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一直打算再一次梅多斯家,只是她一直没有鼓起这个勇气。
终于,在莉莉婚礼到来前的两天,她有了一个无法推脱的借口,她需要去取多卡斯的那条准备在婚礼上穿的黄裙子,它应该出现在婚礼。
但即使如此,站在多卡斯家的餐厅门口,她还是迟迟不敢进去。
现在餐厅大门紧闭,和之前的热闹场景截然相反,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桌子椅子都是乱的,很久没人好好打扫过了。
也再也没有饭菜香味飘在街道上了。
“黛西?”
在被梅多斯夫人叫住的时候,她发现她已经在街上站了不知道多久了。
紧接着她发现原来人真的可以在短时间长出这么多白发。
在整个梅多斯夫人带她上楼的过程,她都保持着眼睛向下盯着台阶,不敢多看梅多斯夫人。
梅多斯夫人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说,“罗德尼他还…他看到你会高兴的,以前多卡斯上学的时候,也总是邀请同学来家里玩。”
黛西不知道该说什么。
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时候,梅多斯夫人又说,“那天是罗德尼的生日…多卡斯提前就送了他生日礼物,你说她是不是那时候就预见到什么了?”
黛西低头跟着梅多斯夫人走进屋子,她猛地抬头,“…那天是梅多斯先生的生日?”
梅多斯夫人点点头。
她吸一口气。
在那之后,她查看过凤凰社值班表,那天多卡斯根本不需要来对角巷巡逻,她以为多卡斯只是不放心对角巷的情况…但是如果那天是她父亲的生日,而她选择去她根本不需要去的对角巷——
她出现在那里是有目的的。
而这个目的就是她被亲手伏地魔杀死的原因。
她的心脏开始隐秘地怦怦跳,多卡斯为什么被伏地魔杀死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里盘绕了很久了,终于,她看到了线索。
但这种怦怦跳在见到梅多斯先生的那一刻又冷却了。
他瘦了太多。
甚至不能再看出他是个那么好的厨师。
梅多斯先生眯起眼睛盯了她很久,好像在费劲想起她是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是多卡的朋友来了啊…”
黛西的鼻子立刻酸了。
他又从不知道坐了多久的摇椅上站起来,走进厨房嘴里念叨着要给她做点好吃的。
黛西站在客厅中央,在她的记忆里,多卡斯家是紧凑的,甚至有点乱,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这一次,这些都没变,房间还是满的,却给人感觉空落落的。
梅多斯夫人给她端来了一杯水,她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双手捧着水杯来缓解这一刻的局促。
“最近…一切还顺利吗?”
“都挺好的。”黛西轻声说。
梅多斯夫人点点头,她也不说话了。
她们俩有些尴尬地坐在一起。
在她不断抬手喝水,快要把一杯水都喝完后,才鼓起勇气问,“我可以去看一下多卡斯的房间吗?有一条黄裙子,她说要穿去我姐姐的婚礼…过两天就是婚礼了,我想把那个带去。”
“当然,当然。”梅多斯夫人站起身把她带了过去。
但梅多斯夫人没有陪在她身边,相反,她把门关起来,留黛西一个人独处在多卡斯的卧室。
这次,黛西仔细地看这间卧室的装扮。
这里一点没变,甚至床上的毯子也乱糟糟的堆在一起,好像多卡斯会随时回来一头倒到床上。
墙上贴了很多照片,大部分都是不会动的麻瓜照片,有梅多斯一家三口的合照,有多卡斯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她穿着赫夫帕夫黄色校袍和三个女生的合照,黛西猜这就是她的室友。
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收到这个噩耗。
黛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走到书桌前。
在她的设想里,这里会最少会有些线索,一本笔记本或者一封信之类的,但她能找到的都是各种麻瓜小说漫画,还有几份《Playboy》杂志,拆封了还没吃完的糖果包装。
