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楚歌命大,一场大疫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却让她奇迹般得以幸存。后来她认为这是上天垂怜,是因为她留在尘世尚有用处——段知燕还没长大,她的誓言还未映证,她有任务在身。

    不过除了她之外也没多少人这么觉得。这次死里逃生,竟然使得她实现了某种成就:此前她的命一直被牢牢握在段府手中,就算是丢了也不可惜。可醒来后怀中终于搂着那温温软软的小女孩儿的身躯,恍然隔世,才终于明白那虚无缥缈的梦境中究竟缺了什么。

    她鼻尖一酸,这劫后余生的恐惧与痛快才终于席卷全身。段知燕用她的衣服擦眼泪,黏在她的被子上不肯离开。她从衍州一路奔回,终于在这无边的夜色中再度看到她睁眼,看到生命在黑暗里沉没,却又熠熠生辉。

    她抬起头,在段知燕一头漆黑的发丝后看到路云中站在门口,沉默地替她收拾起水盆和帕子。有这么一瞬,尽管身上还绵软无力,可她却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手落在段知燕的头上摸了摸,像一间屋子拥有了本应有的人气,一跃而成为更高级的层次。那是一个曾经想象过、但却难以匹及的字眼,它不困难,也不新鲜。却在这时击中她的心,痛苦地战栗着,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哪怕被烧灼成一滩灰烬,也毫不后悔。

    家。

    这个字眼在眼前跳了跳,紧接着便又堕入黑暗。楚歌伸出手,硬生生将它揉回眼中,塞入心中。她吞了口唾沫,默不作声地将心绪完全隐藏起来,想要起身帮忙。路云中却又将她扶回来,说,你大病初愈,好好歇着吧。楚歌低声说,你帮了已经足够多,有些事情我也可以做。路云中也压低了声音,说知燕和思君都看着呢,你刚病便就叫你干活,他们以后怎么看我?楚歌没想到他这么答,啊了一声,方后知后觉噗地一声笑了。路云中见她终于展了笑颜,自己也不禁微笑。他将楚歌手里的东西拿过来,说,你好好歇着就是,凡事有我呢。

    路云中自小经了太多苦难,性子孤僻,甚至有些阴沉,近几日更是忧思深重,很少有笑容。这一笑便显示出那难得的柔和,叫人不由眼神一错。两人凑得太近,楚歌心跳如鼓,眼花缭乱。这种感觉与此前无数次面见路云中都不同,甚至和过往的所有情绪都并不相同。这感情让她不安,又不敢直视,只好暂放一旁,看着路云中忙左忙右,心中有一种别样的温情在病痛中滋生。

    是夜,路云中要回营前,对她做了最后的叮嘱。两人头一回在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夜风里一站,尽管浑身湿黏得难受,可共患难后,怎样也不觉得不适。路云中将要熬的药都为她备好,又连说了几句晚上多多留心的话。楚歌始终不言不语。两人在庭院门口多说两句,屋里便冒出两颗小小的头颅,悄悄往这边盯着看。路云中见她醒转过来,心下轻松,指着后面笑笑,说,你看。楚歌转头去看,却扑个空。两个小人早就偷偷又将脑袋缩回去了。

    路云中说,再遇见你时,我便想同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又带个小姑娘,生活总不容易。此后有事便可以来朝花岗找我,能帮我的我一定帮。只是那时担心有人说你闲话,现在却是不怕了。楚歌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路云中笑笑说,你近几日生病,我便常往这儿赶。久而久之便有人开我玩笑,一一被我训了去,听闻你生了病,他们才有所收敛。而更重要的是赵副将问了我。

    楚歌一愣。现今一提到这个人,她便紧张。路云中看出她不安,连忙补充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此来,倒确实证实了他对你有他想。楚歌说,那怎么办?路副将,我可不能嫁给他。我有燕燕和思君在身旁呢。路云中说,我便要说这事。你不必担心,他知晓我与你相熟,同我提过。我知道你不愿意,便糊弄过去了,说你是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落了难才至此,若他有心,非但不能纳你做妾,还得明媒正娶。

    楚歌啊了一声,万万没想到路云中会做此借口。半天后才说,可是赵副将知道我以前是段家的婢女。路云中说道,所以,这招数还是知燕给我出的。她说你是曲家的义女,她母亲的义妹,只是陪嫁到段家,帮着照顾你。段家不看重你是它的事,若想娶你,就必须得找到曲家提亲,明媒正娶。

    楚歌的心脏怦怦乱跳,不由抬头看他,说万一当真找到了呢?路云中说,大夫人去得早,衍州城内又没有亲疏,连知燕都不知道她是哪里人。赵副将又总不能为此事动用私权,写信去往东都询问段家主。先如此拖住他,说不定几月后他便没了心思。只不过余下事情还需要姑娘多注意。他顿了顿,又说,姑娘若是无心,我自会全力相助。可姑娘若是有心……楚歌连忙说,你放心,我不会,我不会。我与赵副将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无梁将军,是认识都不会认识的。我有燕燕和思君,有手有脚能赚些钱补贴家用,家就在这儿。又何必去他那府中讨口饭吃?

