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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女

    陆九麟的心思,比周唱晚看到的更敏锐。

    他自叙和周唱晚睡一间屋,她那几个室友快瞪出来的神色让他隐隐后快。

    陆九麟为刚才自己颇带占有欲的行为笑了一下。

    他抬起空的一只手指,拇指轻揩周唱晚下巴。

    周唱晚反驳不了陆九麟说的实情。她看了一会儿陆九麟,而后开口:“你朋友看我不顺眼不也是彼此彼此吗。”

    陆九麟遮掩他的心虚,按揉太阳穴也不自辩。他说:“那些臭小子太难沟通了。你这真话说得是没错,咱俩跟天怒人怨似的被各自亲近的人叨,真邪了门了。”

    他啧了一声实则有所隐讳,出于不情不愿之由,躲着他以前对周唱晚也是如此的事实。

    陆九麟捏重了周唱晚的脸。

    看她拿手来拍,陆九麟更觉有趣。

    “你看着点车别胡来,要不换我开尝尝我的车技。”

    周唱晚说着斜睨到陆九麟手机急电,歪头正色提醒:“陆叔叔。”

    陆九麟硬着脸想忽视,引擎声跑过天桥激起呼啸,他被铃声扰得难宁,终先败了阵点开了通话。

    他本料定是别人坐在那头,受陆行川之托拨过来电。诚想电话另一端空白响了两三秒,插进把陆行川精神矍铄的嗓音。

    陆九麟听陆行川与周母谈天,眼前浮起管家说他最近好转的画面。

    脑海有四个大字印进声音里:回光返照。

    一时半会,陆九麟和周唱晚的玩闹也中止,沉静了声音。

    周唱晚看他反常地没有出声,望望屏幕也显示正常通讯。陆九麟就这么安静听完了陆行川和周母的絮叨。

    陆九麟脸被雪一样的衣服衬得很白,头发则乌黑柔软。

    陆行川聊完了才省觉,顿语半会。

    “你接电话也不吭声的?”陆行川低嗓呵斥,“谁教你无礼得听别人说话,连句招呼也不打想。想干什么。”

    陆九麟架着方向盘听完陆行川诘难,车分明造得宽敞,他和周唱晚却几乎毗邻般听得见彼此呼吸。

    陆九麟在听筒里缓缓吐气,低声说:

    “你有正事直接说,是闲杂事我就挂了。”

    “你这么忙成天不着家么。我住院以来你这不孝子看过我几回。”陆行川啪地合上膝头的笔记本道。

    陆行川尖锐的讥讽射向陆九麟。

    周唱晚感到车失控般急转,紧刹在了一处角落喘息,陆九麟两指揉紧额头,迫使发红的脸色缓和。他缓了一会儿,冷静和受了周母劝言的陆行川一样回到脑中。

    陆九麟说:“你有话直说我不想吵架。”

    陆行川抬扶了一下金丝眼镜边。两手环胸,望了望窗外甚嚣的急救车穿行之景。对陆九麟说:

    “你和小晚一块来趟医院。车不用开来,有司机去接你们。我有颗陆家祖传的戒指交给小晚。”

    陆行川听见陆九麟稍显粗暴的鸣喇声,在周唱晚模糊的低语中,陆九麟挂断前扔了他一字“行。”

    陆行川这会斯文皮就挂不住了。他厉声对先告断的陆九麟的行为,道了声“混账”。一边穿上大衣,留置针在突现的青筋下血丝淡淡。

    陆行川冷笑一声:

    “说我看他不上眼,也去效仿宋董事长到垃圾堆再找第二个宋歌渡。他倒不长长眼,看歌渡这孩子多干练,给之遇的接管之路铺得顺遂明白。”

    周母熟视了陆行川对儿子瞧不上眼,一脸安然地搅动杯里的汤药。

    “一个野鸡一个凤凰还真瞧不出来谁是谁。”陆行川扣上最后一颗扣子道。

    陆行川自住院便畏寒,西装大衣内多添了马甲。他衣冠楚楚地叫了司机,抬起腕表半是调侃。

    陆行川对周母说:“宋之遇迟到早退的习性是改不了了。待会你们两个老情人再逢,小笙你俩可得顾我的面子。”

    周母不为所动地翻了下眼皮子,陆行川又笑说:“不能站我跟前大打出手啊。”

    周母继而要笑不笑,反将了陆行川一军:“有你这不嫌事大只够不热闹的在,还怕我们这些戏幕中人,达不到你预期的表演?”

