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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莫问之躲在兴宁坊和长康坊之间的深巷内,等着李昭悫的马车经过。明明是青天白日,巷内却和夜里似的漆黑安静。他站得有些累了,撑着膝盖,缓缓蹲下。不知是不是他开始上了年纪的原因,莫问之感觉自己呼吸急促,有些顺不上气。

    他抬手抚过自己脸上骇人的疤痕,指尖颤抖。接着手又顺着脸部轮廓滑到了喉结。莫问之尝试着张嘴“啊”了几声,确认自己的嗓子沙哑不堪,听不出原来的声色。

    “真是痴了,”莫问之对着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嘲道,“怎么随随便便就信了个鸦头的话。想当年某也是相貌不俗,人人夸赞的。”嘴上是这么说着,但他比谁都知道跟随李昭悫已经是很不错的一条路了。装疯扮傻过不了一世,等到秦王和燕王间的角逐消失,自然就是他消失的时候。

    莫问之多年不问朝堂之事,等会儿要直面燕王,不免有些紧张。他又把要和燕王说的话过了一遍,嘴里嘀咕个不停。正当他自顾自地说得正起劲时,一块石子被抛进巷中,不偏不倚地落在莫问之脚边,而后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李昭悫的马车要来了。莫问之站起身,抖了抖蹲得有些发麻的腿,扶正襆头,整理衣襟后,向巷外大步走去。

    到巷口时,出现在莫问之眼前的,刚刚好便是李昭悫一行人的队尾。站在最后面的就是李昭悫的婢子,之前在村里他见过的那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叫晨风来着。

    晨风瞥见莫问之,朝他点点头。莫问之见状,低着头朝晨风走去,跟在晨风的身后。他怕街上的人被他的脸吓着,时不时抬袖遮一下自己的脸,看上去有些滑稽。而晨风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确认好莫问之已经走到自己身后,就让出自己站定的位置,叫莫问之占了去。

    看莫问之站好后,晨风往莫问之手里塞了张纸,低低地说了声:“地图。”说完她也没看莫问之到底接没接到,头也不回地走回到李昭悫的马车旁。

    旁边的仆从对没见过的莫问之很是好奇,他等晨风走远后,探着头问道:“这位阿兄以前是哪个院的啊?怎么从未见过?”

    莫问之懒得和他多嘴,直接将脸转过去:“知道的事越少,方能活的长久。”

    之前莫问之不是垂着脑袋就是侧着头,那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正脸。现下看清他的脸,直接被吓得一激灵,差点叫出声来:黢黑的皮肤之上是近十道深深的刀疤,由于刚刮上去的缘故,只是疤痕中间开始发白,凸起变硬,其余部分还是红紫色。整张脸就只有眼睛和嘴唇能看的。

    他压根不敢再盯着莫问之的脸细看,生怕晚上做噩梦,颤颤巍巍地扭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莫问之被他的怂样逗笑,扯了扯嘴角,转正身去,不再理会那人。

    另一边,晨风走到马车旁,撩开车窗帘,对着里头假寐的李昭悫道:“贵主,事情都办妥了。”

    李昭悫没有睁眼,只是“嗯”了声,便再没动静了。直到马车在燕王府前停下时,她才掀起眼皮,拿起放在一旁的诗集,慢条斯理地走下去。

    没想到李缉熙这般心急,李昭悫刚下马车就看见李缉熙站在门口等着了,想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李缉熙见到李昭悫脸上扬起笑容,快步上前挽着李昭悫的手臂:“阿姊就不同你拘礼了,快给阿姊好好看一看那诗集。我心痒的不行,总要自个儿站出来等你,心里才踏实。”

    她边说边往李昭悫手中的诗集那处瞟,就差明说赶紧递到我手里了。

    李昭悫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不比李缉熙低,但她的本事都是天子和郑氏耳提面命出来的,谈不上有多喜欢。所以李昭悫每次看见李缉熙对诗书如痴如醉的样子,心里都十分佩服。

    “来吧,阿姊,”李昭悫握住李缉熙的手腕,将诗集放在她的手心上,没好气道,“只怕再不把诗集给阿姊,三娘只怕还没越过大门几步,就要被赶出去了。”

    李缉熙听罢,只是抬袖遮住半边脸,露出眉眼弯弯:“我哪敢赶公主出去?好啦,莫要再笑话我了。我命人早早准备好了糕点,相信三娘一定会喜欢的。”

    “四叔和四婶呢?我不拜见他们,怕是不合礼数吧?”李昭悫见只有李缉熙和她的婢子们站在外面,没见到萧氏的贴身婢子,担忧道。

    随后,李昭悫明显感觉到挽着自己的手动作一滞。她转头看去,李缉熙却神色如常,带着李昭悫继续往她的院子走去,轻描淡写道:“阿娘同七娘去顾国公家了。阿耶虽在府上,但他现在正在听雨轩与萧家表兄下棋,你我不便见他。”

    “听雨轩?”李昭悫无意识地又重复一句。

    李缉熙不知道李昭悫怎么对这个名字起了兴趣,细细想了一会儿,忆起齐王府也有个听雨轩,同李昭悫调笑道:“怎么?这名只许你齐王府用,不许我燕王府用啊?”

