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秋老虎的余韵仍在空气中蔓延,尤其是下午五六点,烈焰炙烤过的大地,令骤然阴雨导致的闷热滋扰着每一个过路人的心绪。

    方旭在保安室里来回走动,设定在二十五摄氏度的空调,也没能平息他心中的燥热。

    保安双腿翘在桌子上,后背顶着椅背,让椅子的前角离地,悠闲的一晃一晃。他递给方旭一根烟,劝道:“你这晃来晃去的也不能让时间过得更快,坐下来歇会儿,你姐等会儿就下来了。”

    方旭挺着胖胖的肚子喘了会儿,从兜里掏出一包用得只剩下一张的纸巾,潦草且急促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将纸巾团吧团吧丢进了垃圾桶。但它被攥在手里的那部分浸透了掌心的汗,愣是粘下来一层薄薄的纸屑。

    这让他越发烦躁,粗暴的将那层纸屑撕掉,甩手丢在地上,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然而播了两遍都是无人接听,这让方旭的怒火直接升至顶点。

    他低声咒骂道:“为了个臭男人连亲弟弟都不认了!怪不得人家敢明目张胆的把小三小四小五都领到家里去!为了帮你离婚,我请了一个月的假,结果你现在居然连电话都不接了!真.他.妈.的白眼狼!”

    保安摇了摇头,将收音机打开,这是楼上一位住户搬家时送给他的,还推荐给他一个读书的频道,说是播音员的声音很特别,有平心气和的作用。他听过几次,确实能缓解烦躁的心情。

    不过,今天这个时间档好像没有播读书节目,而是在播新闻。

    “近日,我市发生了一起由.邪.教组织的,性质极其恶劣的.自.杀.行动。参与者,王某某,肖某某,郭某某三人闯入本市某超市,使用超市售卖的水果刀割腕.自.杀.未遂,在超市员工报警后逃离现场,并于当日下午,使用柴油和打火机,在市二中附小门前.自.焚.而亡。致使十二名小学生被烧伤,其中三人重度烧伤,目前还在抢救中。”

    “警方呼吁广大人民群众,不要听信.邪.教.宣传所谓的永.生、超.度、造化等.封.建.迷.信.活动,有困难可找社区援助,或者报警。若有人发现身边存在疑似.邪.教.人员或宣讲,请及时报警,我们将对报警人员给予五百元奖励。”

    “这年头还有人信神?”方旭不屑道,“要是真有神,怎么不见他们将欺压员工的老板给弄死,把那些成天鼻孔朝天的资本家给弄破产,还有那些海王海后,天天骗人骗钱骗感情,都他.妈.的该死!”

    保安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听别人讲过,说宗教信仰是人类独有的精神活动模式,它的精神秩序与人类生存秩序是有很大区别的。它解决的是人类的精神问题,而不是生存……”

    方旭发出不屑的冷哼,打断了保安的话:“行了,信教那是有钱人的特权,咱们这些穷苦人,连活下去都困难,哪儿还有钱给这些和尚道士?”

    保安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本就迷蒙的视线更加伸手不见五指。天上蓝雷暗闪,云层越压越低,只怕短时间内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怎么还不下来?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总不能人掉坑里淹死了吧?”方旭抓了抓略有油腻的头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烦躁二字,“不是,你们这破楼都多少年了,监控电梯都没有,还管那么严干嘛?你让我上去,我实在是不想在这儿干耗了!”

    保安给他倒了杯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办法,这楼上都是机关单位的老人,上头让咱们这么管理,咱们也不敢反对不是?现在经济下行的厉害,那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咱们这种初中毕业没什么本事,就一把子力气的人,总得听话才能留的下,要不然万一给开了,这不是就得饿肚子嘛。”

    又是一记雷霆劈了下来,小小的保安室被一瞬间照亮了许多,保安的面庞落在阴影里,那股谄媚劲儿,让方旭怎么看都不舒服。

    他扒了扒头发,自暴自弃的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点开游戏开始匹配。心想,反正只要把人接去爸妈那儿就算完成任务了,以后他姐的事儿他再也不管了!

    一局游戏玩儿完,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方旭突然动了动鼻翼,蹙眉道:“哪儿来的煤气味儿?”

    保安愣了一下,也闻了闻,诧异道:“没有啊,你闻错了吧?”

