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津世代9

    结束了吗?似乎确实结束了。

    无论是比赛终了的哨声,还是记分牌上清零的倒计时,一切都昭示着这场比赛已然结束。

    场馆内欢呼声掺杂着叹息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凉子却像沙滩上被海浪一遍遍冲刷的岩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手依旧还紧紧地捂在胸口,眼睛却逐渐变得模糊。

    不败王者,轰然倒塌。

    此时赛场上湘北的球员已经兴奋地抱做一团,而旁边山王的队员却只能黯然离场。

    看着他们落寞的背影,特别是深津回望球场的眼神,凉子的眼泪终究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全国大赛才刚开始啊!

    虽然今天的比赛确实很精彩,湘北的球员打得也很好,他们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但只要一想到深津世代的IH才开始就画下句号,凉子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这种感觉,就像胸口压着床汲满水的厚棉被,压抑得让人快要无法呼吸。

    慢慢的,远处的观众已经开始退场,山王看台这边却没什么动静,仿佛身体被抽离般,怅然若失的感觉长久地萦绕在心头。

    一直以来,山王工高篮球部都□□地屹立在冠军之巅,一场场胜利已经让“山王工高”几乎等同于“天下无敌”;然而作为最强的他们,却忽然败在了一支籍籍无名的球队手里,这样的结果让大家一时都无法接受。

    作为粉丝的她们都无法接受,那山王球队呢?他们该有多难受啊!

    一成他,应该更难受吧。

    想到这,凉子擦了把眼泪,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身旁还有低低的啜泣声,美里已经哭倒在雅子阿姨怀里,塞给她一包纸巾后,凉子起身朝后台的休息室走去。

    走廊里,松本稔蒙着头巾走在最前面,眼眶里有什么液体在隐隐涌动,他只能咬着牙关尽量不让它掉下来。

    身旁的宣传栏依旧贴着“最强高中生泽北荣治”的宣传海报,那是他们去美国远征前主委会特意来秋田拍的,那时候的泽北犹如夏天冒着气泡的柠檬水,充满活力;只是这一刻,以前那些光辉绚烂的荣耀,却让当前的挫败显得更加苦涩灰暗。

    不甘心,一万个不甘心,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只能忍痛吞下。

    “我们走吧。”堂本教练叹了口气,单手搭在深津一成肩膀上,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群未尝败绩的孩子,只希望他们能从失败中汲取教训,“说不定有一天,曾经的失败会成为你们巨大的财富。”

    巨大的财富吗?深津没有说话。

    千帆过尽,不想折戟于此,说不难受是假的,但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开脱的;眨了下有些干涩的眼睛,深津平静地跟着堂本教练一道走了出去。

    深津一成能明白教练的意思,但这对于年轻的泽北来说却难以接受。

    昨天跟阿哲见面时,阿哲告诉他APOLE高中有意邀请他去美国念书,学校那边也已经在沟通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将是他在国内的最后一场全国大赛,也是他最后一次作为深津世代的选手参加比赛。

    然而他却搞砸了,今年的山王就到此为止了......

    深深的负罪感涌上心头,脚像锁上了一副沉重的镣铐,泽北停下步子,沿着墙壁缓缓跪了下来。

    他一向是最怕痛的,但这一刻泽北才发现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悔恨的滋味才更令人痛彻心扉。

    而这种痛,对在场的所有山王球员来说,都是同样的。

    半个小时后,作为队长的深津一成结束记者采访,在对粉丝和媒体多次表达歉意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休息室。

    门刚一打开,队友们齐齐望过来。

    他们都已经收拾完毕,安静地坐在休息室的长凳上等着队长回来。

    从他们看过来的目光中,深津能感受到大家的担心,但作为队长他对这次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调整好呼吸,深津一成向着全体队员深鞠躬致歉。

    他这一低头,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的众人再次破防,一时间休息室里又响起低低的哽咽声。

    “好了好了,男子汉不要一直哭。”河田雅史拍了拍哭成泪人的美纪男,右手勾住泽北的脖子,“你们两个,跟我出去。”

    路过深津一成旁边时,河田顿了顿步子,但什么也没说。

    三年朝夕相处,他知道深津一成不是那种需要别人安慰的男人。

    休息室的门从内向外打开,河田雅史刚走出来,就看见站在外面眼睛还有些红肿的凉子。

    “河田......”

    凉子动了动嘴巴,刚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涌。

    面对弟弟,河田还能硬撑着让他坚强点,可面对凉子的眼泪,河田自己也有些绷不住;拍了拍凉子肩膀后,带着泽北和美纪男先行离开。

    他们走后,松本、野边和一之仓等人也陆陆续续走出休息室,房间里只剩下深津一成。

    透过半开的门缝,凉子看见深津缓缓直起已经有点僵痛的腰,然后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望着望着,他的肩膀开始出现轻微抖动,抖动由细微到明显,直到一行热泪划过脸颊,深津一拳砸在背后的储物柜上,金属柜子发出沉重的响声,犹如一声悲鸣。

    最强山王,巅峰球队,连续三年卫冕冠军,偏偏在自己当队长的这一年首战爆冷出局。

    这样的压力,对十七岁的深津一成来说实在太过沉重。

    轻声关上休息室的门,凉子走过去将深津一成抱进怀里。

    窗外的暴雨还在继续,休息室内安静地只剩两人的呼吸声;这是凉子第一次看见深津的脆弱,这个向来沉稳得像一座山的男孩,此时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靠在她身上。

