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最后一个工作日的清晨,林慎去郁识骞办公室汇报日常工作,中途王秘突然推开门进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别过来打扰吗?”林慎总怕公司的技术机密被人偷听了去,对于不守规矩的人,向来不给好脸色。

    “抱歉,林总监,”王秘递上一个黑色文件夹,“是郁总吩咐的事情。”

    林慎看郁识骞表情如常地翻看着文件夹,以为是突发事件,仍问王秘:“什么事儿这么着急?郁总在忙,你跟我说一下吧。”

    王秘面露迟疑:“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林慎偏头问郁识骞,“郁总,你还有不方便我知道的事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郁识骞合上文件夹,淡声说,“是关于我婚期的事。”

    林慎正拿起杯子喝水,听见这话呛得连连咳嗽,“啥?你要结婚了?!”

    “八字还没一撇,”郁识骞表情平淡,“不过需要提前准备。”

    昨天还在公司茶水间闲聊中被评价为州海市最佳黄金单身汉的人,今天却开始准备婚期相关事宜,林慎顿时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打开,粗略扫了一遍。订婚礼的宾客名单、给新娘家置办的彩礼,以及婚房的选定,蜜月旅行的备选方案,一应俱全……这、这也太神速了吧?

    那么问题来了——“你未婚妻是谁?”林慎觉得,有必要事先了解一下未来老板娘的性格喜好。

    郁识骞沉默两秒,说:“她还没答应。”

    “……她没答应你,你做这么多准备干嘛?”林慎哭笑不得。

    郁识骞面对他的质疑,只回答了“有备无患”四个字。

    “行,可以的,不愧是成功人士,”林慎竖起大拇指,给他手动点赞,“话说那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会拒绝你?”

    “谁说她拒绝我了?”郁识骞坐在对面,淡淡笑了一下。林慎不知为何,竟然从那看似平静的笑容里,读出几分胜券在握的笃定。

    想当初,林慎被郁识骞从国外的公司挖过来做技术,在郁氏集团的地位不可小觑,他能自由出入总裁办公室,甚至敢公然嘲笑老板。

    现在,老板似乎对于自己的定位有偏差,林慎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啼笑皆非道:“我说,你也别太自信了,女人心海底针,也许你看上的女孩儿,人家偏偏不喜欢你这样的。”

    郁识骞不置可否,“等问了她就知道。”

    敢情这是连问都还没问,就想着结婚的事了,林慎不住地摇头,“你谈个恋爱怎么和打仗似的?这样会把人家姑娘吓着的,别太急了,慢慢来。”

    郁识骞无奈一笑,“我想慢,条件不允许。”

    林慎这回秒懂:“因为你妈妈?”

    郁识骞没说话。

    不说话,就代表不否认。他今年三十二岁,该到结婚的年纪,他自己无所谓,家里人却催得紧。尤其是他母亲,隔三差五打过来电话,问找女朋友没有,她亲自替他挑选的相亲对象,加起来十个手指头也数不完。

    林慎反而觉得这不像他了,认识这么多年,郁识骞一向活得自我,哪会因父母之命,随便找个女人结婚?

    “其实我觉得就这么拖着,不结婚也挺好,”林慎劝道,“说实话你对郁家算是仁至义尽了,风风雨雨不都是你一个人扛过来的,成枫年纪小,宵渠又是那个样子,要不是你,郁家早垮了,下次他们再催你结婚,你干脆态度强硬点儿,直接拒绝,他们肯定也不好为难你。”

    郁识骞垂眼,往杯里蓄了些茶水,低声说:“遇到合适的,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莫名地,林慎居然察觉到一些“想结婚”的意思。

    “你看上的人,是怎么样的?”他由衷好奇,问完,又多问了一句,“我见过没?”

    “见过。”郁识骞给王秘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回避。等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他才说出那个名字,“杨星星。”

    “杨肖臣的女儿?”林慎自那天从酒店回来,就动用一切关系搜集各类小道消息。老板的绯闻没搜出来,却无意中查到了董程明身边那小助理的真实身份,居然是杨家未来的继承人。他单手抚着下巴,点点头,“你俩倒是般配,但年纪……是不是差得有点多?”

    郁识骞抬眼,不解道:“不过七岁,很多吗?”

    “还是有点代沟的,五岁一道坎哪,”林慎似有所感,“今年新入职的员工居然有零零后了,我都不敢算我到底多老了。杨星星是九五后,应该更喜欢找同龄人吧?”

