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级考场上。

    正和听力决一死战的池疏明歪着头试图找到哪怕一个能和试卷对得上的英语单词，滋滋啦啦的机械女音堪比最有效的ASMR，让本就因熬夜而不甚清醒的大脑更加昏昏欲睡。

    很突然的，好像看欧美剧底下镶嵌上的字幕一样，池疏明看到自己的卷子上，每道选择题的旁边都浮现出相对应的英文对话和翻译。

    池疏明一下子就清醒了。

    真是天助我也！

    这个时候她只想着自己稀烂的英文水平终于有救了，完全没想过字幕从何而来。等她欢天喜地的按照字幕翻译填上选项答案后，池疏明才隐约有种异样的感觉。

    于是她又重新仔细地看了遍题目。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请在下面的选项中选择正确的衬衫价格……”

    嗯，这题简单，简直就是白送分的。

    “众所周知，意大利面就应该拌（）号混凝土……请从下面的选项中选出正确的混凝土序号……”

    嗯，这题她会，意大利面的最佳拍档就应该是42号混凝土，网络冲浪5G专家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热梗。

    池疏明对自己的答案很满意。

    “请写出林某玉和伏某魔的拉郎震圈CP文，并从以下四个选项中选出正确的作者名字……”

    嗯，这题她也会！这可是她磕的第一对CP，可惜周围人纷纷将此视作□□不吃她的安利，为此她还自闭了许久怀疑自己的审美。

    ……桥豆麻袋，如果她的记忆没错的话，她现在，应该是在六级考场上。

    六级听力考试，为什么会考这种冷门又小众的拉郎CP？

    她出现幻觉了？

    有了这个念头，池疏明下笔的手顿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想起临睡前刷到的，短视频里播报的西南某地区菌子中毒季的社会新闻。

    嘶……但她这里是东部内陆地区，跟那地方差了近两千多公里，怎么可能会吃……

    “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特产，你们快来尝尝。啊，这个也是特产但是不能吃，不然可能会看见……奇怪的东西。”

    舍友乔舒然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适时响起，池疏明顿时感觉脑袋有些飘飘然，习惯性熬夜的后遗症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

    她好像……在拿乔舒然的特产蘑菇扔进小火锅里煮的时候，拿成了那个不能吃的特产。

    Oh！God！Please！No！

    池疏明开始紧急向前翻阅试卷，刚刚还密密麻麻宛如开了翻译器一样的英文卷子竟变得一片空白。别说字幕了，连题目都看不到一个。

    比她微信余额里的0.00都干净。

    “啧啧，真是一如既往的别出心裁啊，25个选择题居然没一个对的哈哈哈哈……”

    眼前骤然蒙上一层阴影，轻佻又带着少年元气的声音在池疏明头顶上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池疏明猛地抬头，一脸愤怒的想看看是谁在胡说八道。

    开玩笑，这可是她一个题一个题认真听的，不可能一个都对不了，做真题卷她都蒙C还能对五个呢！

    然后她的眼睛撞进了一张花纹夸张的狐狸面具，视线再往下移，是一身黑衣黑裤子。不知道是不是池疏明的错觉，还是说今天的阳光太好，她似乎看到黑色的衣服上，金色的丝线绣出的繁杂花纹。

    但那只是短暂的一瞬，等池疏明再想去看的时候，那好像又只是一件普通的黑色T恤。

    狐狸面具的少年笑声也随着池疏明的动作戛然而止，分明是表情一样的面具，可池疏明就是能在那张面具上感受到震惊的神情。

    “你，你能看到我？”少年伸手指指自己，他手臂的线条流畅，皮肤却带着一股不健康的苍白，伸出的手指纤细修长，但并非是那种缺乏力量感的花瓶架子，池疏明甚至能看到那苍白肤色下埋藏着的青色血管。

    池疏明很没出息的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苍天在上，她就知道男菩萨的视频看多了会出问题……啊不是，每天给他们点赞这是她应得的。如果现在随便有个话筒递到她嘴边，池疏明都能以极低的查重率发表一番真情实意闻者落泪的获奖感言。

    感谢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菌子！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可逆的副作用。池疏明下意识想掏出手机，但是手伸进口袋她才想起来她这是在考试不能带手机。摸了个空的池疏明把失望写在脸上，并开始焦虑如果不能及时送医她会不会明天就要拎包入住精神病院。

    池疏明仿佛看到约束带和病号服在向她招手，粉色的条纹服越过人山人海跑过来要跟她跳一支探戈。池疏明疯狂摇头，如果可以，她愿意拿出八百米三分二十秒的优秀成绩冲出这间教室，把该死的病号服永远甩在身后。

    少年看着池疏明一连串流畅的小动作和三十秒变四次脸的独门绝技，不死心的再次开口问道：“喂！你能看见我吗？”

