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得意连续好几周周末都在加班，终于能有个周末好好休息，正舒舒服服地睡懒觉的时候，被魏思安一个电话吵醒。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上午十一点。

    程得意迷迷糊糊，攥着手机，还没来得及按下接通键，电话就挂断了。她无心回电话，正准备继续睡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下脑子清醒了，程得意看着手机屏幕上‘魏思安‘三个字，恨地咬牙切齿。她按下接通，又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到枕头上。

    “魏！思！安！你最好有事！”

    魏思安凄惨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姐妹，救命！”

    “救什么命，你这样吵我睡觉，我马上就没命了。”

    “我认真的。我需要你陪我去参加一个相亲局。”

    一听相亲局，程得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妈又对你下手了？”

    “是呗，你说我也挺好看的吧，追求者也不少，怎么我妈老觉得我找不着对象，非要给我安排相亲呢？”

    “那你见了这么多相亲对象了，就一个能发展的都没有？”

    这问题戳中了魏思安的痛处，她在电话里义愤填膺，“心有余力不足呀。我妈安排的那些相亲对象，只能说五官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上了。但我可是文娱行业从业者，见的最多的就是小鲜肉们，早就被拉高了审美水平，凡夫俗子实在入不了眼。”

    程得意叹了口气。说白了，就是看脸。但她还想尽力劝一下。

    “找对象也不能光看脸——”

    程得意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魏思安便抢先说，“当然不能，身材也很重要。”

    花痴的女人没救。程得意干脆转换思路。

    “那你硬气一点，拒绝你妈呗。”

    魏思安这下蔫了，“生活不易呀，我要是像你一样年薪百万，不用我妈接济，我都能硬气地给她安排相亲！”

    程得意听了笑出声来，“那你爸不得把你腿打断？”

    “我爸是没机会了，但我要是不去这次相亲，我妈能把我腿打断！她不知道从哪找到的这个，听说是个海归博士，人帅学历高，家里还有厂。我这还没见呢，她已经把人家当成准女婿了。”

    程得意这时起了看热闹的心，劝她，“这么好的条件，值得去见一下。”

    “条件是不错，问题是相亲地点定在了酒吧。我这心里总有点没底。”

    在酒吧见面？程得意心想这人倒是不简单。几杯酒下去喝到微醺，就算本来不上头也借着酒精上头了。

    电话里魏思安还在担心， “万一我被人骗了怎么办？博士呀，那智商高我一大截，不是轻轻松松就把我忽悠了？”

    “你可是人精，再高的智商都忽悠不瘸你。”

    话是这么说，然而程得意还是担心魏思安一个人去赴约会出问题，答应她晚上陪她去会会这位海归对象。

    相亲地点选在市中心五星级酒店顶楼的酒吧，窗外可以看到中心公园的湖景和对面的金融中心，是个颇有格调适合约会的地方。

    到这种地方，太休闲的穿着就不太合适。程得意翻出一条剪裁修身的小黑裙，低调但不随意。

    然而等她接上魏思安，还是吃了一惊。

    魏思安穿着一条精致的红色鱼尾裙，长发做了大卷。脖子上，手腕上，耳垂上，能带的首饰一样不少。

    她的香水也喷了不少，一上车就刺激地程得意连打两个喷嚏。

    程得意吸吸鼻子，看着全妆的魏思安，不解地问她：“你打扮的这么美，到底是想相亲还是不想相亲？”

    魏思安挑着程得意话里的‘美’字听，打开副驾遮光板的小镜子，欣赏自己今天的妆容。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策略，要是今天相亲不顺利，我就摆出一副‘你配不上老娘’的姿态。”

    “那要是对方特别优秀，还长在你的审美上呢？”

    魏思安‘啪’地合上遮光板的小镜子，转头冲程得意妩媚一笑。

    “那晚上就不需要你送我回家了。”

    两人掐着时间停好车，在酒店大堂见到了这位相亲对象。

    对方一身得体的西装，身材没有走样，长相文质彬彬，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很符合知识分子的形象。

    “你们好，我叫方炎光。”

    方炎光主动伸出手来跟她们握手，行为举止都很得体。

    不知是魏思安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会带朋友来，还是单纯因为教养好，方炎光对程得意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

    程得意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心里稍微放心，也看出魏思安对他比较满意，因为她一改自己风风火火的性格，说话都变得温声细语起来。

    方炎光怕这家位于酒店里的酒吧不好找，特意在大堂等她们。

    他一边引着她们走进电梯，一边解释，“今天刚好在这边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临时走不开，就约你们到这了。”

    电梯转眼间上升到38楼的酒吧，因为位于酒店里，人不多。酒吧也比较清静，倒是一个可以休闲聊天看夜景的好地方。

    服务员引着他们走到一个靠窗的四人桌。隔窗望出去，可以看到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

    这个位置本身不错，但在落座前，方炎光还是周到地扫视了一圈酒吧，发现不远处靠着两面落地窗的角落，一张茶几，围着几张沙发的位置还空着。

    他指指那几张空着的沙发，对她们说，“咱们要不换到那边去坐？那边景色更好。”

    程得意顺着方炎光的指示看过去，那确实是整个酒吧景色最好的位置，从那个角度可以看到城市地标——中心湖和闪着霓虹灯的金融中心。

    还没待她们回答，服务员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先生，那边需要低消一万。”

    方炎光听了，笑容有些僵。

    第一次相亲，无论如何都不必花一万博对方欢心，然而说出去的话就这么收回来也很没有面子。

    程得意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急忙帮忙打圆场，“这里景色就挺好的。我今天开了车，不能喝酒，咱们没必要点那么多东西坐那边。”