    “不,我是个厨师,对着味道再熟悉不过,肯定是煤气味儿!”他猛的站起身,“别是你们这楼上谁家煤气泄漏了吧?”

    “不会……”

    “砰——”得一声,天地都在震动,张旭和保安还没反应过来,爆炸就接二连三的响起。楼体结构柱不堪重负,被一阵高过一阵的爆炸波震断,楼板坍塌,墙体粉碎,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了短短的一分钟内。

    生与死,往往只一线之隔。

    *

    一辆辆消防车呼啸而过,黄色的警戒线被拉起,无数长枪短炮被架起,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不绝于耳。

    远处老机关单位的‘甲院’正冒着滚滚浓烟,火龙不断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火星撩到绿化带里,一阵呛人的黑烟升起,随后便是一簇簇小火苗自绿化带起始,迅速向四周蔓延。

    周妍退出围观的人群,终于在手机铃声响到最后一秒时接通了电话。

    对面是一个低沉的气泡音,说话时故意带着勾人的诱惑:“宝贝儿,到哪儿了?外面下着雨,我去接你?”

    周妍淡淡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冲天的黑烟上,令它在深棕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条狭长的阴影。

    “今日是八月二十九日,第七天,很抱歉的通知你,你出局了。”说罢,周妍利落的挂断电话,将对方的手机号码和微信熟练的拉黑删除一条龙,然后把手机揣进刺绣的小手包里,悠然的回到了围观人群之中。

    “怎么突然炸了?吓死个人哩,我正给孙子做晚饭呢,突然就跟地震了似的,吓得我连煤气都没关,直接就跑出来了!”

    “哎哟!你快回去关上!听说这爆炸就是煤气引起的!”

    “没事儿,我那是定时的,到点自动就关了,还有安全阀,安全的很!”

    “那些高科技哪儿有宣传的那么安全,还是自己当心点最好!这年头,啥啥都造假,前两天不还有什么‘科技与狠活’?哎哟,连臭豆腐都是用硫化铁和硫化钠泡出来的,那玩意儿吃了得癌症!”

    “真的啊?哎哟喂,我可最喜欢在夜市儿上吃这个了!我不会已经得癌了吧?我这几天老是头晕眼花的厉害,哎呦,你这小姑娘挤什么呢?”

    周妍撩了撩头发,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位大叔:“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挺可笑而已。这硫酸亚铁呢是营养强化剂可以补铁。不知道二位吃没吃过煮鸡蛋啊?让蛋黄变暗变绿的物质就是硫酸亚铁,总不能这熟鸡蛋也致癌吧?还有硫化钠,你们看的科普视频里肯定没有没有在配料表上找出来硫化钠这种东西吧?这可是强碱,只要一滴,啪得一下,您的这张嘴啊,就直接消失了。”

    “嘿,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你!不懂就别乱说!”他向来喜欢给人科普,从来没人敢质疑他,结果今天却被一个小姑娘说三道四,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很不好看。

    他扫了一眼周妍的衣着,像是拿捏住什么大把柄一样,突然指着她高声道:“看你穿得这是什么,露个胸脯露条腿,一看就是只鸡!”

    科普的大叔恼羞成怒,指着身穿高定礼服的周妍就是一同嚷嚷,引得周围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

    周妍的目光在周遭巡游了一圈,面对众人看好戏的目光,她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您知道硫化钠有个什么特点吗?就是它的味道跟您的嘴一样臭。”

    说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再也不管眼前人愤怒的神色,还有越发难听的咒骂,提着鲜红色的包身裙摆,离开了汹涌的人群。

    她带着上好的鸡油黄翡翠耳坠,穿着绣了凤穿牡丹的改良鱼尾旗袍礼服,画着淡雅的江南妆容,微卷的头发梳起,宛若电视剧《伪装者》里向你蹁跹而来的于曼丽。她的笑带着正义与黑暗的两面,每一步都踏在观众的心尖。

    周围依旧人声鼎沸,警笛声交织着哭嚎,每一个音调都是生与死的分割线。

    周妍打开手机,熟练的拨通一个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三声提示音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半梦半醒的少年音:“大姐,现在才下午六点,天还没黑,请您下次不要在这个点打扰我的好梦,OK?”