    两人说了这件事,天色已暗,路云中不得不告别。碍于楚歌大病初愈,他不愿她送,自己匆匆地走了。楚歌目送他离去,直至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回屋。坐于窗边,忧心忡忡,段知燕还没睡,捧着碗等着给她喝药。她等了好久,神色焦急,分外可爱。捧着碗直往楚歌唇边送,连声说姐姐快喝,喝了药才能好。

    楚歌虽是心中万事难平,可看着她这幅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抬手将她拢到膝上,端了药在手里吹着,先问了问这几日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又问路云中那事儿是不是真的。段知燕连连点头。说到这儿,她那小脸上便颇有不忿,气冲冲地说,是我给他的主意。姐姐,你可不能信那个赵副将的话,你病这几日,我们都急疯了,盼望着有人能给你看病,可大夫人手不够。最后是路大哥去求了梁将军才好。楚歌有些诧异,这事儿路云中可没提过。段知燕接着说,赵副将说想娶你,可是这几日内没有一回来看看你,还说会对你好,真不要脸。

    楚歌轻轻拧一把她的腰侧,说别乱说。段知燕被她挠得有点痒,缩缩脖子笑了一下,但又立即皱起脸来,说,就是这样。姐姐你别当我不懂,我晓得此事是要你情我愿的。楚歌心下沉默,手上却捏捏她的脸,笑着说,就你懂。段知燕说,我当然懂。若我不懂,又怎么能回衍州来呢?

    这话语出无意,却涌入听者心中。楚歌搂着她,一时间连扑入鼻腔的苦味都不那么难以忍受。虽然与段知燕相处这么长时间,可楚歌却仍总觉得她们之间隔着一层隔膜。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又那么清晰地留在那里,几乎无时无刻不阻隔着她的呼吸。但此刻她感觉到浑身上下一阵轻松。这理由让她难以启齿,但却又的确是这样的——她或与段知燕有同样的苦恼,同样的痛楚,乃至于是多年之后的同样的命运。这会让她感觉自己与她是同一种人。

    乃至于后来楚歌和段敬山进行了最长的一场交谈时,她说她感觉他们都好可怜。不止是她,而是他们,所身不由己的一切都好可怜。有时她简直同情起了身边的人,而这些人中都不包括她自己。可说着说着,她却觉得眼眶湿润,鼻尖沉闷。一股别样的酸楚涌上心头,她突然觉得身遭的一切都如此荒谬。这种奇异的感觉包裹了她,让她几乎听不清任何人讲话。而段敬山看到她转头时,却也只能瞧见那双泪眼,凝聚了多年艰辛的一双眼睛含着一泡眼泪,却悬而不落。

    段敬山是在五日后抵达的衍州。那时疫病正盛,大雨方歇。他先来拜见了梁鸿谨,自然受到了礼遇,又被引着到郑文柏坟上,哭了一场。真心是多少不知道,但为了妻子与岳丈的脸面,他也需来这一趟。梁鸿谨有意问他说,冤枉了郑将军,夫人心中可有埋怨吗?段敬山忙说,当今皇上圣明,是奸宦意图谋逆,又怎会怪罪梁将军。梁鸿谨便哈哈笑着说,我就是开个玩笑,大少爷何必如此认真。段敬山也随着笑笑,可心中波涛翻滚亦难言语,眼前总浮现离家前郑华年那苍白的面庞和汪汪泪眼,心头一紧,再看向梁鸿谨的笑容时,竟也觉得面目可憎起来。

    又答了两句家中事宜,段敬山草草敷衍完,便直奔楚歌的小院而去。赵安文负责接待他,听闻此事,十分殷勤地为他指了路。段敬山便一路随他去,见道旁白骨森森、尸首横斜,埋在树下又被大雨冲出来一半的躯体散发着阵阵腐臭,沉默不语。赵安文适时说道,大疫之后便是这样的,来不及清理,让大少爷看笑话了。段敬山微笑点头,心头却因此话而浮起不悦。他到底还年轻,未曾沾染那些虚头巴脑冷漠自私的官场气,回想这些尸骨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心里难免不舒服。

    但再不舒服,段家的少爷也不同于普通百姓,在大水大疫后亦是有屋舍居住的。赵安文将他引至院前,行礼便要走。段敬山却喊住了他。他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问道,她、她还好吗?赵安文叹一口气,说生活在此处又怎能好。段敬山脸色一白。不过即刻又听他补充道,但姑娘在此处,有梁将军照顾,你放心。段敬山这才点点头。只心里想,一个谋害了忠臣良将的人,又怎能让人放心?

