞。

    电影结束,和师姐分开,太阳很快落山,最后一趟能回家的大巴也到站了。

    在车站下车,步行回去的路上会经过程茶馆。

    吴舟月看见刚从茶馆正门出来的陈文璞,他还是白衫黑裤——她想,他是否记得她说他穿白衫黑裤好看的话。

    看着陈文璞走下台阶,看他一步步向她这边走来,他张嘴,似乎要叫她——

    展驰一手搭上她肩膀,脸凑过来:“叫你呢,发什么呆?”

    “没……”吴舟月有心掩藏心思,随口应付展驰,推开他,再去看陈文璞,他已经走开一段距离,阿忠为他拉开车门,他坐进去。

    他脸上什么表情,她都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

    陈文璞不再出现,只有阿忠偶尔会送东西来茶馆。

    偶尔来,离开很快,一眨眼,谁也看不着他。吴舟月知道,阿忠住在老程叔的酒店。无奈师傅还没打算和老程叔和好,非得僵着,吴舟月只好选择偷偷违令,去酒店找阿忠。

    避开老程叔,吴舟月在酒店二楼休息间——现改为阿忠的临时睡房——找到阿忠。找上门时,阿忠正好开门,那张脸上的长疤无比清晰地撞进吴舟月的眼里,吓得她心里一抖,面不改色,笔直地站着。

    阿忠有察觉到,撇过脸,后退一步。

    “阿忠。”吴舟月微垂眼眸,想半天,没有直接问他关于陈文璞的事,“你要出门吗?去哪里?”

    “下楼,吃饭。”

    阿忠关上门,绕开吴舟月下楼。

    吴舟月跟上他。下楼时,因前面有人,阿忠停步,吴舟月一抬头,看见上楼来的男人,脸色微变,是杨昌荣。

    他目光如蛇。

    吴舟月别过脸。

    眼下没有陈先生,没有老程,更没有黄师傅,杨昌荣眯起眼,同她打招呼,无比亲切地叫她“阿月”。

    “阿月,好久不见你,今天来上班啊?”

    吴舟月不看他,不理会,一双眼四处看,寻找老程叔的身影。

    杨昌荣哪会不知道她想找谁,“找你老程叔啊?他好像出去了。”戴金戒指的手急色地伸向她时,阿忠出手紧紧箍住他肥壮的手腕。

    “杨老板。”阿忠出声。

    认出男人是陈先生的人,杨昌荣再有火气也不敢做什么,当下立即认错、告饶。阿忠丢开杨昌荣的手,凶神恶煞地目送人下楼、离开酒店,再对吴舟月说:“璞叔不在,我送你回去。”

    吴舟月点头。

    经此一事,阿忠脸上的那道吓人的长疤对她来说不再那么吓人,有人比阿忠更吓人呢。

    “陈先生不在吗?”跟在阿忠后面,吴舟月问。

    阿忠笔直向前走,“璞叔有事回香港。”

    “那他还会来这边吗?”

    阿忠没有回答,一路沉默,一直送她到家。

    一个礼拜后,吴舟月拿出床底下的皮鞋,趁师傅不注意,捧着鞋盒从后门出去,到商场二手卖掉这双没怎么穿过的鞋子。

    她不知原价多少,自然也不知二手卖出去的价格是亏还是赚。

    卖鞋钱到手还没一天,当她在茶馆看到多日不见的陈文璞,放在兜里的钱顿时变得滚烫无比,她想,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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