    “一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凉子轻轻抱着深津,手掌贴在他背后轻捋。

    她其实并不擅长安慰人,以往遇到事儿也全是深津安慰她,但此刻她真的很想为深津做些什么,哪怕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也好;就像在雨夜里挣扎的小船,纵使外面狂风骤雨,但只要他们靠在一起,心里就会觉得安稳些。

    半个小时后,暴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

    因为上午意外出局,广岛之行被迫结束,三彦助教只得回酒店去商量提前退房的事。

    球队经理查了回秋田县的电车,最早的一班在明天早上八点。下午没有其他安排,看大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堂本教练联系了留在广岛的OB球员,带着队员们一起去了附近的篮球馆。

    这是山王近十年来首次在开局被淘汰,OB球员们心里也不好受。

    明明在篮球发源地都能打,怎么可能回日本反而不行了!心里憋着一股气,下午的复盘赛大家打得格外卖力。

    这天下午,复盘赛掺杂着专项训练整整持续了四个小时,淋漓的汗水将笼罩在队员们心里的阴霾冲淡了些,大家终于慢慢从失落的情绪中缓过来。

    失败带来的创痛刻骨铭心,没有人想再度体验,而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严格地打磨自己,让球队变得更加强盛。

    不得不说,王之所以能成为王,不仅在于技术精湛,也在于心态上的强大。

    在哪里跌倒,就必须快速地从那里爬起来,多年未尝一败的山王队,在这场代价略为沉重的战役中,快速习得了这种技能。

    因为第二天要回秋田,晚上堂本教练没有再安排训练,不过晚饭时正好高桥一介和另外两名OB球员赶到广岛。

    高桥原本是打算来看今年IH半决赛和决赛,结果到了广岛才得知山王首轮落败。

    作为前年山王的王牌球员,他很理解大家现在的感受,他知道每次比赛时“不败山王”这个名号压在队员们身上的重量;自古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没有人可以永远站在顶峰。

    “重头再来吧。”拍着后辈们的肩膀,高桥张罗着大家又一起去了球场。

    急奔,骤停,跳跃,投篮......

    等到晚上九点,一群人打到篮球馆打烊才终于结束。

    散场后,深津一成快步跑向一直等在场边的凉子。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咧。”深津有些抱歉道。

    “没关系。”凉子将手里的毛巾递过去,“看一成打球也很享受。”

    “才不是享受咧,今天刚输球了咧。”深津有些无奈地自嘲。

    提起早上的比赛,凉子心口瞬间扯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没再继续那个话题转而问道:“一成,一会儿球队还有安排吗?”

    “没有了咧,大家准备回酒店了,你今晚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咧。”

    “不用,一成你先陪我去个地方吧。”

    白天暴雨过境,入夜后的空气变得相当清新;走在静谧的街道上,抬头还能看见广阔的夜空中点缀着耀眼的星光。

    柔和的路灯下,两人不疾不徐并肩而行。凉子没有说要去哪,深津一成便也没问,直到走过转角,一家酒店出现在眼前。

    这家酒店深津一成记得,前年IH夺冠那晚送凉子回来时他来过。

    来到酒店前的小公园,凉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深津:“一成,还记得这里吗?”

    “记得咧。”深津一成回道。

    凉子笑了笑,踩过碎石子路,拉他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一成,你知道吗,这里是全广岛我最喜欢的地方。”

    面对深津一成疑惑的目光,凉子没有急着解释。

    石凳旁边,葱绿茂盛的花丛里,淡蓝色的紫阳花紧密地簇拥在一起,在一阵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中凉子缓缓开口说道:“因为前年在这里,我第一次知道一成的梦想。”

    那个关于成为国手的梦想,是两人之间的约定,除了凉子之外,深津一成没有对任何人提过。

    高中以来,包括这次远征美国,他无时无刻不在为成为更优秀的篮球运动员努力;他相信凭他们目前的实力,在日本高中篮球界能够走得更远的,虽然竞技体育输是早晚的事,但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对不起凉子,让你失望了咧。”深津难得露出愧疚的表情。

    凉子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拉到身前,比着他掌根的位置将自己的手掌贴上去;她的手指比深津短不少,在她指尖无法覆盖的地方,露出深津指节处因为常年打球磨出的老茧。

    随着手指缓缓往前移动,凉子轻柔地抚摸着那些粗糙的厚茧:“一成,要投多少个球手上才会磨出茧呢?”

    “刚开始打球的人手掌也容易磨出茧咧。”深津老实回道。

    “那像这种老茧呢?”

    像这种每天挥汗如雨艰苦训练,一天动辄运球上千次练就出来的老茧呢!

    摩挲着这些粗厚的老茧,凉子抬头望向深津一成:“一成,不用道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次输赢代表不了什么,它既不能定义你来时的路,也不能阻断你前进的步伐。”

    看着凉子清澈明亮的眼睛,深津一成伸手将她拥入怀里:“谢谢你,凉子。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咧。”

    “嗯。”伏首在深津肩头,凉子还不忘问道:“会嫌我啰嗦吗?”

    “不会咧,很开心你跟我讲这些咧。”深津一成抱着凉子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这种被人坚定地爱与支持的感觉,足以让他生出一百种重新向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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