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姜文焕,我渴。”

    “姜文焕,想吃肉干。”

    “姜文焕,我尿急。”

    姜文焕。

    姜文焕。

    姜文焕。

    一整天妲己都在叫姜文焕的名字。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使唤他吗。

    这是妲己的想法。

    但几步之外的鄂顺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时不时就要握一下腰间的佩剑,之前冀州攻城战他共计杀敌四个,今天的妲己差点成了第五个。

    不过,在鄂顺真的要动手之前,她自己又回到了殷寿马上。

    没办法,使唤人也好累,她还是喜欢殷寿这样的,不用使唤,她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他就知道她的想法,她只需要静静享受就好。

    一定是她太懒了才会这样!她不可能真的喜欢殷寿!

    她更喜欢姜文焕才对,可是姜文焕好像对她没什么热情,他再也没用第一次相遇时的那种令人沉迷的眼神看过她。

    现在他看她的眼神疏离又防备,这无疑激起了她这个小动物的胜负欲。

    不可能!妲己这么可爱,这么漂亮,姜文焕怎么可能不喜欢上她!

    无所谓!她的法术会出手!今天晚上就出手!

    嘻嘻……

    她端起爪子……噢不,是手,惬意的往后靠靠,背后是殷寿宽阔坚实的怀抱,好像某种指令,殷寿隐在斗篷后的那一只手照着妲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抚摸起来,妲己舒服地直眯眼。

    他好懂!她好爱!如果不是先遇到姜文焕,她也许真的会喜欢殷寿也说不定!

    正值深冬,天黑得早,晚上行军看不清道路,马儿也容易受惊,大军再次就地驻扎早点休息,明天天一擦亮就得继续赶路。

    姜文焕照料完两条饮冰蚕,可能是之前在雪地里呆了一夜受了点风寒,加之被妲己折腾了一天,他有点累,今天休息得比平日都早。

    他做一把饮冰琴送她,姑姑应该会开心,沉寂的眼睛会变得亮闪闪,会笑着夸他,应该也会用这把琴试着弹一曲。

    想象着姑姑弹琴,他在一旁舞剑的场景,姜文焕很快陷入了黑甜的睡眠。

    只有月亮还算清醒。

    妲己溜进姜文焕的营帐,她兰指轻翘捏了一个诀,进入了姜文焕的梦境。

    她想看看姜文焕梦里的人是谁。

    *

    夜很深了,万籁俱寂,姜文焕从梦里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梦里的一切过于惊悚,他坐起来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喝压压惊,月亮清辉洒落进营帐,令他清醒,庆幸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刚开始是一个美梦,他梦到姑姑弹琴,他则在一旁舞剑助兴,可是弹着弹着,姑姑突然变成了一只九尾白狐,她要求他陪她玩耍,还硬要他给她顺毛……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后来再回朝歌的路上,苏妲己都没有再招惹过姜文焕,那天她施法进入了他的梦境,发现他果然已经有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怎么那么美啊,比她还美,不不,用美不足以形容她,如果非要用东西比拟她,那她是月亮,她像月亮神,周身散发柔和光辉,不具有攻击性,但不妨碍她有震慑力。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超越那个人,她还只是一个还未修炼成形的小妖精而已。

    她失落了好久,直到行军队伍到达朝歌,她被裹在冀州的帅旗中当做一件礼物献给殷寿的兄长——殷启。

    姜文焕托抱着冀州的帅旗走到商王和太子面前,掀开旗子的一霎时,她才又看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看她的那种眼神。

    他还是令她着迷。

    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殷寿帮他解了封印,还允许她蹭吃蹭喝,她不是没有良心的狐狸,她还记她要向他报恩的事。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妲己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解决了商王和殷启。

    殷启弑父后伏诛,殷寿作为新王登基,搬了新的寝殿,妲己自然也跟着一起。

    原先殷寿寝殿那只猫早就被妲己吓跑了,不过没有关系,殷寿更喜欢现在这只小宠物,他对她近乎于放纵,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妲己问:“你为什么不栓着我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因为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妲己在殷寿寝殿撒欢,这里闻闻,那里挠挠,寝殿里被她搅和地乱七八糟,东西碰倒了一地。

    侍女和侍从都惊恐地看着她,再去看殷寿的脸色,以前只有那只猫干过这种事,后来被送去驯兽师那里调教了一番才好。

    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没想到殷寿只是看着她闹腾,并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看起来也没有要发怒的意思。

    自从上次妲己自己跑回殷寿马上后,他再也没用锁链锁过她,他给她绝对的自由,因为他知道不管她玩得多野,走得多远,最终都会选择回到他的身边。

    “当然是因为你漂亮。”他夸赞她。

    妲己很受用,立刻精神百倍,走路都昂首挺胸不少,立刻黏上来与殷寿亲热贴贴。

    一旁的侍女以为自己眼睛瞎了,刚刚她是看见大王笑了吗?幻觉吧!大王从来都不喜欢笑,反正今天是她这个近身伺候的侍婢第一次看见大王这么笑。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下去。