    说得也有道理,但这些无关的干扰因素并不在郁识骞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现在等的是周六,她的正式答复。

    ……

    因为和郁识骞周六的约定,周五晚上杨星星陪爸爸坐在客厅里看电影,还在惴惴不安,不断地猜测着各种可能性。

    周四在酒吧,郁成枫为什么要叫她未来嫂子,还有那天在电话里,郁识骞为什么要说,那是他周六要谈的事情?

    他们明明只见过几面而已,还处在非常陌生的阶段。

    “愣什么呢?”妈妈端着果盘过来,双手湿漉漉的,甩了她一脸的水。

    “看电影呢。”她重新看向屏幕,少年派正迎着暴风雨下翻腾的海面,振臂高呼。

    余珃在杨肖臣身边坐下,挑了一块苹果片,塞进她嘴里,“天天就知道看电影,没事儿干的话赶紧给我社交去,早点带个男朋友回家看看。”

    杨星星嚼着苹果,不管不顾地摇头:“就算我交了男朋友,要是不合您心意,到头来又会被分手,我还是别白费这功夫了。”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余珃的神经,霎时感觉手里的苹果不好吃了,“说什么呢?你有谈过吗?谈一个试试再说,看我会不会劝你们分手?”

    杨肖臣被母女俩的争执逗得想笑,但每到这时候,他的原则就是帮自己的妻子,于是也故作严肃,“你妈妈说得对,先谈一个试试,至于合不合适,到时候再看。”

    一对二,她无论如何也说不过联合起来的父母,索性乖巧地闭上嘴,认真看电影。

    余珃和杨肖臣倒开始聊起来,“明天老徐的孙子要办满月宴,邀我们全家一起去,你明儿有空么?”

    “明天……可以啊,带上星星吧,可以多交些朋友。”

    “明天我没空!”她立马说。

    “明天不是周末么,你要干嘛去?”余珃总觉得她表情不太对劲,非要问个明白。

    她心虚之下,尽力遮掩,“我约了萧秋雨。”

    “骗人,”余珃不屑道,“我可是听老徐说,明天秋雨也会去,快老实交代,到底要干嘛去?老徐家组的局你也不去,你小时候人家给了你多少红包啊。”

    “不是,我是真的有约……”她深知妈妈的性格,清楚这时候不解释明白,会被追着一直问下去,顿感压力重重。

    一旁杨肖臣也表示不赞同:“我是怎么教你的,人应该重情义,你徐叔叔对你是最好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被排了后面?”

    连番逼问之下,她只好投降,大声交代,“我明天是去约会!约会行了吧!”

    余珃和杨肖臣顿时安静了,随后非常有默契地抬手挥了挥,“那你快去,快约会去。”

    “现在怎么去?约的明天上午呢。”她装作困倦至极的模样,打了个哈欠,起身往楼上走,“我先回去睡觉了啊。”

    妈妈还在后面兴奋大喊,“早点睡,睡个美容觉!”

    ……果然天下父母一个样。

    可事实上,这晚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明天……真的算约会吗?

    她期待着,能进一步了解他。但愿他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

    如此东想西想,理所当然地,又没睡好。

    周六这天清晨,杨星星换好衣服,走到窗边,心想,人算不如天算,昨晚天气预报还显示今天是晴转多云,但看这天色,应该会有一场雨要下。

    化完妆下楼,余珃正等着评估她的今日衣着,看来看去,总有不满意的地方:“衣服会不会太素了?还有你的头发,怎么没梳好,头顶上都翘起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修身连衣裙,风格休闲,布料也是轻便的款式,在余珃的观念里,实在不该是约会的装扮。

    “我平时怎么穿的,约会就怎么穿,”她只是听妈妈的话把头发整理好,让她换衣服时,却怎么也不肯换,认真道,“真实最重要。”

    余珃一眼看透了她:“你就是懒。”

    ……好吧,的确是她懒得换了。

    “鞋呢?穿什么鞋去?”余珃又问。

    “帆布鞋。”她说,“上周新买的。”

    如此朴素,余珃愈发有种带不动的感觉,“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不说品味有多好,也经常有人过来咨询我衣着服饰该怎么搭配,你倒好,天天打扮得普普通通的,妈妈给你买那么多衣服,那么多包,偏不穿,唉,这性格也不知道像谁。”

    “像爸爸呗。”她已经坐在桌前,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油条和煎蛋。

    余珃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星星,你快告诉妈妈,你那约会对象,到底是谁?”

