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橘色灯光显得格外温馨，桌上是简单的两菜一汤，一对母女相邻而坐，边吃边聊天。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说结婚了，连男朋友都没有，”白扶英夹了块肉放进对方碗里，无奈地看着姜也，“从上大学就开始说这件事了，现在都读博了，还没碰到心仪的人吗？”

    姜也今年二十七岁，相貌清丽，身材窈窕，眉眼低垂的样子看起来乖巧又仿若拒人千里。

    这幅样子不知道骗了多少人，私底下姜也是火爆脾气且十分固执，十头牛拉不回来的那种。白扶英预感自己那看似乖巧的女儿接下来的话会气死自己。

    “是呐是呐，”姜也咬了口青菜，含糊道，“我没本事找男人，你有本事让我直接结婚，你知道的，我从不反对包办婚姻。”

    “荒唐，不谈恋爱怎么结婚，你是老古董吗喜欢包办婚姻？”

    “包办婚姻有什么不好？”姜也不以为然，放下手中的筷子，拖着腮帮子看着自己风韵犹存的母亲，“对于有喜欢的对象的，包办婚姻是束缚，是枷锁，是封建糟粕，对于我这种不喜欢谈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的，包办婚姻简直就是人生捷径。

    如果一定要我结婚的话。”

    姜也不理解恋爱的意义在哪。

    她其实并不反感结婚，结婚对姜也来说，就像是潜水、攀岩、蹦极，属于人生中值得体验的事，如果体验感不错，则该项活动可以长期稳定进行，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如果像蹦极那样体验下来头昏眼花，那么一次就可以结束了。

    对比结婚，恋爱就显得有些多余了，费心费力费神，到头来受累的说不定还是自己。如果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那何不如跳过恋爱一步到位，直接结婚。

    不过这样的理念，对于白扶英女士来说，还是超前了一点。

    每次母女俩关于这个话题的交谈都是无疾而终，姜也也没把这次的放心上。直到有一天收到了一个微信好友申请，和母亲同时发来的信息：朋友家小孩，是律师，条件挺好的，可以接触看看。后面附上一张照片。

    姜也点开看了一眼，一张生活照，里面的人笑的很阳光，浓眉星目，是很正的长相。

    母亲的审美还是那么让人放心，姜也保存了图片，点开了好友申请。

    备注上写的是戚寻。

    加了微信，姜也担心的冷场尬聊并没有发生，对方比想象中懂事，似乎以为姜也有些内秀，只简单聊了基本情况，并约了吃饭时间就结束了。姜也揉了揉太阳穴，在备忘录里记了一下，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到了约定的日子，姜也简单收拾一下便准备出门，被白扶英拦着了。

    “你是去爬山还是去相亲啊？”白扶英不可思议看着长裤长袖运动套装的姜也，拿了一件白色衬衣和墨绿色马甲，又翻出一条牛仔裤扔给姜也，“去换上，再涂个口红听见没？”姜也默默返回房间。

    口红最终还是没涂上，按姜也的说法是，反正都吃饭了，口红也就能看见那么几分钟，实在是没必要。白女士不想多说什么，十分嫌弃赶素面朝天的姜也出门。

    戚寻约她吃的港式火锅。到了店门口，姜也说了预约人姓名，随服务生指引往预约桌走去，一个男人已经坐在那里了，看到姜也走近，露出微笑，戚寻本人比照片好看。

    姜也堆起笑容：“久等了，戚先生。”

    “没有，叫我戚寻就好，”戚寻将电子菜单递给姜也，“我随便点了一些，也不太清楚姜小姐的口味，姜小姐看看再添一些。”

    说是没点多少，数量却已经可以摆满桌面和旁边的架子了，姜也选了锅底，并礼貌性添了一份价格不高不低的基围虾便将菜单递给旁边服务生。

    姜也喜欢港式火锅，她享受一个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小火锅的感觉，面前小锅咕嘟咕嘟冒出热气，比起和戚寻交流，她更愿意听火锅煮开的声音。

    但这样的想法明显不能让对方发现，姜也洗脑自己，抬起眼睛，露出好似不谙世事的微笑看着戚寻，她知道如何在饭桌上摸鱼。

    “听说姜小姐是医生。”

    “对，外科医生，刚读的博士，只能做一些小手术。”姜也下了一份蟹仔包和墨鱼仔，抽空微笑看一眼戚寻。

    “姜小姐谦虚了，x大医学博士生前途无量啊。”

    “没有没有，主要是我老板优秀，三十三岁主刀医生，别人学医为了赚钱，他是真的想为医学界做贡献。”姜也头也不抬的回道，好像快把天聊死了。果然，她听到对方一声轻笑。

    姜也装作有些不好意思，试图暖回场子：“我的工作比较无趣，说说你吧，大律师。”姜也拖着腮，余光瞄着锅里的菜。

    “哈哈，我入职场也没多久，目前名气也不高，全靠家里人给一些案子。”姜也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她知道戚寻父母都是律师。

    “新人律师打拼确实需要老前辈扶持，说起来，医生也是这样，不跟着老板连上大手术台的机会都没有，”姜也捞起一个蟹仔包咬了一口，滚烫的汤汁流了出来，趁散热，姜也主动问道，“你们法学生会选择在法院实习还是律所实习呢？”