    “阿焕,快走,大王宣大家立刻去龙德殿。”鄂顺急匆匆地赶来告诉姜文焕。

    “发生什么事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赶紧走,别耽误了惹大王不快。”自从殷启弑父伏诛以后,鄂顺在朝歌最大的靠山就倒了,他行事比之前更谨小慎微。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和他如何行事无关,殷寿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南伯侯的,谁让他们一族与先太子的关系千丝万缕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次大王召四大伯侯入朝觐见也许并不想看起来得那么简单,大家境遇也许都差不多,只是南伯侯首当其冲。

    姜文焕担忧地看了一眼鄂顺。

    姜文焕看着自己双鬓已经开始发白的父亲——东伯侯,一眨眼,他已经做了八年质子,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脑袋里不停穿梭。

    姜文焕的母亲是他父亲的发妻,他母亲身体不好,生下他没几年就离世,后来父亲续弦了同为一族的姜氏女。

    姜媿,也就是殷寿正妻姜王后是姜文焕继母之妹。长年一直跟着姐姐借住在侯府,自告奋勇承担起照顾姜文焕的职责,况且她很喜欢姜文焕这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侄儿。

    他小的时候有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经常生病,瘦得跟小猴一样,怎么喂也喂不胖,水汪汪圆溜溜的小狗眼,可怜兮兮揪住姜媿衣角喊姜媿:“阿焕这里痛痛!小姑姑呼呼!”

    哎,怎么能这么惹人怜爱,姜媿最受不了阿焕对她撒娇,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只要姜文焕小嘴一瘪,她总是忍不住对他千依百顺。

    东鲁临海,姜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多吃鱼虾贝类可以强身健体,就经常带着姜文焕去海边赶海,踩浪花,吹海风,晒太阳,饿了就地支锅子做海鲜汤喝。

    “小姑姑你快看,这个蛏子会尿尿!”

    “小姑姑,有两只螃蟹在决斗打架!”

    “小姑姑,这个贝壳好漂亮,送给你!”

    姜文焕的身体真的一天一天好起来,甚至开始有了小少年的轮廓,长高了,也健硕了,他觉得现在他可以保护好他的小姑姑,可惜,小姑姑就要嫁去朝歌了。

    他的小姑姑最爱笑了,她的笑声里有阳光的味道,有海风的气息,可是她现在不爱笑了。

    “……谁杀了自己的父亲,就可以取而代之。”姜文焕看见殷寿在笑,冰冷的笑意漾在唇边,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

    过了片刻北伯侯倒在血泊里,崇应彪手刃了他。

    他看向鄂顺,他还没拔刀,南伯侯急得跳脚:“笨蛋!快动手啊!”

    鄂顺边往后退边摇头,他心跳如擂鼓,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上大脑,他也看向姜文焕,两人的眼神相撞。

    眼里都有绝望,但鄂顺的眼神突然窜出一股决绝。

    龙德殿上有鄂顺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就算他死,他也不可能伤害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他只能赌一把。

    他面向南伯侯拔剑暴起,最后看一眼父亲。

    对不起,父亲。

    南伯侯早已做好准备用自己一命换他的阿顺一命,他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只盼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但是。

    鄂顺的剑从来不会对着自己爱的人。

    他突然转了方向,冲到殷寿面前,铜剑直指他的心脏。

    杀了殷寿,父亲,阿焕,就都有活下去的希望,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件事情,他忘了,他们这些质子的剑术都是殷寿教的。

    他根本没有胜算,但他只有这个选择,成与不成,他都不后悔。

    鄂顺倒在血泊里,一股一股的血涌进喉咙,他发不出声音,意识也开始慢慢抽离,父亲的哭喊声在大殿里回荡,眼前一片花白,就像那天晚上下的大雪。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控制不住的眼泪从眼角流出来,但是表情却是笑着的,他没有遗憾,他盯着姜文焕的方向,嘴巴最后动了动。

    他说,活下去。

    *

    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殷寿要他们杀了自己的父亲,取而代之,他疯了!

    西伯侯善占卜之术,他当着其他伯侯的面占卜后散播谣言,说殷寿得位不正,是此次四大伯侯密谋造反的罪魁祸首,这件事证据确凿,他直接被姬发送进了大牢,此时并不在龙德殿。

    其实朝野之中早就有流言,殷启弑父这件事太过蹊跷诡异,他跟本没有理由这么做,众说纷纭,更有殷寿德不配位的言论传出。如今看来这些流言并不是捕风捉影,只是大家都还不了解殷寿而已。

    大家都以为殷启以子弑父,以臣杀主是引发天谴的罪魁祸首,如今看来,殷寿才是引发天谴的罪人!

    可惜!他明白地太迟了!

    “姜文焕,为何还不动手?”殷寿居高临下骤然施压。

    他慢慢举起剑,但是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后退,身边是跪在地上的崇应彪,他手刃亲父之后已然精神崩溃,一直不停地磕头,几乎要把前额磕出血洞。

    大殿之上兵荒马乱,人人自危,宫人们都低着头,唯恐多看一眼就是死罪。

    东伯侯摇摇欲坠地往前走,他后悔了,八年前阿焕跪在他面前自请要来朝歌做质子之时,他不该答应,他不该把他送到这样一个禽兽的手里,让他一个人在这龙潭虎穴里苦苦挣扎八年。

    他的阿焕可是东鲁的世子啊!他本可以安安稳稳一辈子!

    东伯侯痛心疾首,殷寿毒蛇一般的眼睛盯着,由不得他再迟疑,他快步往前几步,姜文焕看着父亲撞向了自己,那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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