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围

    他确实是太子秦宁澈。

    一觉醒来发现进入了六妹妹的身体已经够崩溃了,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礼温顺的七妹妹秦芯,仗着二人离得近,居然动不动过来挑衅找茬。

    秦宁澈适应着秦时予的身体,又绞尽脑汁想着变回去的法子,思虑过度累到高烧,秦芯还在这头不断地找事情,惹人厌烦得他恨不得手撕了她。

    可惜身体的主人——六妹妹秦时予势单力薄,宫人还哭劝着和得宠的七公主正面相抗衡没有好下场。

    他秦宁澈是谁?占嫡占长,十岁时便被皇帝亲自封了储君,何人敢给他气受亏吃?

    这些天几乎要把上下十辈子的苦全吃完了。就连每日的膳食,也不见几点油星子。

    身困怪力乱神之事,他要是去求见父皇母后,搞不好会被以诬陷储君之名处死,先保命再说。

    打骂秦芯不得,翻个白眼还是可以的。

    秦芯瞧见秦宁澈不善的脸色,顿时梨花带雨,染上哭腔:

    “六姐姐何故瞪芯儿?莫不是六姐姐还记恨着前日芯儿说的几句玩笑话吗?都是芯儿的错,自家姐妹,六姐姐不要真的动了气……”

    秦宁澈仍跪在地上,太后没发话,他不得起身。跪也跪得挺拔,带了分宁折不弯的风骨,抿着唇,望着秦芯的眼神里几乎射出了火星子。

    他受父皇母后和当世大儒教导,古往今来的兵家诈术阴谋阳谋皆有涉猎,可从未有人教过他小女儿家的心机手段如何应对。

    太后不悦地点了点下巴,依旧让秦宁澈跪着:

    “小六,你是做姐姐的,怎么这般不懂事?”

    秦宁澈咬碎了一口牙齿,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微微低头,服软道:

    “是,皇儿知错。”

    饶是如此,太后也未发话让秦宁澈起身。

    秦芯乘胜追击:

    “听说六姐姐前日病了,夜间高热的时候还直称自己是太子哥哥呢,六姐姐,你莫不是——”

    秦芯又把这茬儿提起,不怀好意。

    秦宁澈心沉了下去。

    此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去说,是生病中的一时呓语。

    往大了说,便是图谋储君之位,心怀不轨。

    大胤从前可是出过女帝的。

    有些事风口浪尖敏感着呢,秦芯竟然存了往死里整人的心思。

    秦时予坐不住了。

    这一屋子的人,怀得什么狼心狗肺,以第三人的视角,她算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原身没做错什么事,刻意被为难直愣愣地跪了半晌。

    再由着秦芯信口雌黄下去,搞不好原身没多久就能直接见阎罗王。

    □□湮灭,魂魄岂能安在?

    扫了一眼坐在高位上无动于衷的老妇,秦时予把对人性唯一一次期待都掐灭,起身堵住秦芯的话头:

    “七妹妹言重了,谁人能控制得住生病做梦呢?六妹妹,快起来吧。”

    秦时予学着秦宁澈平时的语言语调,风度翩翩地抬起一只手臂,虚虚扶了自己的身子一把。

    秦宁澈也抬头死死地盯住自己的原身。

    眸中喷涌着愤怒、探究和疑惑。

    秦时予表面只是扶了一扶,实则在宽大袖子的遮挡下,一笔一划地在他手心里描摹出一个字——

    “等”。

    秦宁澈觉察到了这个字眼。

    思忖着占据自己身躯的人是敌是友,然后悲哀地发现,眼下唯有等待。

    他那表面上看起来天真烂漫的七妹妹,有时无意的一句话,是刻意将人往万丈深渊上引的。

    至少,用着他身子的人,替他解围,给他提示,目前看来不是敌人。

    秦宁澈跪久了,腿有些酸麻,加上电光火石之间闪过思绪万千,一时没挪动步子。

    并不亲厚的两人长久的相握引起了在场之人的探究好奇。

    秦时予忙掐了下原身的手腕以示提醒。

    秦宁澈堪堪回神,笨拙地行了宫闱女子的谢礼:

    “……谢过太子哥哥。”

    又理了理压出褶皱的裙摆。不是好料子,皱皱巴巴,半天复不了原样。耳中又敏锐地捕捉到,有人低笑他寒酸。

    啊啊啊!本太子以后要把你们都杀啦!都杀啦!

    秦宁澈内心疯狂咆哮,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无妨。”

    秦时予垂眸松了手,回位坐下。

    秦宁澈哪里坐得安稳。

    眼睛几乎沾在自己原身上了,想要迫不及待地解开谜团和胸中无数的疑问。

    秦时予晓得他在看她,能感知到身上那灼热的目光,但是她不能再给予回应。

    替原身解围已经很不符合太子的性格与行事作风。

    若再在人前有什么密切牵扯,哪怕只是目光的相视,也可能惹出事端。

    好在,魂穿一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即便是隐私小事,有人问起也能对答如流。

    秦宁澈更是能体谅到秦时予从前日子的艰难,否则依他顺风顺水储君的性子,是万万忍不下去的,太子脾气上头非得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不可。

    借着吹茶撇茶沫子,秦时予吹着茶汤,微微一摇头。

    下首那人的头总算低了下去。

    是了,金尊玉贵的那人领会到她的意思了,此时不宜再引人注目。

    太后不咸不淡地又和皇孙们唠叨了几句,便笑着吩咐他们可退下了。

    退出慈宁宫,秦时予有意将脚步放得慢之又慢。

    这样,秦宁澈回宫追上她的步子,二人顺道打招呼交流一番,是再自然不过的。

    没想到,秦芯又来作妖。

    才出宫门,秦芯一把拉住“秦时予”,娇蛮道:

    “你是使了什么法子,才让太子哥哥注意到你这个野丫头?”

    离开了太后的视线范围,秦宁澈才不给她好脸色,使了大力气猛地一甩胳膊,直直把秦芯甩得一踉跄。

    “七公主。”

    秦芯的贴身宫女明月急急搀住,才免她摔在地上颜面尽失。

    简直反了天了!

    唯唯诺诺在她面前如同鸟雀的秦时予,居然敢这般对待她!

    秦芯怒道:

    “你这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怎么敢这么对我?”

    秦宁澈冷笑:

    “谁没教养谁心里清楚。”

    他已经忍她很久了。要不是此时的身份不便发作,他能把她扒下来一层皮。

    秦时予已不便再次插手。

    看来今日,是寻不到叙话的好时机了。

    秦时予无奈地回东宫。

    盼着秦宁澈不要再用她的身体寻出事端来。

    半晌后,不安始终萦绕在秦时予的心头,令她坐立难安,圣贤书上的字全都看不进去,便派了秦宁澈的心腹密探墨竹去查探。

    储君的密探,是从立储之时从世家中层层挑选,选出年龄相仿的少年严加训练一同长大,以保证密探对储君的忠心。

    墨竹对秦宁澈,是忠诚到要他的命都不会多问一个字,马上拔刀自刎的程度。

    不消片刻,墨竹回报道——六公主与七公主争执不休,有失体统,被皇后娘娘罚了各自禁足七日抄写经书养心。

    好歹是各打了五十大板。

    能老实安分七天,也是好的。

    两个炸药桶全被禁足了,想着还怪好笑的,秦时予意外勾起了嘴角。

    日后需下点功夫,好好安抚安抚蜜罐子里泡大的太子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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