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其实江锦对霍格沃茨的记忆并不算深刻。
只是十岁出头的时候看过一遍原著，然后高中时在英语老师的带领下看过一遍电影，所以在麦格教授将她带到对角巷之后，她慢吞吞地走在街上，边打量着街边冒烟的坩锅、沸腾的药液，还有戴着尖顶帽交流的人们，边在脑海中回忆。
双线并行。小到她此刻先是要购买长袍、魔杖、书籍，还有猫头鹰或是蟾蜍；大到回忆在故事既定轨迹中，从一年级到七年级，每年发生的大概事件梳理。
好在她记性异常的好，并且总是能很清晰地思考出事件的本质。
魔法石、密室、阿兹卡班的囚徒、火焰杯、混血王子、死亡圣器，确定自己能完整地回忆起每个学年的终极任务，并且在脑中清晰地构建起时间线以后，江锦开始关注当下。
也许是麦格教授忘了她是个孤儿，或许是她记得，但也没有办法进行帮助，总之，这位严肃的女士步履匆匆，启程去完成其他工作了，留下江锦一个人。
一个没有钱，也没有人带的十一岁孩子。
这很正常，江锦想。
她既不是什么七月末出生的救世主，也没有和伏地魔、邓布利多等人有瓜葛的父母，只是霍格沃茨中众多平平无奇的学生中的一个罢了。
甚至还可能是个纯麻瓜家庭出生的孩子，开学后会被部分斯莱特林抓着骂泥巴种。
不过无所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对角巷尽头，江锦盯着金碧辉煌、戒备森严的古灵阁想，当务之急，是要搞点钱。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道理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出错。
可是十一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这个年代的英国有出台童工相关的法律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目光扫过沿街的店铺。长袍店、冰淇淋店、魁地奇精品店、丽痕书店……视线再往后，江锦倏然停住，顿了两秒，然后径自往前走。
路过众多繁华热闹的店铺，她停在一间小而破旧的店铺门前，扫了一眼门上已经脱落的金字招牌，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叮咚。”门后的挂铃清脆作响。
店面小而深窄，从地板到天花板都堆满了长方形的纸盒，空气中弥漫着因她走进而扬起的灰尘，江锦呛了两声。
“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深而拥挤的柜子中间，走出一位穿黑色衣服的老人，神情和蔼，眸光在镜片下闪烁，炯炯有神地盯住她。
“你好，奥利凡德先生。”江锦眨了眨眼，“我想试试魔杖。”
接下来的流程如一，砸了几个窗户玻璃之后，她终于握住了小时候一直好奇的，所谓“是魔杖选择主人”的魔杖。
那种感觉很奇妙，不似前面仿佛磁极两端一般的排斥，或是握住后平平无奇，挥动也毫无反应的魔杖，她刚上手，就从木料的纹路中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仿佛天生就该契合。
“嗯……不错，冷杉木，杖芯是凤凰尾羽。没记错的话，是邓布利多的那只。很好，很好。”奥利凡德眯着眼，仿佛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其实有一根应该很合适。稀有，非常稀有的接骨木，可惜不在这里。”
江锦安静地握着魔杖，没有打断他，直到这位老人从自己的世界中幡然醒神，道了两句歉，慢悠悠走向柜台时，她才跟上去，将魔杖轻轻放在柜台台面上。
“是这样的，奥利凡德先生。”江锦看着他，声音礼貌而恭敬，“我其实是想问问您，能不能用打工来代替金钱，买下这根魔杖呢？”
奥利凡德明显一愣，上下看了她几眼，然后缓慢伸手拿起她那根魔杖，“我想恐怕是不行，这位……”
“奥利维娅。”江锦补充道，“奥利维娅·江。”
“很抱歉，江小姐。”奥利凡德慢悠悠将魔杖放回盒子里，转身登上梯子，置于最高层，“魔杖选择主人，尤其是冷杉木，一经选定，很难改变。你可以等以后有足够的资金后，再来找我。”
江锦没有很快说话。
她深知她这个年纪、这个长相的孩子稍微放低一点姿态，会显得有多难以拒绝。她已经在孤儿院尝试过无数次了。
她站在原地未动，仰头看着奥利凡德一步一步登下梯子，镜片下的目光再一次投来，才轻而低地说了声：“……好的。”
然后她眨了眨眼，最后眷恋地凝望了被束之高阁的魔杖盒子一眼，缓慢地转身，一步一步，轻缓地往外走。
门近在咫尺。
江锦心里其实也在忐忑和犹豫。这里毕竟不是孤儿院，奥利凡德家族在英国魔杖业近乎垄断数年，靠得可不是一腔好心和乐善好施。
如果不行，又要怎么办呢？
江锦已经在思考下一个方法了，伸手握上门把手，快要旋转时，忽听身后一句：
