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在有节奏的晃荡中缓缓起步，船尾划过的水面泛起朵朵浪花。
顾铮站着没动，也不敢注视怀里的人，双手不松不紧地圈在那，甘心当个人形支架，就这样任由林芷沐抱着，直到她的慌张情绪终于被消化殆尽，主动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
“一会儿游艇加速，海风吹着会有点凉，进去船舱里坐一会儿吧。”
“好，的。”
林芷沐捋了捋被吹乱的头发，跟着顾铮进了船舱，比起外面的昏暗晃荡，这里面明亮温馨了许多，看上去就是一个精致的客厅。
“要喝点东西吗？临时上的船，冷的只有汽水、果汁，热的就是咖啡、茶。”
“咖啡吧。”
“这么晚，不怕睡不着？”
“现在可能，更需要□□的镇静作用。”
顾铮在吧台摸索了一阵，蹙了蹙眉：“好像没手冲的工具，胶囊咖啡可以吗？”
“我不挑，速溶的，也可以。”
没多久，顾铮端了咖啡放在茶几上，香气立刻溢满整个船舱，紧接着他又去冰箱里取了果盘，才回到沙发区，在离林芷沐不远的地方坐下。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我们这是要去哪？”
“得到公海上，才可以放烟花。”
“要，很远吗？”
“1个小时左右，如果不舒服，就在这靠一会儿。”
“我确实，有点，七上八下。”
“晕船？”
“不太确定，但至少，游轮不是我外出玩乐的优先选择，看过太多跟游轮相关的灾难恐怖故事。”
这回答逗得顾铮发笑，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拒绝游轮是因为这种原因：“别担心，寿星通常都有主角光环。”
林芷沐捧了咖啡在手里，喝下一小口，才发现今天顾铮没喝茶，他手里那一杯也是咖啡，“你怎么，不喝茶了？”
“我也第一次，这么着急地出海，需要冷静一下。”顾铮顺着林芷沐的借口把答案依葫芦画瓢。
“顾铮，我发现你还挺喜欢，抄作业的。”林芷沐记得上一次台风天，两个人去逛超市，顾铮也照搬了她的选择。
“因为我相信你的判断。”
“你真是比我本人还相信我自己，就我这非酋体质，就不怕我带你踩坑里？”
“虽然非酋，但贵人多。”
“顾铮，我严重怀疑，你在自夸。”
“周鑫不是说，要给你当挡箭牌？”折腾了许久，顾铮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他下午给我发微信的时候，猜到了你是因为要帮我解决梁泽超的事，所以成了我的男朋友。”
“看来今晚的这顿饭，还不足以让他把心思都放回到比赛场上去。”顾铮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醋意。
“我有点好奇，在生日宴上，他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为什么回答的，是一个月前？”
“因为去北京之前，他还在替你教育梁泽超，那样的场合，我这个男朋友没第一时间出现，不太合常理；而且，是你说的，「看过身份证，就得定终生」。”
“我那句话，只是，想守护一下，自己的丑照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
“当真，也没什么不好，”顾铮看了一眼林芷沐，她的脸上已经开始微微泛红，“周鑫如果问起关键细节，也好有个具体的回应。”
聊着天，林芷沐逐渐遗忘了刚上船时的无措，坐在沙发上，她几乎感觉不到游艇在飞速前进，直到顾铮接了挂在墙上的一个电话，两人才被告知已抵达了可以观赏烟花的位置。
“出去吧，在船头的甲板上，视线不会被遮挡。”
“我们要自己放烟花吗？”
“观看烟花的最佳地点，是在距离发射点300 米的位置；我们静静欣赏就好。”
两人上了甲板，除了身后的船舱玻璃里透出些光，周围的水域一片漆黑，林芷沐好不容易消失的恐惧感再次攀上心头，两只手交叠在身前，紧拽住自己的衣角。
顾铮注意到了林芷沐的异样，靠近了些，左手轻轻覆在林芷沐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化开了她手指的僵，让林芷沐顺从地把右手交到他的手里，任他牵着。
“别怕。”顾铮的嗓音依旧柔和，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准备好了？”
