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不像读书时那样经常熬夜刷剧，对知名影视剧台词倒背如流……此时此刻，杨星星只想像那些俗套电视剧里咄咄逼人的反派一样，对董程明甩出，“我有以下三点要说”——第一，我签的是合同，不是卖身契，没有义务一直留在公司。第二，你没有权利要求我解释。第三，我辞职，不是请求，是通知。

    不过，她深知此时没有和他废话的必要，自从步入成年人的世界，她渐渐明白，试图改变一个成年人是愚蠢的，也无用。她反而对董程明笑了一笑，转身走了。

    门阖上前的那一刻，她听见董程明叫了声她的名字，“星星”。她没应，提着帆布袋走到写字楼底下，忽然感觉到发间一股凉意。

    原来，下雨了。

    她在南城待了一年多，对这座城市仍然说不上熟悉。南城的雨天，也和州海有区别。州海一年中多数月份雨水丰沛，气候较为湿热，南城的雨，却有些寒凉。

    这勾起了杨星星过往关于雨天的记忆，应该是在高中，有一年的冬天，州海出奇地冷，这在沿海南方城市十分少见。那天晚自习结束，她裹紧了身上的围巾，背着书包走在回家路上。只有她一个人。

    但其实她平时很少单独行动，那天，只是例外。本来和同桌约好了一起回家，走到半路发现一本重要的练习册忘记带上，无奈，她只好让同桌先走，她自己又折返回学校。

    再准备回去时，时间比她预计的还要晚。

    林荫路上，树的影子随风晃动，没有一个人……不，其实有。她突然停了下来，看见篱墙边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他的脸，被阴影挡着，看不分明。她只知道他个子很高，以及，他应该心情很不好。

    他在抽烟，因为她看见他面前的空气中，浮动着白白的烟雾。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随着她的脚步声停下，转到了她的脸上，随后，又漠然地滑开。

    她还是没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她没有和陌生人搭话的习惯，打算像没事人一样，径自走过去。

    然而，还没走远，她觉得良心过不去，又退回来，默默提醒了句：“抽烟对身体不好哦。”

    然后默默飘走了……

    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幼稚得可以。

    —

    出门前明明看了一遍天气预报，没有雨的。

    她很郁闷，抱着重重的帆布袋快步跑到地铁站里，头发被淋得半湿不干。回到公寓，金悦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以为她半路遇到色狼抢劫。

    “色狼一般只劫色不劫财吧？”洗完头后，她接过金悦冲好的热可可，裹着大毛毯蹲坐在电视机前。

    “你是太小看当今的色狼，”金悦严肃地摇摇头，“既劫财，又劫色，尤其喜欢你这种清纯小白花。”

    杨星星哭笑不得：“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

    “公司对实习生的管理比较松，如果没事干的话，我可以不用每天去打卡。”金悦说，“星星姐，听说你辞职了？”

    她辞职的消息居然还传到实习生的大群里了。杨星星不可置信：“我们公司好几层楼，不会全知道了吧？”

    “全知道了。”金悦肯定道。

    如果杨星星只是季正科技一个不起眼的员工，肯定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可她本人不知道的是，她从分部调来总部一年，深得董总信赖，常常带着她出席重要会议，就像当年的严笑里一样。其他同事的心目中，自然将她和“下一个严笑里”，划上了等号。

    “是啊，我辞职了，等会儿去和房东退租，房子下个月才到期。”

    “好，我自己会看着办的。”金悦点点头说，“你是为了结婚，才辞职的吗？”

    她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怎么会？”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婚姻从来只是锦上添花，可不是人生必修课。

    —

    辞职后，杨星星开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扔掉工作，人生好像重启了一般。这几天她窝在家里，活得那叫一个慵懒。不是吃，就是睡，还把这两年想追的剧全补完了。

    周三，郁识骞出差回来，飞机落地时间是傍晚六点半，她五点半就到了……还拖着一个萧秋雨。

    至于为什么过来接准未婚夫的机，还要随身携带一个电灯泡，这个真不怪她。萧秋雨撕开泡泡糖的包装纸，很有一个电灯泡的自觉：“不好意思啊，没想到熠许也是今天的飞机，顺便和你一块儿了呗。”

    这时姜熠许办理完行李托运，过来和萧秋雨吻别：“那我先走了？”

    萧秋雨笑：“落地了和我打个电话。”