她又转了一圈,墙上挂着一些羚羊摆件,全身镜也不是会说话的魔法镜子,这里普通的看不出是女巫的卧室,唯一和魔法有关的东西,可能就是某个魔法染发膏的宣传单。
也许就会这样一无所获了,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黛西放下手上的木头羚羊摆件叹口气。
最后,她打开衣柜,取出了那条亮黄色裙子。
“啪嗒——”
在裙摆从衣柜里划出来的一刻,一件小小的东西顺着滚了下来,它在地上打了个转最后停在了她的脚尖。
黛西弯腰捏起这个小拇指那么大的试剂瓶,对准窗户,透过窗外的光线可以看出,里面漂浮着淡得快察觉不到的银色丝线。
是一段的记忆。
她的心跳突然跳得很快,就像撞破了什么隐秘的秘密,还有些莫名的兴奋,与此同时,她清楚地认识到——
这一定是多卡斯留给她的。
—
在告别了梅多斯夫妇并且在梅多斯先生的坚持下拿走了一大盒炸鱼翅以后,黛西在一家旧书店找到了冥想盆。
这家旧书店开在非常不起眼的角落,外面的书籍都是麻瓜的二手书,只有走进阁楼才能发现魔法书籍,如果不是曾经拉文克劳同学带她来过,她可能永远不会发现。
而冥想盆可能是这家书店最值钱的东西了,显然老板不是很乐意借给她使用,在黛西把口袋里的金加隆都掏空以后,他才终于点头,还凶巴巴地补充只需用半小时。
这个冥想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长得像一个洗礼盆,淡淡的水面上漂浮着银色的物质,和云彩一样像固体又像气体。
黛西轻轻拔开试剂瓶的木塞,对准水面,一点点把这段记忆倒了进去。
水面上搅动的银色物质更多了,云彩弥漫在周围。
她深吸一口气,憋住气,猛地把脸埋了进去。
-
“抓住那个小泥巴种了没。”
“没,凤凰社那群畜生一个个跑得比耗子还快。”
黛西发现她现在站在多卡斯身后,而多卡斯躺在一个草丛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的胸膛还在非常细微的起伏,她差点以为她死了。
而在她们几步之远,是莱斯特兰奇兄弟,他们正在用魔杖对着四周的森林里发射咒语,试图找出多卡斯。
她猜测多卡斯一定现在用了某种屏蔽咒和掩盖生命体征的咒语。
而他们三个没人看得到她,现在她以一种幽灵的姿态旁观这一切。
“又让她给跑了。”在转了一圈都一无所获后,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愤愤地说。
“这次你家那个疯女人会说你什么?懦夫?废物?不中用的男人?”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收起魔杖,好笑地看着他的哥哥。
罗道夫斯对着草堆吐了口口水,“少在我面前提她,她这两天更得意了,主人前两天给她保管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她连我都防着,那恶心的样子搞得好像我还会背叛主人一样。”
“很重要的东西?”
罗道夫斯瞥了弟弟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是金子,也不是古董。”
拉巴斯坦失去了兴趣,上前几步勾住他哥哥的脖子,“那和我们确实也没什么关系…”他嘿嘿笑几声,过分苍白削瘦的脸颊看上去十分贪婪,“我们只要保证所有金子都能住进我们的金库就行。”
罗道夫斯又瞥了他一眼,冷笑几下,“我怎么会让她得意太久…我告诉了她,马尔福也替主人保管了重要东西,你应该看看她那时候的表情——”
“我来猜猜…”拉巴斯坦手心贴着脸,作出了一个惊慌失措的表情,同时用尖锐刺耳的女声说,“我居然不是伟大主人唯一的最看重的下属!”
黛西想,他模仿得还是挺像的。
她还发现,多卡斯肚子也抖了一下,她看上去想笑,但很快就憋住了。
“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后来还偷偷去找了纳西莎·马尔福,那样子才真像是要窥探主人在马尔福那里藏了什么东西。”罗道夫斯嘲讽地笑了几声。
“啊——”拉巴斯坦发出美妙地感叹,“如果主人知道,那该有多…”
“不许告诉任何人。”罗道夫斯警告地瞥了一眼弟弟。
“当然当然,我还没活够,我死了金库不就全便宜你一个人了。”拉巴斯坦嘿嘿笑,又拍拍他哥哥的肩,“走,喝酒去。”
他们俩幻影显形消失在了树丛。
…….