    “一般都是律所，法院里面都是杂事，很难学到什么，”戚寻温柔地看着咬蟹仔包的姜也，“不过法院倒也是有一些有趣的事。”

    “比如真的会有人在法庭上喊青天大老爷我冤枉之类的？”

    “哈哈哈，我倒是没碰过，”戚寻给姜也添了一杯水，说了一些他在法院的经历。

    火锅热气氤氲，聊天气氛也热络起来，虽然大多是戚寻讲，姜也更像是捧哏的，不用费什么脑子，就能保持气氛，这是姜也的饭桌摸鱼之道。

    但戚寻说的确实有趣，他讲了一些官司精彩之处，虽然像是在夸自己，但内容确实吸引人。

    “不好意思，我好像说太多了，”戚寻不好意思笑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烦。”

    “没有，很精彩，”姜也早就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很喜欢听。”

    两人好像意外的合拍。从工作聊到兴趣爱好，她能感觉到对方在探寻自己的喜好。姜也并不介意将自己的个人偏好随意透露出一些，这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一顿饭吃的很愉快，两人从十一点半吃到下午两点，火锅汤底加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戚寻明显感觉到了姜也有些困倦了，才提议结束并送她回家。

    姜也婉拒了，她聊累了，不想再路上还要想着和对方聊什么，她表示这里离家很近步行就可以了，虽然她现在累得想瘫坐在椅子上。

    戚寻问了几次都是这个结果便不再坚持了，他微笑着看着姜也：“姜也，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他没再叫她姜小姐。

    姜也回之一笑，向对方挥了挥手：“期待下次再见啦，戚律师。”随即毫不留念的转身，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回走。

    到家后，没理会白扶英的询问，这顿饭消耗她太多能量，纵使当时觉得愉快，结束后带来的是内心更加的百无聊赖。换了身衣服往床上一倒，昏睡过去。

    等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六点了，房间一片漆黑，窗外万家灯火，一个一个窗户透着温黄的灯光。中午吃的还没消化完，姜也此时并不是很饿，她揉了揉脸，起身离开房间去向白女士汇报情况。

    白扶英贴心地递给她一杯水：“说说吧，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姜也接过杯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目前来看，如果和他结婚，我应该挺乐意的。”

    “你这孩子怎么直接想着结婚了，”白扶英误会了姜也的意思，“女孩子家矜持一点。”

    姜也摆摆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讨厌他，对他印象还不错，但我也不想谈恋爱，如果包办婚姻的对象是他，我很乐意。”

    包办婚姻这四个字一出让白扶英无语住了。

    “你想包办婚姻，别人还未必乐意呢，”白扶英翻了个白眼，“牵线我帮你牵，那么想结婚自己努力去。”

    白女士明显又误会了，姜也也懒得解释，努力是不可能的，她也没觉得吃顿饭能怎么样。

    姜也认为只是简单的认识一下，但对方好像上心了，戚寻貌似在追求她。

    姜也提到过自己有时候会打打台球，戚寻很快便邀请她去打台球，虽然很快姜也发现戚寻是台球小白，大概是时间匆匆只学了些基础。

    戚寻并不感到尴尬，反而很好学的向姜也请教，姜也乐在其中，对方很有悟性，几杆下来甚至打出了相当完美的斯诺克，虽然大概率是蒙的，姜也还是超给面子拍手夸赞对方是台球新星。

    看着戚寻微微红了的脸，姜也感觉有些可爱。

    姜也与戚寻熟络了起来，两个人都很忙，生活中并没有交集，但在微信上有聊不完的天，也没有聊什么有意义的事，聊天也不是主要目的，两个人都沉溺在虚拟的陪伴中，好像身边总有一个人一样。戚寻对姜也有求必应，有一天姜也心情不佳想去看夜场电影，只随口提了一下，戚寻没顾第二天是工作日，大半夜开车带姜也去了附近的电影院。他们会一起约着看吃饭，一起约着看电影，还一起去爬过附近的山看日出，但好像也仅此而已了。

    他们占有的对方的一部分生活，却不是融入，两人之间的来往与双方私生活泾渭分明，无法越界一点，戚寻大概是了解了姜也，但他不认识姜也的朋友，也不知道姜也真正的想法，好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墙壁，窥探不到另一边的姜也。戚寻对此有些束手无策。

    他们成了最亲密无间的好友，说是像好友，姜也对他的感情更像是家人，对待兄长一样，姜也曾笑着说过，可惜自己是独生女，要是有哥哥，希望是像戚寻这样的，戚寻听后笑着没说什么。姜也喜欢这种相处模式，她沉溺于这种氛围，不愿意去多想对方的目的，也不愿意去多付出些什么。

    或许潜意识里，她清楚戚寻能这么包容自己是因为喜欢，可能戚寻真的很喜欢自己，姜也都能感觉到自己在戚寻面前越来越放肆，戚寻太好说话了，看上去太好欺负了，姜也肆无忌惮对戚寻暧昧暗示不给予任何回应。

    “反正我不会和其他异性再有这样亲密的来往了，”姜也心想，“我和他付出的等同的时间，精力，并不算玩弄对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