    姜熠许目光转了过来：“听说你快订婚？先说声恭喜了啊。”

    杨星星呵呵笑着，转头幽怨地看着萧秋雨。果然，这个八卦的女人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亲眼看着男朋友走进候机大厅，萧秋雨这才算完成任务，嚼着口香糖，拍拍她的肩：“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俩，如果今晚发生了点什么，记得明早给我打电话交流一下感受，这方面我有经验。”

    话说得无比正经，实际内容却让人面红耳赤。“发生什么？”她佯装听不懂，“你还是快走吧。”

    萧秋雨叮嘱：“多喝点酒，酒精最能催化你的欲.望。”

    简直不能听，她几乎是双手并用把这个女人推走了。

    什么跟什么，哪有这么快就到那一步……她竭力忘记萧秋雨的话，可那简单两个字就像扔下了一枚炸弹，越想忘，牵扯出来的思绪越多，逐渐开始想入非非。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她以为是郁识骞的航班到了，看也不看来电人直接接起，董程明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浇在她头顶，“星星，难道我们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什么余地？挽回什么？她揉揉眉心，只觉得荒谬，低声说：“你这种说法不合适。”

    “为什么？”董程明问。

    “从始至终，我只把你当做我的老板，在职期间，我尽力完成了工作，现在我已经离职了，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为什么？因为你是杨肖臣的女儿？”董程明冷笑，“你认为我不配？郁识骞才配得上你的身价？你以为郁识骞是好人吗？他为了争夺家产坐到这个位子，使了多少下三滥的手段，你知不知道？”

    她眉心直跳，不断深呼吸，气得实在厉害，连最后的体面也维持不住。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好的男人，不好的男人，也算都见识过了。她想。

    —

    郁氏集团的小赵助理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前所未有幸福的差。

    老板要订婚了，心情好，对他的态度也是出奇地和蔼可亲，非常友好。不仅帮他订头等舱，航程中，居然还难得有闲心和他聊天。小赵第一次体会到被老板关怀的感觉，激动得险些流泪。

    下机后，老板的步速比平时要快一些。

    小赵腿没人家长，到后面几乎跑起来才能跟上老板的脚步，有什么事这么急？“那个……郁总，”小赵生怕老板叫自己回去加班，轻咳一声，“我记得工作已经做完了啊。”

    “工作？是，做完了。”郁识骞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助理，“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明后两天我不上班。”

    什么？！小赵这回真的要哭出来了……也就是说，明后两天他也可以休假？还是带薪休假！

    “好的老板，您好好休息。”小赵一个立正，就差对老板敬礼了。

    提到休假，之后的安排还没有让秘书室落实下去。小赵准备开溜之前，郁识骞又将他叫住了：“你去和王秘报备一声，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月底我会结婚。”

    卧槽！小赵瞪大双眼。他印象中老板不是万年单身吗？只记得之前听他说过好像在追一个女孩子，这才过了多久啊……这么快就追成了？还马上就要结婚了？！牛逼！

    “那个，”小赵默默问了一句，“郁总，那您结完婚之后，是不是还要度蜜月啊？”

    “蜜月？当然，”郁识骞笑了一笑，“我不在的时间，公司所有事务由林慎代劳。”

    天啊，好惨……小赵战战兢兢地问：“这样会不会……对林总监不太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的，”郁识骞淡淡道，“他结婚度蜜月的时候，我帮他加了两个月的班。”

    —

    郁识骞走在熙攘的机场大厅，目光顺着人流，搜寻着，最后停在穿白色外套的杨星星身上。

    昨晚睡前通过电话，她说过，会来机场。郁识骞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脚步顿了下，随后，大步向她走去，原本，他想模仿机场中其他分别后再相见的情侣一样，见面之后，先抱一下，但随着他走近，他看清了她脸上的神情，步伐慢了下来。

    她举着手机，似乎有些烦躁，侧对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她的声音飘过来，“……从始至终，我只把你当做我的老板，在职期间，我尽力完成了工作，现在我已经离职了，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郁识骞的脸色骤然间冷了。而正在努力与董程明周旋的杨星星感应到身旁有人临近，回身看了看，面露讶异。

    他抬手示意，见她没有反对，拿过她的手机放到耳边：“不好意思，刚才不在。你和星星说了什么？麻烦再复述一遍。我也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