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周末，程得意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醒来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了。

    车钥匙自从被靳欢助理拿走就没拿回来。程得意这几天都是挤地铁上下班，加上工作又忙，人疲累地不行。

    弦绷紧了会断。程得意决定今天要在家无所事事地过一天，便没急着起床，躺着玩了会手机，等到觉得饿了，才爬起来弄吃的。

    吃完又决定加杯咖啡。她随心情挑了一个咖啡胶囊，塞进机器里。等待咖啡的时候，习惯性地查了查工作邮件。

    一查发现跑仿真的同事发现了一个设计漏洞，周五晚上给她发了封邮件询问。

    有工作吊着，程得意放松的心情怎么也找不回来了。干脆端着咖啡杯坐到桌前，打开电脑加起了班。

    漏洞是真漏洞。

    这个边角案例比较复杂，程得意设计的时候没考虑到，修复起来也不那么容易。

    她一下午忙着看波形，查时序，即要想办法修复这个漏洞，又要保证它不影响模块的正常运作。等到终于想出一个万全的设计，抬起头休息眼睛，才发现外面天都黑了。

    程得意扫了眼电脑右上角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她从中午吃完饭到现在，就喝过一杯咖啡，这会儿忙完，才觉得饿了。

    脑子里过了过冰箱里的吃的，还是决定点个外卖。

    程得意在沙发上找到自己随手扔下的手机，刚打开外卖软件，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是靳欢的电话。

    程得意接起电话，靳欢的声音传来，语速缓慢，略显疲惫。

    “你在家吗？”

    程得意不知靳欢有什么事，老实地应了。

    “你车修好了，车钥匙在我这。但我前几天出差了，没来得及把车交给你。你若晚上在家的话，我把你车开过去。”

    原来是这事，程得意确实急着把车拿回来。没车的日子，出行实在不方便。但她也不好意思又麻烦靳欢帮忙修车，又麻烦人家把车送回来。

    “还是我过去取吧，你现在在哪里？”

    “我刚下飞机，估计一个小时到你家。你又没车，一个人大晚上别瞎跑。乖乖在家等着。”

    靳欢语气不像商量，程得意不好再争。临挂电话前突然想起来，又问。

    “你吃不吃宵夜？我正准备点外卖，帮你也点点儿？”

    靳欢的声音里这才带着笑意，“好，刚好饿了。”

    程得意慢悠悠地翻着手机里的外卖列表，仔细研究每一家菜单，满脑子都是靳欢那一句“刚好饿了”。

    不止靳欢饿，她也饿。饿的时候点吃的就有点收不住。

    程得意不知道靳欢喜欢吃什么，只好按自己的喜好来。不过在挑的时候考虑靳欢刚下飞机，胃口不好，只在清淡的食物里挑。最后选了一家砂锅粥，又点了一些小炒点心，算着跟靳欢差不多时间到，到了能吃到热的，正合适，便下单了。

    外卖到的时候，外卖员给程得意发消息。

    “美女，你家在几楼呀？我给你送上去。”

    程得意没留门牌号在外卖地址里，反正有电梯，她习惯自己下楼去拿。

    “不用了，你放在楼下台阶上就行，我马上下去拿。”

    “我帮你拿上去吧，你点的多，还挺沉的。”

    程得意心想这外卖员还挺好心的。

    她没急着回外卖员消息，想着反正下去不到一分钟，直接到楼下取了就好了。她随手拿了钥匙，正要出门，电话又响了。

    “你家是哪一栋？”

    靳欢上次送她回来，停在小区门口，不知道她住哪一栋。这次开车过来，想着帮她把车停楼下，却不知道在哪，只好打电话再问。

    “16号楼。进门右转，顺着指示开，就能看到了。”

    程得意简单跟靳欢交代了两句，心想真巧，刚好拿了外卖在楼下等他。

    出了楼道门，便看到穿着黄色外套的外卖员在楼下站着，一大袋子外卖放在脚边。外卖员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倒没注意她。

    程得意快步走到他面前，出声招呼他。

    “辛苦你了。”说着就要去拎外卖。

    外卖员眼疾手快，弯腰先提起外卖袋子，并无交给她的意思，倒跟她客套起来。

    “美女，你这外卖挺沉的呀。你一个人住吧？也没人帮你下来拿一下。我帮你拿上去吧。”

    外卖员笑得贼兮兮的，眼角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

    程得意这才觉得不太对劲。

    自己都下楼来取了，他不把外卖给她，却还要帮她提上去。

    程得意在国外时其实防备心很重，回国之后到了熟悉的环境，又潜意识觉得国内安全，平时反而将防备卸下了。这会儿才提起疑心来，两人明明是陌生人，通过外卖软件联系，他怎么知道对方是女生呢？

    戒备上来了，程得意退后半步，跟他保持距离，手伸向他，语气也强硬起来，带着明确的拒绝。

    “外卖给我就行了，我拎得动。”

    外卖员却没领会她的拒绝。他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人经过，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来抓程得意伸出的手腕。