    “阿姊说的这是哪里话,就是觉着巧罢了。”李昭悫笑着摇摇头,没想到李缉熙还记得齐王府也有个听雨轩。李昭悫没再纠结这方面,随便扯了些其他话,将李缉熙糊弄过去。

    李缉熙被李昭悫说的高昌人的曲儿吸引,侧头紧紧盯着李昭悫,不想错过她分享的每件事。可她余光瞥见李昭悫身旁那个容貌昳丽的夏国婢子不见了,还被另一个婢子顶了空缺。明明刚刚还在啊......

    她还在出神,眼前突然间出现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李缉熙回过神来,发现正是李昭悫在唤她。李缉熙正要开口问婢子的事,却听见李昭悫念叨要是她再走神,就不同她讲外面的事了。

    萧氏管李缉熙管得严,她很少有机会能接触和听说外面的事。李缉熙不愿错过李昭悫的趣事,又想着婢子那么大的人总不会丢,便将此事抛在脑后,不再多想。

    到院门口,莫问之就无法再跟进去了。他站在队伍末尾,加之又是男仆,只能和燕王府的家仆一起在院门口候着。

    等他估摸着李昭悫二人在院内待了一阵时间后,莫问之眉头紧蹙,嘴里哎呦哎呦地交换着,不但佝偻着背,还紧紧双手按住小腹。一时间燕王府和齐王府的仆从都盯着莫问之看。

    还是刚刚同莫问之搭话的仆从上前扶住莫问之,才让他不至于疼得倒在地上。莫问之艰难地抬起头,随便找了个对面站着的燕王府仆从问道:“这位郎君,王府的茅厕在哪啊?可否指条路?”

    那被莫问之抓着问的仆从本来看见他的脸就有些怵,心里埋怨齐王府是怎么选人的,这样的人都能进来。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他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就在后头,只管往后走,走到那双松前就往左拐。阿兄切莫往右走,往右是花苑,冲撞了贵人,谁都担当不起。”

    莫问之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敷衍和虚伪,像见到救命恩人似地不住点头,激动道:“多谢郎君,多谢郎君!”说完,他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似的,虚弱地拍了拍仆从扶着他的手,有气无力道:“不必送了,某自行前去便可。”

    没有过多停留,他一边夹着腿,一边捂着肚子,按照那人的指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燕王府的仆从看着莫问之滑稽的背影,忍不住问齐王府的人:“这人是救了贵主的命?怎么这样的人也能进王府啊?”

    站在对面的齐王府的一众仆从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办法解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怪人。他们都是被楚茨挑选过的人,嘴巴严实,自然不会把莫问之是今日才出现的讲出来,只是对着那人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他们也不知道。

    那人本以为能偷个懒,聊聊齐王府的秘辛,结果讨了个没趣,砸吧砸吧嘴,又恢复了原来的站姿。

    另一头,莫问之走时不忘用余光往后瞟,确认身后的人看不见自己了,才恢复成正常的走姿。他借着松树遮住身形,从袖中掏出地图,将其展开后,细细看了一会儿,将花苑地形烂熟于心后,才把地图放回原位。

    他穿过曲廊,发现此时听雨轩的全部窗户都被打开透气,只留门前一卷珠帘,拨开轩前芭蕉,能隐约看见轩中果然有两人对弈。

    莫问之深呼吸几口气后,猛地窜到珠帘前,用呕哑嘲哳的声音喊:“某愿为王爷效劳,求王爷助某!”原本守在门前的仆从被莫问之的举动吓得直冒冷汗,上去两人将莫问之死死桎梏住,令他动弹不得。

    藏在暗处的晨风暗道大事不妙,捡起地上的几粒石子,弹到仆从的关节处。那两人不知为何身上疼了几下,一下子便用不上力。而莫问之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力一下子轻松了,抓住机会向前扑,摔进轩中,珠帘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燕王李建卓想着妻侄在这,不便训斥仆从,本希望他们能得力些,赶紧将外头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处理了。谁曾想这么没用,连个人都拦不住。

    李建卓眉头紧锁,憋着股怒气,冷冷地看向地上的人,却在对上那人的视线后直接愣住,试探道:“思谦,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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