    有程得意开口，方炎光面子上好过了很多。他神色放松下来，帮魏思安拉开凳子，“那咱们就坐这吧，下次多叫些朋友，再去那边坐。”

    几个人入座后，服务员送上菜单。虽然是酒吧，但这里也供应小食。

    方炎光做主点了几样，既有西式的炸鸡薯条，又有中式的花生米毛豆，倒是非常妥帖。

    花生米上的非常快，他们都还没有选好要喝什么。

    程得意在无酒精饮料的列表里仔仔细细地看了两圈，最后点了一杯无酒精的玛格丽特。

    真是可惜这窗外的景色了。程得意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地嚼。若是没有开车，能就着这夜景喝上一杯，也是对这段时间因为工作而绷紧的神经的一种放松。

    魏思安选酒的时间更长，酒单半天没翻一页，似乎把每种酒的配料都仔细地过了一遍。

    程得意看出她有点紧张，为了掩饰这等待食物时的尴尬，只得假装被酒单吸引。

    她心里有意给他们留一点空间打开话题，便抬手拍了拍魏思安，示意她自己去一下洗手间，又对方炎光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座位。

    不能在酒吧里闲逛，程得意只好真的进了洗手间。

    等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碰到一个男人迎面走过。

    程得意本来没过多注意，却听到对方带着惊喜，叫她，“这位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程得意闻声抬头看对方，第一眼只觉得脸看起来眼熟，想不起来是谁。但这称呼人的方式却仿佛在哪听过。又仔细一想，突然记起这是靳欢那位开餐厅的朋友杜润声。

    程得意笑着向他点点头，“好久不见。”

    杜润声格外热情，停下来跟她说话。

    “没想到妹妹也来了，靳欢也没告诉我们。”

    “靳欢也来了吗？”

    杜润声大概以为她跟靳欢是一起来的，听到她反问，反而奇怪了，“不是靳欢约你来的吗？”

    “不是，我是跟朋友来的。”

    “那可真是巧了，靳欢现在在路上，估计还有几分钟也到了。”

    程得意回到座位上时，他们点的酒和食物都已经上来了。

    无酒精的玛格丽特摆在她的位子上，酒体浑浊，像一团青色的雾浮在杯子里。高脚杯圈口沾了一层盐，一片柠檬插在杯壁上。

    打眼看真是分不清是酒还是不是酒。

    程得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是加了糖浆的柠檬水的味道，又混了盐入口，咸，甜，酸，每一样都没混到一起，真是难喝。

    她皱着眉放下杯子。

    魏思安和方炎光点的酒也送上来了。

    也许是借着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在程得意不在的时候，两人打开了话题，这时魏思安脸上的紧张已经消失了，她自然地与方炎光聊着天，气氛轻松了不少。

    气氛很好，程得意也就乐于不加入他们的谈话。

    她默默吃着薯条，听着方炎光滔滔不绝地给魏思安讲自己读博期间跟着导师到世界各地参加学术会议，去过不少风景如画的酒吧。魏思安一副向往的样子，仿佛那个连上大学都不去外地的人不是她。

    方炎光停下喝酒的间隙，魏思安突然插话，“看，有人要去那个沙发坐了。”

    程得意闻声抬头，看到服务员正领着几个人穿过餐厅，走向那个窗景最好的角落。

    几个人个个气质不凡，身材挺俊，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几个人中杜润声走在最前面，转头看到她，还冲她笑了笑。

    程得意也回应着冲他点点头。

    再一转眼，便看到走在最后的男人目光盯着她。男人带着口罩，看不清脸。但仅凭他高挑的身材和走路姿势，程得意便知道那是靳欢。

    魏思安和方炎光也注意到了他们看过来的眼神。

    “他们好像在看我们，你认识吗？”

    魏思安问方炎光。

    这间酒吧是方炎光选的，她第一反应是那些人是方炎光的朋友。

    方炎光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不屑。

    “我不认识那些富二代们。”

    “你怎么知道是富二代？”

    “那些人年纪都不大，看来不是来这谈生意的。还坐在低消那么高的位置，肯定是靠家里的了。说不定在这存了酒，动不动就来消遣一下。”

    这评价太过主观，程得意心里觉得不太对。

    海外生活过的人，早该学会不以外貌评价别人。何况是博士，更应该明白理论需要论据支撑，不能轻易下结论。

    魏思安依然不罢休，“但他们似乎认识我们。”

    程得意不想魏思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简短地解释给她，“靳欢。”

    魏思安这才懂了，仔细一想最后的那个身影确实像他。幸好方炎光对他们也不感兴趣，两人又继续聊起他去过的芬兰的一间酒吧，里面人个个人高马大，他走进去连酒保的肩膀都不到……

    程得意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靳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程得意。

    他只顾盯着她，直到走到座位前，才发现几个兄弟都已经坐下了。沙发上只剩一个空位留给他，偏偏背对着她的方向。

    靳欢站着没动，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杜润声，眼神示意他让位。

    杜润声脑子转得快，瞬间明白了靳欢的意思。也不磨蹭，立刻起身坐到了对面。

    本来坐他旁边的朋友见他换位子，觉得奇怪，“干嘛，不想挨着我？”

    杜润声言里有话，“靳欢喜欢那边的风景，我喜欢这边的风景，换个位子呗。”

    靳欢任他打趣，也不接话。刚坐下，就看到程得意端着酒杯喝酒。

    喝酒没什么，可是旁边坐了一个陌生男人。

    靳欢酒还没点，心里先别扭起来。

    他掏出手机给程得意发消息。

    “你在干嘛？”

    发完看到程得意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动着。

    然后他收到了她发回来的两个字——

    “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