    雨伞在暴雨中交汇,周妍逆着人流的背影,就像分割糕饼的棉线,将凑热闹的人群分置两边。

    她语气轻缓,带着明显的玩味:“小弟弟,昼夜颠倒再加上不吃早饭很容易得胰腺炎的,我劝你调整调整作息,我可不想未来的某一天,还要去你那破烂的出租屋给你收尸,顺便将你这些年赚的钱全部拿走。”

    手机那端传来吸气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衣物摩擦声,他咬牙切齿的说到:“说吧,什么事?”

    “帮我查个人,叫方晴,三十岁,做过两次流产,目前无子,丈夫……刚刚被一场爆炸送上天堂……哦不,送进地狱里去了,大概这辈子是不会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少年:“……”

    “怎么样?有难度吗?”

    少年十指翻飞,键盘敲得噼啪响,就像在敲某个臭女人的骨头:“五天。”

    “三天,二十万。”

    “四十万。”

    “成交!”周妍轻轻吻在电话上,“小弟弟,等你的好消息哟。”

    “……再见!”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周妍勾着唇角将手机收回包中,回头望向浓烟滚滚的家属院。

    “方慧兰,真的是你回来了吗?”她的中指划过鲜红的唇瓣,留下一道口红的残痕。

    周妍走出居民楼,打了个车回家。

    傍晚的街灯昏昏沉沉的照着,30个小时的连轴转,也让周妍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的。阳光躲在云层后映出彩霞,出租车路过龙湖,这广阔的湖面为湖边的一大片云杉林招上一层薄薄的橘红色雾纱,在这倒映着火烧云的湖面上之上,又印上黄绿相间的云杉树倒影。

    周妍转过头看着透过车窗看着那一轮旭日庄严地从水波涟涟的、亮光熠熠的湖面上落下。他张开手掌贴在车窗上,刺目的阳光从指缝中透出来,照映在脸上斑斑驳驳。

    人都说警察像太阳,能照亮一切黑暗之地,代表的是正义。

    可这世间,可怕的不是黑暗,而是如同白雪一般冰冷的人心。那不是太阳能够融化的,需要的是人与人之间互相抚慰互相温暖。

    路过警察学院的时候,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周妍有一瞬间的失神,嘴里喃喃着,像是对某人的诉说:“你当年为什么非要做警察呢,最后不单单将自己赔进去,连家人也跟着惨死。”

    她用食指在车窗上划出一个苍老佝偻的轮廓,那人就站在警校门口,似乎在向校内垫脚探望,等待某个人的再次出现。

    *

    十日后,云中市404疗养院。

    这是一处靠近军区的隐秘疗养院,东边是军事活动区,西边是不对外开放的深山老林。

    周妍开着越野车一路穿过无人问津的公路,偶尔与军车擦身而过。

    在道路的尽头,重重守卫的关卡查验着过往人车一遍又一遍,每一位卫兵都神色肃穆而庄严。

    从门口往里望去,能看到一个只挂着八一五角星标志的四层小楼,而里面住着的都是806案就救的特殊‘试验品’。

    周妍就曾从这里走出来,得以重见天日。如今,她再度踏入这里,是为了一个早已宣告死亡的罪人。

    *

    “您已经通过了最后的测试,恭喜您,自由了。”刘医生将手中的文件收拢,装进档案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下来的新闻报道,放在桌面上,推到叶森淼面前。

    “这是十天前的新闻,消防和公安已经完成了搜索和检验,最终得出的结论,爆炸是从二楼202户起始的,这一户出现了燃气泄露,男主人点燃打火机引发了剧烈爆炸。”刘医生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甲院’是80年代云中市的机关家属院,年久失修,燃气管道老化,致使在202发生爆燃厚,引起了连环爆炸。”

    叶森淼垂下眼睑,淡金色的眼眸被长长的睫毛阴影遮挡,他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新闻报道,然后若无其事的抬起头,看向刘医生:“这是测试,还是任务?”