“嗯，准备，好了。”
“那我们，开始了。”
话音刚落，一道夺目的亮光伴着尖锐的哨响从远处腾空，像一支发号施令的穿云箭划破寂静的深夜，很快，它在半空中绚烂绽放，落下的花瓣把一大片天都染成了亮色。
几声炮鸣紧随其后，林芷沐只觉得自己眨了下眼，天空中又霎时间开出几朵颜色各异的花。
今晚的夜色晴朗，但却看不见太多星星，烟花点燃后的连锁反应在天空中留下了斑驳的闪烁，乍一看，好似繁星在坠落，如梦如幻。
林芷沐看过许多次的烟花，有宏伟壮阔的那一款，也有缠绵细腻的那一类，唯独没体验过深海启明般灿烂的这一种，并且还是为她一个人独家放送。
耳朵边，音爆一声接着一声，眼睛里，花火一朵接着一朵；林芷沐真觉得自己像极了在逃的公主，在远方有她的城堡在等着她凯旋。
这样的幸福持续了快15分钟，最后一个星型的烟花在零点前的那一刻消散在半空里，顾铮抓住光亮褪去前的寂静凑近了林芷沐的耳边：“公主，生日快乐。”
15分钟前，摇晃的船舱和翻涌的海浪，都让林芷沐感到异常陌生，但此刻，她却再也不害怕了，这一瞬，林芷沐觉得烟花里藏了一颗彩蛋，在她的脑子里轰然延续，顾铮的声音穿进她的心脏，震得她整个人没办法淡定，海风带来的潮湿空气迅速包围了她的意识，留下了烟火的热，把她从内到外烫了个粉碎，若不是夜幕迅速给周围拉了灯，顾铮会看到她的脸烧得通红。
“虽然，没办法像迪士尼那样有完美的配乐和剧情，但至少，赶在生日结束前，完成了你的小心愿。”
“谢谢！”
“喜欢就好。”顾铮见林芷沐没再紧张，自觉地放开了她的手，“回里面去吧？”
“好。”
回到温和的室内，林芷沐有些发愣，整个思绪还陷在刚刚的悸动中，身体随意地靠在沙发边，有些迷离的眼睛，望着窗外出神。
“在想什么？”
“在想，你生日的时候，我要准备什么，才足够抵过你这么多年来见识过的惊喜。”
顾铮低头笑了笑：“不用准备，你出现，就可以了。”
“一言为定！”
兴许是零点的礼物太刺激消耗了林芷沐过多的精神点，又或者是晃荡的船身确实模拟得太像摇篮骗过了理智让人迅速入眠，在回程的航行里，她一直昏昏欲睡。
顾铮到也没强行让林芷沐保持清醒，只在她支着头小憩的时候，悄悄借过去半个肩膀，不至于整个人失衡摔醒在沙发上。
游艇在码头靠岸后，顾铮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将人喊醒带下船，送进自己车上的副驾驶位。
“如果还困，就继续睡，到学校我喊你。”
顾铮越过扶手盘，俯过半个身子去帮林芷沐系安全带，侧脸停在在她的鼻尖前几公分的位置，微微转头看着林芷沐。
“嗯。”
林芷沐点了点头，被困意包裹的脑子反应慢了好几拍，等到顾铮带着笑意认真驾车后，她才反应过来，两人刚刚距离接吻大概仅剩她稍稍一探头的觉悟，人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再也无法入睡。
但这样暧昧的氛围下，林芷沐没办法保证自己能轻松地开启闲聊模式，只能侧着头，闭上眼睛装睡；
透过倒车镜，顾铮恰好能看见林芷沐的半张脸，她虽然极力控制着平缓的呼吸，但睫毛却一直无规律地轻颤，脸颊也是红了又退，退了又红。
顾铮没忍心戳穿林芷沐，直到把车停稳才轻唤了她的名字：“芷沐，到了。”
林芷沐的脖子早就酸到不行，听到顾铮的声音，立刻睁开眼，扶着脖子，活动筋骨：“都2点多了，真是辛苦你了。”
“明早有课吗？”
“还好，没有。”
“那还好。带好礼物，快回去休息吧。”顾铮从车的后备箱取了两个袋子递给林芷沐。
“我今晚已经收了一份大礼，怎么还敢收别的。”林芷沐推脱着没接。
“烟花，风过就消散了；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总归得留下点能一直被看得见的东西。”
林芷沐知道，只要是顾铮坚持的东西，就算今天她不肯收，来日，它们也会以其他的借口出现在自己面前，索性不再推辞：“怎么，有两份？”
顾铮递过来的袋子虽然都是梵克雅宝的，但里面分明有两张心意卡。
“一份是你哥给的，另一份，代表我；心意卡里有署名，回去再看。”
“好，你，开车小心。”
“嗯。”
林芷沐目送着顾铮回到车上，挥了挥手，才转身进了学校大门，一路听着自己乱撞的心跳跑回寝室。
本想着回宿舍好好撸撸思路，整理一番今天发生的事，没曾想一推门就看见，原本说好不回来的辛怡，此刻正坐在书桌前，皱着眉头，盯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