“嗯，不好意思，江小姐。能问问你为什么需要用打工来支付吗？你父母呢？”
魔杖店的玻璃擦得干净，映出黑发黑瞳女孩露出笑容的脸，那笑很短，胸有成竹般，稍纵即逝，接着又换上沉静、生涩、略带胆怯的脸。
“我是孤儿，奥利凡德先生。”
就这样，江锦得到了一份帮这位巫师看店的工作，任务不多，只是坐在柜台里，核算账本与记录销售额，报酬是一根魔杖，以及勉强能覆盖她新生开学二手资料的金币。
这样也很满足了。
一切都很愉快。
除了要在店里接待一些趾高气扬的客人以外。
“你怎么现在才来买魔杖，潘西？”
店门后的提示铃响了几声，进来两个约莫与江锦同龄的女孩，一边走一边聊天。
前面那个女孩下巴扬得很高，拖着自以为慵懒的尾调，轻蔑道，“假期我父亲带我们一家去罗马度假了，一待就是两个月，哪里顾得上。”
“真羡慕你呀。”她身后那个女孩眨了眨眼睛。
“你好。”江锦从高脚凳上下来，礼貌地问，“请问需要什么？”
“你是谁？”被称作潘西的女孩眯起眼，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现在什么人都能摆出主人的架子了？奥利凡德先生呢？”
“怎么了？”老人的声音从柜子后面传来。奥利凡德踩着梯子露出身体，一边挥手示意江锦退回去，一边看向这两个女孩。
“下午好，帕金森小姐，伯德斯小姐。欢迎你们来挑选人生中的第一根魔杖。”
江锦又坐回高脚凳上，一边在昏黄的灯光下核对账本，一边看这两位小姐进行一场闹剧的表演。
“这个不行，太丑了，拿走。”
“桦木？你竟然敢拿桦木的魔杖给我？不知道这种廉价木材是用来制作飞天扫帚的吗？”
“我要那个白色的，对。山杨木又怎么样？难道有我不能驾驭的魔杖吗？……啊！好痛！”
“这是什么龙的神经？我听我父亲说过，伊尔弗莫尼魔法学校的创办者曾经使用过山暴龙的神经，这里有吗？”
……
约莫一个小时过去，店里玻璃破碎，柜子倾斜，魔杖盒子散落一地，一片狼藉。江锦只有紧紧缩在墙边，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不合适的魔杖误伤。
“为什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潘西？”门铃再次响动，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和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一起涌进，解脱了这房子里默不作声的两个人。
潘西·帕金森回头，脸上的骄纵跋扈立刻收了起来，头一低，低声道，“父亲。”
帕金森先生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褐色头发，褐色眼睛，胡须修得一丝不苟，倚在门边，飞速扫过店面里的狼藉，声音沉沉，“不要在外面丢脸，我跟你说过吧，潘西。”
“……是，父亲。”潘西的头更低了。
“抱歉，奥利凡德先生。惯坏了，不懂事。”帕金森先生慢条斯理地看向店主，“您挑一根最适合她的就是了。”
“好的，好的，帕金森先生。”奥利凡德先生说着，慢吞吞向后走去，试图从狼藉中翻出最适合她的那一根。
店里一时安静下来。眼看着褐色头发的男人向她看来，江锦连忙低头，核算账本上的金额，留给男人一个漆黑的发顶。
可是那道视线并没有因为她没有直视就移开，依旧萦绕在她身边，甚至有了几分探究和压迫的意味。
“招了个中国小孩吗，奥利凡德先生？”江锦听见他拖着尾音发问。
“不，不是中国人，帕金森先生。江小姐是中英混血。”店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显得模糊而遥远，“赚点魔杖钱而已。”
“江小姐？”男人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将她的姓氏意味深长地念在齿间，在账面本上压下一片阴影，“很少见的姓，这位江小姐。”
“……是的，帕金森先生。”江锦缓缓抬起头，“我随我母亲姓，是中国姓氏。”
看到她脸庞的瞬间，男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手掌抓住桌边，褐色的眼睛紧紧盯住她的瞳孔。江锦甚至都能从他浅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茫然的样子。
“父亲。”
“父亲！”潘西困惑又不解的声音传来，使男人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两秒后，他松开握住桌边的手，又看了江锦一眼。
“你的全名是什么，江小姐？”
“奥利维娅。”江锦心里疑窦丛生，面上还是乖乖回应，“奥利维娅·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