    还不一定是约会呢,她又开始忐忑,低下头吃东西,装没听见。

    余珃不停叹气,看着她吃完早餐,再目送她出门。

    ……

    为了以后有可能展开的合作,这段时间董总让她时刻关注郁识骞的行程,她也经人引荐,加了他助理的微信,大致了解到,即便他处在如今的身份地位,仍旧需要像个辛苦劳累的社畜一样,每天加班,每周末加班,就算是法定节假日,也很少休息。

    杨星星出门的时候是上午七点半,车开到郁氏集团总部大楼底下,也不过八点过十分。她到室外停车场暂时将车放下,走进写字楼里,却很快被前台的小姐姐拦下。

    “请问您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吗?”前台小姐姐平时上班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马上发现她是外来访客。

    “我不是,”杨星星摘下墨镜,友善地笑了笑,“有点事找你们郁总,能帮忙通报一下吗?”

    找郁总?前台小姐姐也是郁氏集团茶水间的八卦积极分子,结合近几天同事们之间流传的重磅消息,越发确定了,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子,很有可能和老板关系不一般。

    “没问题,您先等等,我找王秘。”

    杨星星不得不接受了无比热情的招待。先是被引到休息区坐下,无所适从地任由前台小姐姐又端果盘又端水的。过几分钟,一个瘦弱的男人步履匆匆朝她走来,“是杨小姐吧?”

    “是的。”她点头,“和郁总约的时间是九点,但我不知道要到哪去,就直接过来等了。”

    “我说呢,”王秘不停用纸巾,擦着脑门上的汗,“郁总还很惊讶,本来他打算到您家里去接您的。”

    去家里?她越发庆幸自己提前过来了,总不能真让郁识骞来家里,那爸妈不就知道了吗?不好不好。

    王秘抬腕看表,“郁总在开会,大概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他先让我过来问问你,等会儿想去哪?”

    杨星星略微迟疑,“你们郁总……很忙吗?”

    王秘诚实地说,“他每天都很忙。”

    杨星星非常能理解工作忙碌的感受,有时候日程排满了,连和朋友的约会也得临时取消,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反正现在也不饿,她干脆提议,“要不,就在公司里谈吧,不用耽误太多时间。”

    她今天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弄清楚,郁识骞要跟她谈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至于场合,实在无关紧要。

    “好,我去和他说。”王秘快步走远。

    杨星星又开始,百无聊赖地等。

    郁氏集团总部大楼建得宏伟气派,并不过分华丽,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墙,典型的商务场所。休息区对面的展示墙上,陈列着近十年的系列产品以及技术迭代的具体说明。她看得竟出神了,差点错过傅昭严的消息。

    傅昭严只发来一条:方便通话吗?

    她和傅昭严维持了八年的友谊,彼此之间非常熟悉,交流却不算频繁。傅昭严在新加坡,她则在州海和南城两地打转。两人工作都忙,很难见得着一面。

    傅昭严并不喜欢用微信闲聊,所以得了空,只会发消息问问她,是否有空通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杨星星回复:方便。

    傅昭严便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星星。”声音带着笑。

    “大忙人,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她不忘调侃。

    “今天是周六,”傅昭严说,“还有点儿时间休息。”

    她心想也是,再忙的人,总会有喘.息的时候,傅昭严做投行业务的,每天都不得不逼着自己打鸡血,也没忙到像这里的老板一样,连约会之前,都要见缝插针安排一场会议。

    她笑:“最近过得怎么样,打不打算回国看看?”

    “可能下个月,”傅昭严答道,“回来探望一下父母,争取在州海多留几天,到时候你得请我吃饭啊。”

    “行,没问题,想吃什么随便挑。”她颇为爽快。

    工作了之后,共同语言不像从前那么多,他们聊着聊着,总会开始追忆学生时代。傅昭严和她是本科同学,性格温和稳定,样貌也颇为俊朗。因此当时班里不少同学开玩笑说他们是“金童玉女”。杨星星自己倒没有这个意思,怕傅昭严想多了,还私底下请他吃了一次饭,郑重声明她在本科期间不打算谈恋爱。

    当时,傅昭严似乎有些失落,杨星星和他也算尴尬了一阵子,但没过多久又重回普通朋友关系。

    本科毕业后,傅昭严赴美转修金融,毕业后又到新加坡工作,现在和她也只能算是偶尔打一次电话的交情,再无其他。

    电话里,傅昭严正说着以前大学食堂的菜有多好吃,她连声附和着,却突然听见脚步声。

    抬头望去,郁识骞正带领一批高管从电梯里出来,王秘紧紧跟在后面,时不时地低声和他汇报工作信息。

    高管们一出电梯口,各自散了。郁识骞却扣紧西装扣,大步朝她走来。

    她一时呆住了,看着他。电话里傅昭严察觉到她许久没有回音,在那头问,“星星?星星?信号不好吗?”

    她这才嗯了一声,举起电话放在耳边:“听得到,昭严你继续说。”

    自己却站了起来,迎着郁识骞的方向,朝他礼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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