    “任务。”刘医生道,“202户的女主人叫方晴,长期受到丈夫家暴,甚至被丈夫撕烂衣服丢在大街上让人围观。这件事‘甲乙丙丁’四院的住户都很清楚,也是他们多次向街道办举报,要求将这一户驱离。不过,方晴已故的父亲曾是省粮食局副局长,给方晴留下的唯一财产便是这套房子,警方也好,街道办也好都不好主动将人驱离,这件事便搁置下来了。”

    刘医生将一张老旧照片拿了出来,递给叶森淼:“这是我们从她母亲那里拿来的,左后方站着的是弟弟方旭和他的妻子,右边站着的就是方晴。”

    这张照片看起来像是长久被放置在阳光照射的地方,褪色得极为明显。坐在最前面的两位老人面色褪色到发白,就像两盏白炽灯,露着僵硬苍白的笑容。

    方旭挺着肥硕的肚子,被美艳的妻子亲密的挽着,面带成功人士的灿烂笑容。方晴长相说不上惊艳,但看得出底子很好,可她眼神空洞,就像失去灵魂的皮囊,使她的美貌大打折扣。

    叶森淼将照片丢在桌子上,仰靠在椅背,解开缀着蓝宝石的袖口的衬衫袖口,整个人变得有些慵懒,阳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给人一种儒雅的错觉。

    “你们没怀疑过方晴吗?”他问。

    “当然怀疑过,甚至可以说她是当时最大的嫌疑人。”刘医生抱臂环胸,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面色带着一丝愁绪,“在爆炸发生的一周前,她与丈夫在保险公司买了两份巨额的人身意外险,受益人互为对方。我们当时以为是方晴主动要求购买的,但是保险公司的人说,是男方主动要求,而女方根本不情愿。”

    “当时男方的父母都在场,极力劝说女方购买,保险员看出女方的不情愿,并且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男方父母表面看起来对女方态度不错,嘴上说的也都是好话,但他做了这么多年保险员,什么人没见过,一听就知道是在PUA。本来这种情况他不应该继续销售,但当时已经是月底,他的业绩还差得远,如果能完成这两单,他的业绩就达标了,所以就当做不知道,也加入到了劝说的行列。所以,从主观意愿来讲,方晴为了保险赔偿故意杀害丈夫的可能性太低,反而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方晴的丈夫,买保险的缘由,并非出于好意。”

    “怎么说?”

    “我们查了夫妻二人的人际关系。发现方晴的丈夫魏楠是个赌徒,在网上.赌.博,把存款和自己的婚前财产都输光了,还借了很多外债,甚至让她方晴去.裸.贷。可这都远远不够他的挥霍,所以最后将主意打在了人身意外险上。”刘医生又拿出一份调查报告,上面记录了魏楠父母的口供,以及对.贷.款.公司和.借.债.人的调查。

    所有的已知线索,都明确的指向一点。方晴是个弱者,一个被欺压却从来不知反抗的弱者。而魏楠是强势的掌控方,将方晴当做.奴.隶.和财产,肆意挥霍,任性打压。

    “没有人会在生不如死时,选择继续沉默。”叶森淼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留着小丑女的发型和妆容的周燕一步一扭的走了进来。她身穿露脐上衣,短到大腿根的短裤,黑色网袜,和黑色的三寸细跟高跟鞋,肩膀上还架着一根小丑女演员亲笔签名的棒球棍。

    刘医生单手扶额,左眼写满了’救命’,有眼写满了‘麻烦’。

    “好久不见啊,亲爱的叶——哥——哥——”周妍给了他一个飞吻,宛若《孤注一掷》中的安娜,却带着小丑女对小丑的疯狂。

    叶森淼面无表情的在她身上巡游一圈,目光扫过她穿着黑色网袜的修长双腿时,眸中闪过危险的光。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笔挺的黑色西装,双腿交叠,轻咳一声,重新看向刘医生:“爆炸发生的时候,方晴在哪儿?”

    “叶哥哥怎么不问问我呀?爆炸发生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呀!”周妍两步走到叶森淼身侧,一把拽住他昂贵的领带,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将他的身体连带座椅转向自己,领夹被弹飞,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妍坐在叶森淼的腿上,一手搂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怜爱的抚摸着叶森淼刀削斧劈的面庞,叹息道:“多好看的脸啊,就是太健壮了些,让人有点吃不消。”她身上属于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吹得叶森淼有些心猿意马。

    他掩饰性的往后仰了仰,看向刘医生,声音有点哑:“你们公务人员都这样的吗?”