    楚歌的院子不大。前面一个小小的庭院用来给她种菜,后面便是一间房屋,只是建造简朴,更像一个小小的避难帐。锅支在外面,此时已经熄了火,里头还留着没清理干净的药渣。可尽管简陋朴素,收拾得却非常干净,入眼虽小,却令人格外舒心。

    一个少年正蹲在药锅旁边,不知道在捣腾什么。听到身后有脚步便回头一看,被他吓得差点跳起来,问你是谁?段敬山也没见过他,便如实交代。谁料这少年听了他的名字和来处,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又听闻他找楚歌,便更是有些紧张,站起来说她不在。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

    也许是声音太大,也可能是隐蔽不足,就在少年话音落了地,后面屋子便传出来一个声音,说是谁啊?少年立即大声喊了声“姐”,急急往里面奔去。院里登时没了人,段敬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幸好楚歌没让他等太久,不多时便从里面走出,看见他,怔在原地。

    段敬山眼中蓦然出现了她,像是美梦终成真,纠结了一路的开场也顺势卡在喉咙里,吐不出,说不出。他幻想了千遍万遍与她再想见的场景,可最后落到唇舌间却也只有一句磕磕巴巴的,许久不见,你还好吗?但想又觉得不算很久,只是世事风雨不平,两年竟也好似过了两世。面前女子身着粗布衣裳,头挽发髻,面颊光洁而不施粉黛,仍如记忆中般青春明丽,但却总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望着他,也像望着身后宽阔原野,眼中唯有一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更像震惊,但却绝无眷恋。

    可怜曾经一对有情人,分隔近两年,竟就在这时这般见了面。到了此时,段敬山方惊觉原来年少时的感情并非消散,反倒愈加阻隔,便愈加浓烈。他原以为自己一年后早已能够心如止水,这会儿才发现无论何时,见到怎样的她,心头依旧突突跳个不停。他像曾经那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想上前来拉她,可一步踏上地面一块凸起的石头,仿佛在提醒他这儿已不是衣食无忧宽敞平坦的段府大院,脚步便生生滞在原地。这时,他眼前又浮现出郑华年在帷帐后那含泪的双眼。

    这眼睛像是一把刀,也在他的心上开了个口子,血泪汩汩流淌。也是这双眼睛让他停在原地,不再上前。舌尖有些苦涩,但咽下也容易,只好冲她笑一笑,很勉强地开口,说,许久不见,我逾矩了。莫怪。楚歌摇摇头。她比他想象中更加震惊,但却也更紧张,问,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段知燕听闻大哥来了,从里面奔出,直直扑到楚歌身边,警惕地看着他。段敬山来衍州,虽也算为了楚歌,可大部分还是为了她,见此状,便大抵知晓了为何段知燕会私自又随着军队回来。他此时还心想不过是小女孩心性,可能是府里什么人惹着她了,高门大院的生活虽然安逸,但到底不比乡野自由。

    于是冲楚歌笑笑,便温声询问段知燕是否是段府伺候的不好,又是否是哪里惹了她不开心。不想段知燕警惕神色却分毫未变,不说话,只抱着楚歌的腰要把她往屋里拖。最后有点急了,才说,为了什么,你自己知道!段敬山心里一沉。段知燕却已经没了和他交涉的耐心,掉头回屋里去了。

    段敬山看她背影都不见,一时哑口无言。实话讲,当夜的事,他本就心虚。在大雨中听闻窗外有异响,虽说是野猫,可心里却已经种下了种子。第二日听闻段知燕离了东都,他心里更是或多或少已有了猜测,心想是否是被她听见了,可却总觉得小姑娘不懂得什么,便没放在心上。如今被段知燕吼了一遭,才后知后觉明白当真是这件事。再看向楚歌时,脸色就有点不好看,竟急急解释道,你听我说,是父亲想要燕燕嫁。我也知道现在谈婚论嫁是有些早,但父亲的命令我不好违逆。本想着先应下,最后再去劝一劝父亲,却不想燕燕已经听到了。

    楚歌便叹一口气,说我知道。她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清清淡淡得像是不曾被任何风雨打湿,请他进屋。段敬山连忙表示不能污了她的名节。楚歌闻言,回头看他一眼,却又叹口气,有些哀伤地笑一笑,说,大少爷私自来了我的院子,这难道不已污了我的名节?

