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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春宫(四)

    早晨,耀眼的晨光打在树上。在数着手指盼望已久的春天,欣赏眼底下夹道的樱花树,心变得轻飘飘的,这为樱花而心醉的每一天。在萤火虫飞舞的河道沿岸,那微弱的光,是迎接夏天的暗号。

    春日祭是昼朝的习俗,城中人民选出十二家有名望有财富有权势的家族,十二家各带去一样物件,那乩身童指明的死刑犯的血沾上的第一个物件就会是春日祭向神明供奉的祭品,是神明对昼都城的选择,求的就是一个风调雨顺,而也因为政治因素,皇室家族大多不参加春日祭的活动,平民百姓因而更是比平常活跃热闹。

    而这些物件被选上后,大多会因此被人们抢夺而升瞬间升值,这以往的十二家族,假借那祭拜神明,带去的祭品却大多是城中自家产出的物件,也想着被选中从中大赚一笔。

    今年不一般,听说啊,江家的私塾里,未来要出的状元郎哟,江都察御史的长子、宁贵妃的亲弟弟,在学堂里写了一副《谏庭中春日祭疏》,针砭这春日祭名门望族献选祭品之时弊。

    疏中一句: “春日之祭,民之所祀,非城中名族之所笼,惟众人之民;若安民之剥,则不足以为推奉,而言之则人之望己焉。” (春日祭,是人民的祭祀,并不是城中名门望族所垄断,他们只是代表人民;倘若代表人民,还要从人民中剥削,那就不配受人推举尊重,更谈不上是人们认可的名门望族。)

    被各家学者老师推崇称赞。

    “今日,城中有名望的各家都要去北边的明神塔参加祭祀,俩位小姐怕是得抓紧些。”秋月攥起被俩人死死抱住的被褥,强行将俩人坐起。

    “往日都是宋将军去的,两位姑娘没去过,更是要抓紧别迟了。更不用说今年我们排在了第三位,要是晚了怕会落别人口舌。”秋月用出咬牙的力气扶起宋书陌。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白玉阶上满是那令人垂怜的落英,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华,亭台楼阁从府外看错落有致。

    “啊——秋月,我这就起来了,啊——姐你别掐我肉,疼——啊——”

    秋月在马车上还在手忙脚乱给宋书陌整理着发饰和衣裳。一身素衣,里面衬着雪白的孝服,衣摆甩出的是一副梨花的图案,虽是朴素,但也看得出是名门之女,裙摆摇曳,摇曳进了神明塔要开的杏花林里。

    “两位小主,这今年春日祭,不知那祭品准备好了没。”秋月小心谨慎地又提了一嘴。

    “……”

    宋书陌对着宋知浅梗住了话,起个大早,反倒快到了神明塔才被提醒想起来没准备这祭品。她摆了摆手抵在自己脸前,“姐,你别打我。你交代给我,我没忘,我本来准备了院子里的小石子的,忘捡了……”

    “宋书陌,你就这样糊弄我是吧,你看我回去不让你把院子里的石头子都吃了。”

    “喏,就这个吧。”宋知浅无奈瞪了宋书陌一眼,手掌里摊开一颗莲子,几乎干瘪的像是从马车里的角落里捡起来的。

    宋知浅摊开手掌的一瞬,马车行在路上竟一阵急刹,那哑黑的莲子在宋知浅的手掌间晃动。

    “小姐,没事吧。”

    “外面怎么回事,这大道上,什么东西拦住了路。”

    一行人就簇拥围了上来,堵住了马车的去路,千万双手朝着马车像是鬼魅般地伸进来,递进来一封又一封红色的拜帖,两侧的窗户都被戳穿两个大窟窿递进来一大摞帖子。

    “两位小姐莫怪,不如好好拿了我家的帖子回去读读,郎君,只要两位姑娘看中的,让家中郎君等三年,还是等得起的。”窗外的一个媒婆废了半生的力气挤进人群里,冲着马车里大喊。

    “少听他家媒婆的乱诌,小姐不如接过我的。”