所有的画面都像水一样搅动起来,森林的深绿、墨绿和浅绿全部混在一起,等再次画面变得清晰的时候,黛西发现她跟着多卡斯出现在了一个墓地的入口。
她们脚底下踩着的土地上,画着一只巨大的利爪乌鸦,底下是一排法语,像墓地的图腾。
她认了出来,这是莱斯特兰奇家族的标志。
莱斯特兰奇家族发源于法国,英国只是他们的分支,而所有的莱斯特兰奇都会被埋葬在巴黎的拉雪兹神父家族墓陵。
她想起来在不久前,多卡斯去过一次法国,看来就是这一刻了。
但是多卡斯没有想办法走进这个下沉式墓地,她只是在入口处画了一个复杂庞大的魔法阵,通过上面的魔文黛西能猜出来它的作用。
片刻后,场景复刻,所有近期出现在这个入口的人影都加快流的再次出现在魔法阵里,一帧帧像电影一样快速闪过。
黛西明白,她是在找贝拉特里克斯有没有来过。
一无所获,贝拉特里克斯没有出现过。
…
画面再次搅动起来…
这次她跟着多卡斯出现在圣芒戈,她们站在一副画像前,画像下的小铜牌写着“戴丽丝·德文特 (Dilys Derwent),1650-1768”。
这是大名鼎鼎的治疗师兼霍格沃兹校长的德文特女士,曾经为女巫平权运动作出重大贡献,并且在霍格沃兹里坚持男生和女生应该接受一样的教育。
“如果女巫不能像男巫一样有学习烈火熊熊的权利,那么我就让所有的男巫都学会怎么让蛋糕烘焙到450度。”德文特女士曾这样说。
现在,多卡斯站在德文特女士画像面前,请求她向同挂在校长办公室的菲尼亚斯·布莱克画像打听一下,贝拉特里克斯最近有没有回过布莱克家老宅。
德文特女士显然认识这位凤凰社的女巫,她立刻答应了,并且一小时后就带回了答案。
“贝拉特里克斯没有回过布莱克老宅。”
…
画面又一次搅动起来…
她们出现在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
“哦——莱斯特兰奇夫人当然来过…至于什么时候…”
多卡斯把装了沉甸甸东西的麻布袋子塞到妖精的手里。
这只妖精接过袋子,掂了掂,眼睛一转,“上个月刚来过,打开了莱斯特兰奇家的金库。”
“就她一个人吗?”多卡斯向妖精追问。
妖精看着她不说话。
“我已经把全部金加隆都给你了!”多卡斯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耳朵格外大的妖精把袋子收进古灵阁制服里,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多卡斯拉住他,一边从脖子里取出一根项链,一边嘀咕“嗅嗅都没你们贪婪”。
她忍痛一把撤下项链,闭着眼递给妖精。
黛西看清晃荡的挂坠是古埃及的荷鲁斯之眼。
妖精接过了项链,用它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摩挲挂坠,像是在用什么妖精特有的手法检验,最后它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莱斯特兰奇夫人是一个人来的,把一个这样的包裹——”它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大小,“放进了金库。”
“里面是什么?”多卡斯立刻追问。
“她不许我们跟着她。”
多卡斯没有失望,她反而露出欣喜的表情,然后小声嘟囔,“还真让拉文克劳说对了…”
在她还陷入自己的思考时,妖精已经把项链揣进自己怀里,然后打个响指,消失在了狭窄潮湿的小巷里。
而多卡斯没有给它任何封口费。
……
其实看到这里,黛西已经全部明白了。
画面又翻转了。
多卡斯坐在她的化妆镜面前,魔杖放在化妆桌桌面,她已经穿戴整齐了,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黛西站在她的身后,镜子里并没有她的身影,但她能感觉到多卡斯知道她在这里。
“黛西。”
多卡斯开口了。
如果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非常诡异,因为多卡斯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或者说,对着镜子对一个并不存在这个空间的人说话。
“我必须死。”
“而且越快越好。”
黛西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就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她时的那一件。
“贝拉特里克斯开始追杀我了,你说对了,古灵阁就是她藏东西的地方。”
黛西透过镜子沉默地看着她。
她明白了,多卡斯每多活一天,在食死徒眼里就越有可能告诉别人神秘人的秘密,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遭殃。
“死亡是我最后的选择,而且,我必须死在贝拉特里克斯眼皮子底下,这样她才能放心把那个东西继续放在古灵阁。”
她自嘲地笑一下,“如果被她拿回莱斯特兰奇庄园,那我们一辈子也别想碰到它了。”
“也许你会奇怪,我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东西。”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很强烈的预感,这是命运的启示。”
“别不相信,我们都是女巫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呢?哦对了,我的占卜一直都是O。”多卡斯得意地扬了下下巴。
黛西轻声笑了一下。
“不过这种脑力活动根本不应该我这个赫夫帕夫来做。”她一边疲惫的打哈欠一边伸了个懒腰,看上去马上就要倒在被窝里久久的睡下去。
“所以——”
“如果你看到了,那就替我做完吧。”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她深深地盯着镜子里的一个点。
她们隔着一个时空,隔着虚幻与真实,隔着生门与死亡,最后一次对视了。
最后,多卡斯慢慢拿起放在化妆桌上的魔杖,对准自己的大脑,闭上了眼睛。
在黛西看到几根银丝飘出来的同时,画面彻底消散了。
…….
黛西猛地从冥想盆里抬起头。
水面一层层波澜迅速恢复成一潭灵动蓝色的死水,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久久的盯着水面。
一滴眼泪砸进了水面,又很快被水面吞噬,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