    他伸手呈喇叭状对着池疏明的耳朵，声音大到池疏明恨不得把准考证揉成团塞他嘴里。

    但是池疏明坐怀不乱，池疏明视若无睹，池疏明开始思考自己百年不变的作文开头“With the development of”，仁慈的阅卷老师能给她打多少分。

    少年见她一直没反应叹了口气，背影落寞的坐在池疏明考试桌子的一角翘起二郎腿。

    池疏明装作不经意的抬眼一撇。

    腿真长啊。

    池疏明再看一眼。

    又细又长。

    再次感谢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菌子！

    池疏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笑意，接着就听见少年在自言自语：“难道是我看错了？但是刚才……她应该是看到我了吧？看到了吧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那为什么不理我……快看我快看我……”

    任凭少年如何费尽口舌，池疏明始终不为所动，直到她听到少年说：“唉……既然听不到的话，那我也就没办法告诉你阅读答案了。真可惜，不然高低也能让你考五百分，省的下次再花钱给平台做慈善……我看看啊……阅读题的答案是……”

    答案？

    池疏明对此持怀疑态度。

    毕竟刚才的意大利面混凝土和伏黛CP已经很离谱了，哥们再帅也是幻觉，以她有限的脑容量是没办法小宇宙大爆发以基因突变的可能性完美的通过这次六级考试的。

    ……

    池疏明坐直身体，池疏明侧耳倾听，池疏明头都快靠在少年腰上了。

    她绝对不是馋人家身子，她只是想更好的听到答案而已！

    但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少年的下一句话，池疏明实在无法坚持让屁股离开椅子太久，于是她做贼似的悄咪咪抬头，跟低着头的少年打了个照面。

    正面暴击！

    少年黑色的发丝柔软又富有光泽，缎子一样的半长发披在肩上，有几缕随着他歪头的动作露出他耳朵上流苏样的银色耳饰，分明是毫无生机的死物，却让池疏明忍不住为之一颤。

    这种怪异的感觉被池疏明归结于偶像剧看多了，导致她的幻觉比偶像剧还偶像剧。

    并不是说偶像剧不好的意思，很多个失眠的晚上，她都需要靠这些东西来补充能量。

    但少年明显怔了一下，池疏明听到他气呼呼的声音：“好啊，我就知道你能看到我！喂！转过头也没用，我看到了，我都知道了，你别想再装傻充愣骗过我，这对我来说是没用的！哥就知道哥的魅力无人能敌，路边的石头见了哥都得直夸帅气……”

    眼见清爽的帅哥开始了他油腻的发言，池疏明那颗马上就要小鹿乱撞的心顿时扼杀在了摇篮里，她捂脸闭眼，如果还有一双手的话她还想捂住耳朵，远离这个喧嚣的世界。

    如果说少年是她的幻觉，那是不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也同样油腻。

    池疏明被自己的联想给吓到了，也顾不上试卷上还有多少题没做，她胡乱地填好答题卡就想走，然后马上打车去最近的医院挂急诊科。

    她只是食物中毒而已，去医院洗个胃睡一觉就好了。

    没错！去医院一趟就什么都好了。

    什么清爽帅哥……虽然确实有点舍不得但是！总比摧残自己的精神要好。

    “哎哎哎池疏明你乱填什么呢？”少年跳下桌子拦住她，“四个A四个B四个C四个D？答题卡踩一脚都比你对的多，有哥在你还担心啥？听我的把答题卡都擦了我给你念你重新涂……”

    池疏明脑袋嗡嗡的，下意识按照少年的话去做，她一边擦答题卡，一边小声开口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叫池疏明？”

    少年顿了一下，随即有些磕绊地开口：“你这，你这答题上不是有名字吗！”

    他像是想让池疏明相信也是让自己相信：“对，答题卡啊，你看，池疏明三个大字，想看不见都难。”

    池疏明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自己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迟钝地点点头相信了。

    “那我该怎么叫你？”池疏明用气音问道。

    话问出口她才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疯了，她居然把想象出来的人物当了真，还询问对方的名字。

    急诊科刻不容缓。

    池疏明重新开始涂答题卡，少年听到她问，停了一下“嘿嘿”两声：“叫我字幕菌吧。”

    声音低沉又轻柔，像微风拂过湖面一样让人心痒。

    完蛋。

    死去的小鹿蹬蹬腿，活蹦乱跳的大喊一句：“没想到吧我又活了！”

    池疏明轻咳一声转过头。她所在的位置靠近窗边，窗外是空旷的教学楼空地，最中心的位置是中满花草的花坛，偶尔才有一两个学生走过。

    原本有学生坐在花坛边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凭借着双眼5.0的良好视力，池疏明却只看见花坛边那人乌黑的长发和……黑黢黢的脸？

    难道是什么外国友人？

    池疏明没多想，那人却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一样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黑乎乎的脸，没有五官。

    池疏明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只不过这次不是偶像剧的帅哥而是变成了灵异片场，但那感觉实在太过真实，让她忍不住冷汗直流。

    下一秒，花坛边的人突然消失，就当池疏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出现在玻璃上，与她近在咫尺。

    池疏明顿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随即两眼一黑。

    对，不是一种形容词，而是物理意义上的两眼一黑。

    池疏明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