    “神明塔外如此闹腾,各位怕是唯物之心,不怕扰了春神大人的清净,给自己主家带去报应。只是怕自家报应不够,还要拉上整个昼都城一起受这天谴。国运尚且艰难,怕各位担不起这罪责吧。”宋知浅坐在马车里,坐的笔直,放在以前,她是不愿信什么神明论,唯心说,如今说出来,居然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马车外倏然竟一下没了动静,只是居然这么快就没了动静……

    透过那穿破的一层砂纸,宋知浅往外面瞧,神明塔就在前方了,巍峨的山在眼前逐渐展开一面薄雾。

    隔着一层薄纱,两人就坐在祭台的左侧方,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们清雅灵秀的光芒。

    “哈——”

    才开始一会,宋书陌就不住的打起哈欠,幸好隔着一层薄纱,宋书陌强打起精神,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送着点心和茶水。

    “哈哈哈,这莲子是谁拿来的,就不怕丢脸,皱巴巴,我瞧着是哪家从地上随手捡的吧。”说话的人,噗嗤一声站起,比宋知浅硬生生高了两个头,一手指向第三卦格中的莲子,一边臂膀都要比宋知浅两边宽,宋知浅自知惹不起,倒也不想在守孝期间闹出是非来,只是笑笑,没有做声。

    “这第三卦格是昼都城选出的第三家,是临溪宋将军家,我看着是宋家大小姐递上去的。”

    下面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就算宋国公为国捐躯,膝下只有二女,倒也不至于拿出如此寒碜的物品来吧,就算是主打要一个清简,也不至于拿个死莲子上来吧。”

    “……”

    要死的,背刺人看人笑话倒是来的及时。宋知浅站起身, “是我们献上去的不错。”

    向着四周敬了躬身敬了一礼,隔着一层薄纱,都能感受自己已经被在坐的人目光锁定。

    宋书陌放下手里的吃食,坐着攥住宋知浅的衣角就要往下扯。

    “姐,冷静呀,是我做错了,我们如今守孝,不宜闹出事端来,我们认嘲就行了,下面各家都等着我们家出丑,准备看我家拉下面子来联姻呢。”

    宋知浅打下宋书陌的手,隔着面纱面带冷色的恭敬笑容。咬着牙说道: “那就更不能丢了宋家的颜面,我们不只是宋家,背后还有偌大的宋家军。”

    宋知浅自然是知道里面的利弊,时过境迁,城里人早就在宋家二女身上打下弱不禁风,不暗世道的闺中女子形象,倘若这次服软咽下这口气,今日就祭品一事都能挑出差错来一顿数落和嘲讽,来日里,就怕盯着宋氏的眼睛会更多。

    “那就请宋大姑娘解释一番,我们这带的都是杏花做的团、柳枝挽成的碗这种生机有趣之物,这一颗黑秃噜快死的莲子,献给神明意在何处,总不是盼这神明死吧。”说罢,一众人又应和笑了起来。

    “莲子不可得,荷花生水中。犹胜道傍柳,无事荡春风。” (该诗为唐代诗人孟郊所作,诗词大意为荷花生长在水中央,想要采摘莲子很不容易。但即使如此,它也胜过道牙的傍柳,整日随风飘摇。诗人以物言志,表达自己能像莲子一般虽然难以取得,但也希望朝堂能过看见自己报效朝堂)宋知浅轻轻的答道而又环顾四周。

    那大块头立即站起立在了宋知浅的面前, “我呸——,你一颗要死之物怎就胜我家这新抽的柳枝。”

    “且慢,这可不是我说的,这可是‘诗囚’孟郊大人说的。你若拿这撤瑟之人向我出气,怕是显得您小气,不如等我说完。”

    “这莲子难得,这好莲子更是生在湖中心,反倒是只献上这一颗湖心之子,就能显示我大昼是爱惜生灵百姓,一花一草一物的朝代;二来,莲子不可得,这看似黑秃噜的莲子,是我父亲亲自下江南带回来的上好青莲种,这看似不起眼,反倒是上好的莲子,就是祈愿在不久的春闱,每个人才都能为朝廷所看见,所重用;三来,这江公子说‘若安民之剥,则不足以为推奉,而言之则人之望己焉。’,我这不正中下怀。”