    “那也不能让美女拎重物呀，你看你家里也没个男人，重活能让女孩干吗？”

    程得意没想到外卖员胆子这么大，敢在外面就动起手来。一下子就慌了，立刻要把手收回来，却被男人强力抓着。慌张中她使劲挣扎，边甩手边后退。第一次遇到坏人，连叫都忘了，只想着甩开他往家跑。

    两人正纠缠着，突然旁边有车驶来，大灯明晃晃地照着，刺得人眼睁不开。

    外卖员见有车出现，这才觉得慌乱。他松开钳制程得意的手，将外卖仍在地上，转身推了自己的车子就跑了。

    程得意只觉手上一松，人跑了，心里觉得得救了，然后才觉得腿软，慢慢蹲了下来。脑子一片空白，也忘了叫人去抓那外卖员。

    靳欢开到16号楼附近的时候，远远就看到程得意跟一个人站在楼门口，那人身上穿着黄色外套，明显是来送外卖。离得近点才发现不对，她被外卖员抓着，正狠狠挣扎。心里一急，脚上使劲踩油门，冲着他们冲过去。

    等车到了跟前，一个急刹。靳欢打开车门就往下跑，又被安全带勒着弹回来。他慌慌张张解开安全带，恨不能飞到程得意身边。

    外卖员听到动静已经跑了，程得意蹲在地上埋着头。靳欢奔到近前，心砰砰砰直跳，脑子嗡嗡的。他伸手轻轻碰程得意肩膀，看到她被吓到，身体猛地一颤，却没发现自己声音都在抖。

    “你受伤了吗？”

    程得意听到靳欢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没——没有。”

    靳欢轻轻拍着程得意肩膀，慢慢安抚她。

    “没事了，我来了，别怕，没事了啊。”

    程得意蹲在地上哭了半天，才慢慢缓了过来。借着靳欢的力站起来，惊吓过后，腿已经不软了，只是蹲了太久，觉得麻。

    靳欢手足无措地看着程得意，她慢慢止住了哭，眼泪却还在脸上挂着。

    靳欢不知道该抱抱她，还是帮她擦擦泪，手不自觉地伸出，又停在半空，最后还是轻轻拍拍她的头。想给她找张纸擦泪，奈何身上又没有。他转身到车里拿出车上的纸抽，递到程得意手里。

    她出门时没穿外套，这会儿轻轻地抖，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

    靳欢轻轻跟她商量，“我先把车停好，咱们上楼好吗？”

    程得意其实比靳欢想的坚强。独自一人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小风小浪都自己扛过来了。这会儿她哭过了，就缓过来了。她冲靳欢点点头，看着他慢慢把车倒进车位停稳。她拎起地上的外卖，事情也没过去多久，外卖这会儿还温着。

    靳欢走到程得意身边，从她手里拿过外卖袋子，跟着她上了楼。

    第一次到程得意家，房间虽小，但是布置得干净整洁，处处点缀着精巧的装饰品，可爱的布偶，显示出主人的少女心。

    靳欢看在心里，程得意虽然平时看着安静沉稳，但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她今晚受了惊吓，心里估计还在害怕吧。

    靳欢将外卖放在餐桌上，看着程得意从厨房里拿出碗筷。两人坐在餐桌前，默默吃东西，谁都没讲话。

    经过这件事，两人都没什么胃口。

    靳欢悄悄观察程得意的反应，她眼睛又红又肿，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人明显在走神。汤匙机械地一下一下从碗里舀粥，送到嘴边抿一抿，其实没喝进去多少。

    程得意突然放下手里的勺子，后知后觉地说：“这种情况，是不是得报警呀？”

    “是应该报警，人虽然已经跑了，但应该找警察备个案。他们应该也能调查到这个人的身份。“

    程得意点点头，拿出手机拨打110。简单跟接线员讲清楚事情经过，又自报了姓名住址。电话挂了没多久，片警回了电话过来。了解到人此时已经没有人身危险，片警叫程得意明天到派出所备案做个笔录，再进行后续调查。

    既然今晚警察不会来了，时间也不早，靳欢帮程得意将餐桌收拾好。

    “你开我车过来的，怎么回去呀？”

    程得意还在担心靳欢。

    “我叫了司机来接，你不要操心。晚上锁好门，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好吗？”

    程得意点点头，等靳欢出门，仔细将门锁好。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程得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一遍遍重现晚上跟外卖员拉扯的过程，若不是靳欢及时出现，说不准今晚会发生什么。

    程得意想起她还没有向靳欢道谢，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谢谢你，救命恩人。”

    消息发过去，马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还没睡？”

    靳欢大概正在玩手机，消息立刻就发了过来，紧接着电话打了过来。

    “睡不着吗？还害怕？”

    靳欢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不知为何，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程得意摇摇头，想起靳欢看不到，轻声说：“不害怕了，只是脑子里一直在想。”

    “那想点别的。”

    “想什么？”

    夜太静了，靳欢的声音轻轻传来，震耳欲聋。

    “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