    “哎,别往我们正经公务人员身上扯啊,她只是编外特殊技术人员,可不是我们系统里的。”刘医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忍笑道,“郑局都管不了她,其他人就更管不了了,你自求多福。”

    “叶哥哥,你这是嫌弃我了吗?当年是你把我抛在国内,自己跑了的,如今回国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真真是无情啊。”周妍的声音如莺啼燕转,带着几分幽怨。

    叶森淼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先起来。”

    “不嘛,我觉得这里不硬不软刚刚好。”周妍撩了撩自己的□□双马尾,吹出一个巨大的粉红泡泡,“你方才不是想问方晴在爆炸发生时干嘛吗?你给我点好处,我就告诉你呀?”

    “你想要什么?”叶森淼无奈。

    “老规矩咯,铂尔曼酒店1806。”周妍眨了眨眼睛。

    叶森淼终于忍不住道:“你不要说得好像我们有什么一样。”

    “我们真的没什么吗?叶森淼,在我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周妍的声音带着一丝寒凉,仿若吐着蛇信的美女蛇。

    叶森淼蹙眉:“我说过,我用了别的……”

    周妍一把握住叶森淼的右臂,她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在微微颤抖。

    脸上的笑容不再,她的双眼中露出一抹不解:“行了,逗你的。其实我挺不理解你,当初宁可划开皮肉,将DA-G7663的解药缝在手臂里也要救我,为此你的右臂废了,再也扛不起枪。我以为你至少对我是有些感情的,结果最后却一句话都说,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这一消失就是五年,好像青梅竹马的情意都是假的一样,你到底在想什么?”

    叶森淼喉头滑动,心脏在蓬勃跳动,但微薄的红唇吐出四个字却是冰冷的:“与你无关。”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半晌过后,周妍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沙发上坐下,毫不客气的将刘医生的午睡毯抖开,将自己的腿盖的严丝合缝,一点不露。

    “行,与我无关,那咱们就谈谈与我有关的。”

    周妍单手搭在沙发背上,以一个极为松散闲适的姿势说到:“既然聊到方晴,那咱们就说说这个人。因为魏楠欠下巨额赌债,加上长期家暴,法院对离婚请求给予了支持。按她的说法,爆炸前,她本来在收拾东西,想等她弟弟方旭接到她后能尽快离开。是魏楠非要她做午饭,她不愿意就被暴打了一顿,无奈只能照做。魏楠想吃蚬子炖鸡,家里没有蚬子方晴就去海鲜市场买。结果暴雨天路不好走,被一个送外卖的撞了一下,手机掉进了水潭里也废了。所以耽误了很长时间,才幸运的躲过一劫。”

    “可爆炸点就是202,燃气泄露的前提是燃气阀门是开着的,魏楠十指不沾阳春水,且在他爸妈的教育下,认为男人进厨房是对女方示弱的表现,所以根本不会去触碰燃气阀门这种东西。老吴也问过燃气公司的人,甲院的燃气早在上周就挨家挨户的检查过,不可能有问题,那么这个问题就一定出在方晴的身上。不论她是不是凶手,从她身上一定能找到突破点。”

    周妍看向叶森淼:“爆炸专家,您认为呢?”

    叶森淼偏过头,用淡金色的瞳仁注视着她,缓缓道:“你已经猜出来了,又何必问我。”

    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周妍稳定住自己鼓噪欲出的心,死死盯着叶森淼的脸不敢放过一丝微弱的表情变化:“五年前,同样的手法,在路南县小学,那名唯一逃过一劫的老师方慧兰,也就是我们的师娘就是这种说辞。806被炸掉的前一天,是你说她死了,可现在呢?她还活着!方惠兰是806组织最厉害的心理师,她太容易抓别人身上的弱点了,几句话就能让别人按她说的去做。这样的人留在这个世上就是个祸害!”

    “你确定她还活着吗?是以人类躯体还是虚无信仰?”叶森淼深色平淡道,“我因她被禁锢在这里,连出国都带着电子镣铐,如果她还活着,那我这些年在疗养院里吃过的苦又算什么?”

    叶森淼修长的手指按在照片上,将它滑到自己面前,轻轻翻来将背面朝上。

    “当年,老师为救我们而死,我不会让他死得毫无价值。无论是谁在用方惠兰的名义装神弄鬼,我都会再次将他们绳之以法。”

    他拿出打火机,将照片点燃,火焰灼烧着照片上的每一个人,兴奋的,麻木的,痛苦的,甜蜜的,一切的一切都被火舌所吞没,只留下灰烬里烧不坏的一行文字,用藕丝印泥印下的这一行白字: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方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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