    宋知浅顶着薄纱,看似轻松的说出这话,这头上已经凝了好几颗豆大的汗珠,宋知浅长舒一口气,宋书陌也跟着落下心来,说得众人都是心服口服,啧啧称赞,那谴责嘲弄之人更是悻悻催促巫师快些施法。

    正中间,一个少年探出头又缩回去。

    “这宋家大小姐真是蕙质兰心。”江绛江都察御史眯着眼笑着鼓掌,宋家,如果不是宋家之女就好了。

    神巫坐在明神塔祭台上摆弄着符咒和祭品,官府的人押送上一名死刑犯上了祭台,巫女用布条蒙住他的眼睛,顷刻间,一把刀从人后面刺穿。

    巫女接着一声 “神明低眉——” ,鲜血从布条间流出,那刀往外一抽,血飞溅而出,洒在祭台上第四卦格的杏花团上。那死刑犯应声而倒地,祭坛一震,那颗莲子滚落祭台,落在了少年的脚边。

    “哎呦,恭喜江御史,恭喜江公子啊,神明选中这杏花团,来日杏榜,江公子一定榜上留名呀,一切皆在不言中啊,哈哈哈。”

    江绛一下大笑,朝着青天白日大叫,这杏花团正是江绛江都察御史带来的,他拱手回谢着旁人的祝福,笑脸相迎。

    如今江家是城中极有声望的一家,父亲是都察御史,母亲是前朝皇后妹妹,姐姐更是皇上宠妃宁贵妃。一旁的人附和祝福着,都竭尽所能攀上一层关系。倘若江公子正中了科举,那更是巴高望上。

    宋知浅生在将军府,却不比宋书陌去过军营,只是在家中打点事务和练练琴,哪见过这样血腥杀人的场面,微张着嘴,用手捂住眼睛,趁着众人纷纷道喜的功夫,人群混乱,自己一人退到了祭台下面。

    茫茫的人海,足以模糊人的视线,宋知浅的脸在面纱下却在人看来无比清晰耀眼,宛若春天尚未在她身上尚未拭去春光,她手中握着一把白玉骨扇,扇上缀着一根金丝编就的璎珞流苏,在一颗杏花树下扇着风,远远看着宋书陌拒绝着别人递上来的提亲贴,忍不住远远浅笑。

    “书陌,回家了。”宋知浅远远摇摇了玉扇,眯着笑眼看着自己妹妹从人堆里抽身。

    宋书陌一把冲过去抱起宋知浅转圈圈, “姐,那莲子真是江南青莲?”

    “哈哈哈,只怕那是你去年在我床上吃剩下的。昨夜睡觉膈的我有点吃痛。”

    “那你还那么振振有词,欺瞒神明,就不怕遭报应吗?”宋书陌迎头盖脸捧住宋知浅的脸。

    “世上真有神明那就好了,父亲出征前你和我可没少诵经念词……”

    他注意到了,他一身雪色的衣裳,倒是和宋知浅衣裳颜色差不多,上面用银丝绣着精致的花纹,,头上带着一顶狐裘毛的雪帽,帽子衬托下五官更加立体。

    仿佛不是初见,江政县握着那颗莲子,笑了笑,在杏花落英下中静怵着望着远去的人不见在人海里。

    “小姐,刚接到帖子,明日立春城里江夫人要在郊外花田设春日宴,邀各家各院的夫人小姐去参加。”这才刚下了马车,府里的管事张嬷嬷就上前迎接,张嬷嬷是父亲母亲在时就待在府里卖命的老人,张嬷嬷看着面相不怎么友好,但心地里终归是好的。

    “景大人没和两位小姐一块回来吗?”张嬷嬷环顾四周,搀着手,打着笑眯眼。

    “景大人也去了春日祭了?”宋书陌挽着宋知浅,跨过前门的门槛,理平衣裳,接过江夫人那边送来的帖子,小声问道。

    “今日小姐出门,我看着景大人跟在小姐的马车后面来着。”

    话音还未落,府门虚掩,没有完全将街外的热闹和春景隔开,人来人往,宋知浅一转头,眼眸间闪出一丝流光,远远看见了街角里的那件玄色衣裳,是今日在马车里看见的那抹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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