    段敬山来时激动,现已沉默。他随着楚歌入屋中,接了杯茶。屋里也是陈设简单,只能做寻常生活使用,唯一的装饰品便是一枝插在床头的还沾着露水的花。段敬山定定地看了那花一会儿,问道,这是燕燕为你摘的吗?楚歌却突然哽了一下,说不是。段敬山说,那是你现在收养的那个少年?楚歌低下眼睛,说,也不是。

    话已至此,自然也不必再多说什么。段敬山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那无边无际的惆怅便好似洪水一样即将将他淹没。但到底,为了秉持最后的体面,他还是勉强笑笑,说,你也有自己的归宿,那我便放心了。

    楚歌说,大少爷,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段敬山说,我来衍州为何要来看你,你不明白吗?楚歌轻声说,你来看的是小小姐,不是我。段敬山说,父亲要我为了燕燕而来,可我还想再看看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不会来这一趟衍州,我会直接叫人过来将燕燕带回去。可就是因为是你我才来。楚歌沉默一阵,说,小小姐很有主见。就算照顾她的人不是我,你把她硬绑回去也是没用的。段敬山苦笑道,我就是说说。我知道,强留,永远留不住。但我真的是为你而来。

    楚歌抬起眼来看他,形容却平静。两人沉默了一阵。她说,我在衍州生活得挺好的。从江南逃出,一路上历遍了风雨,如今还能活着,我已经很满足了。段敬山听她如此,却不知为何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些,说,若你跟着我走,我会让你过得更好。绝不止现在的满足。楚歌说,我以为一年前,我已同大少爷将事情说得很清楚了。段敬山一哽,想起来那个湿热无声的如水般的秋夜。他的声音放缓了些,认真地说,可是我心里有你。楚歌说,大少爷心里有我,那有少奶奶吗?

    段敬山沉默下来。他不是不能回答,而是他突然发现,无论回答是什么都不可能劝得动楚歌。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身份。他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而郑华年无论如何都必须是他的正妻。若想娶楚歌,要么叫她做妾,要么接着让她做丫鬟。说是心中有情,可最后却不能给有情人明媒正娶,这又算什么道理?他段家并非小门小户,娶妻生子,许是能叫所有曾与段家有过交集的人都重视起来。他再怎么不在意,可她的身份、她的经历都注定了她无法光明正大进段家的门。

    段敬山的沉默并不曾叫楚歌失望,相反,在问出这个问题后,她心里已经有了结果。与其说是想知道回答,不如说是想借此让他死心。她长出一口气,随后笑了笑。最后说,大少爷,是您刚才说的,强留,永远留不住。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的确应该算是个可怜人。可怜人自有可怜人的去处,不劳烦您为我费心。我就在衍州,挺好的。您不必询问我的打算,不如去问问小小姐愿不愿意和您回东都。那晚的话可真是伤人。我劝了她好久,她却依旧伤心。

    两人坐了不久,段敬山便起身告辞。背影里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楚歌撑着门,看着他离去,便将茶杯收起,将剩余的茶泼到院子里,顺手洗干净,坐回窗边,又拿起来绣针。

    段敬山自打回了朝花岗后就有些失魂落魄的。他紧抿着嘴唇,脸色微白,不多说话。赵安文自是认为他在楚歌那儿吃了瘪,也许还和段知燕有关,可问及了他,他却只摇摇头,说是水土不服。在段敬山来前梁鸿谨便召集了亲信,要求他们必然要想办法讨好段敬山,将他伺候高兴了才是。赵安文深谙其道,便主动说,二少爷和四少爷的事情,我们会留心。段敬山的表情这才好点,说,若有消息,还请赵副将立即通知我。赵安文笑笑道,那是自然的。在下一定尽心尽力。

    说话时几个与梁鸿谨走得近的都在旁侧,给足了段敬山面子。段敬山也知这是父亲的功劳,一个个招呼慰问过去。却在问到一位副将时止了步子。他定了一阵,仍然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怎么想也想不到,赵安文见他面露疑虑,连忙为他介绍说,这位是路云中路副将,也是原来郑将军的副将,梁将军看在他是个人才,便将他留下了。段敬山说,哦,你姓路——曾经也去过江南么?

    路云中正要开口,赵安文却又抢先问道,大少爷看着他眼熟?说来,路副将与楚歌姑娘也有些渊源呢。说不定您与他还曾差点是相交。

    不消得路云中再说话,这一句,便叫段敬山立即想起来。他的脸色即刻便有些难看,碍于有人在侧,不曾发作。只问了一句,你父亲还好吗?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