    陆行川如卸了重负般,接过陆母的杯子痛灌入喉。良药苦口让人皱眉。他惯于药性之烈,只是不能忍受副作用的失控。

    当下,陆行川便催了个电话叫宋之遇踩点赶到。做完这一切,他就绪地坐在软椅上望向周母。

    “读书那会儿,宋之遇就老向我请教怎么追你。说你太傲他捉摸不透。”陆行川笑得极度迷人,连唇纹都精心控制过地一丝不苟。

    他说,“我却觉得你这么游离尘世外,很好。”

    周母临近单人病房的门口,手虚扶门框。一只脚将跨出廊去办出院手续。

    她如听了笑闻似的一扬唇,又侧头回敬陆行川,说:“你最近总回忆过去的事。”

    陆行川两手摊平在腾头正坐,周母的离去他没有追击,独自端靠背椅,人去房空之际陆行川才抽了张纸巾擦擦手。

    他为周母的弦外之音添上了后半句:“我快死了当然要念旧了。”他眸光反射在镜片里,越现越利,独角戏那样给自己笑着鼓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我总得做点不辜负这匆忙的半生。”

    宋之遇刚继任,便被各大事情缠得烦了。好不容易从脚不沾地的生活,脱出半天空余。步在形色匆忙的私人医院,他感慨这座城市的翻天覆地。

    从幽静的电梯直达顶层单人楼,里头人插着口袋像没长眼,从他肩头一撞而过。宋之遇挑眉看向这纤细单薄的女人遁进处吸烟室。

    宋之遇回了目光,一路沉思过来向那陆行川的病房进发。

    他的心理建设持续到房间里,站住了脚。年轻的一男一女背对宋之遇,坐在几旁挨着叮嘱事宜的医生。

    宋之遇在那一刻似乎前事纠葛都冰释,靠在门框突生抽烟之欲,他静静欣赏,也不插进陆行川和他俩三人在一块当败兴者。

    陆行川先挥手打断了宋之遇的驻足欣赏。

    宋之遇目睹着那女的转头,追忆的画面被揭开面纱,和现实中正望着自己的周唱晚交汇。

    宋之遇顿住脚,而后浑做轻松伸手去搭陆行川,说:

    “我运气不好路上堵车,迟了。上回好像也是差了几个红绿灯去你家晚了。”

    陆行川与那白大褂医生对接过了点头,毫不含蓄扫眼宋之遇,笑笑道:“小笙抽烟去了。你们电梯没遇到?”

    宋之遇看着他争锋的目光,并不在意被算计入局,斜眼一眼认出那脸色不善,一言不发的男生是行川的逆子,上回讨教过俩人针尖对麦芒的互呛,他会心着将目光,长久停留在周唱晚身上。

    最终都是闲话少叙,只□□个头尽了礼数。一干人等了周母片刻,浩浩荡荡下了地下车库去会面。

    临到司机车,远远能膘见周母侧靠在陆家黑车边静候。陆母与那白发苍苍的老司机谈着琐碎家事。

    老司机为人宽厚,不似几个陆家管家朋友心眼又多又小。可说及陆行川之病愁容也布满面。

    周唱晚注意到,宋之遇此刻反常的寡言,若手边有烟他恐怕就恣意叼起来了。宋歌渡说宋之遇这人有着反差的烟瘾。

    宋之遇也看见周唱晚的观察,不由应付性地扯出笑,侧头与她攀谈结束自己的沉默。宋之遇说:“我听行川说你随母姓叫周唱晚,从小和他家陆九麟长大的,便亲近些,结了段好姻缘。我一直定居在国外,行川也不透露一丁半点,你这公公保密性不是一般的严。”

    周唱晚看了一眼宋之遇,对他说:

    “我十来年都是妈妈一人拉扯大的,陆叔叔顾念我从小没爹,尽了他是妈妈多年好友的情分,我们都很感激他,愿他一切平安身体健康。”

    宋之遇不料被周唱晚反唇叮了一下,不痛不痒。

    甚至让人疑心是神经敏感。反观周唱晚,平平淡淡地回了席话。

    又看着不由怔住的停了步子的宋之遇。笑了两下,周唱晚对他说:“宋叔叔,怎么不继续走了?”

    周母向周唱晚示意走过去,远远地两个人便睽睽之下牵在一起。宋之遇盯了许久,不见她再扭头往这施舍一眼。

    车库的热空调无形地放大了新干的油漆味。

    宋之遇与陆九麟落在垫后的位上,但彼此都当路人甲似的没说什么话。

    近至车前,才听悉那司机致歉,说车发动机突然不灵。周母当机立断掏了钥匙,指意她开车来的。

    宋之遇前脚刚站稳,眼瞧这久别重逢的年少故人,鱼儿般绕向另一车头坐了进去。

    宋之遇也一抱手替陆行川解围,说:“让女士开车多不好意思,我刚遣返了我家司机,大家一块坐我车聚餐,给我个自罚的补救机会。”

    司机都是人精,哪听不出深意。这些豪门之后们,内里有经,暗指着要他先撤呢。他应了一声便退往角落打维修电话。

    陆行川眯眼审量着宋之遇,方松口一露整齐笑牙,低着喉咙说:“我不为难你和小笙这对旧冤家了。我这边先跟着她一辆车过去。小车载不了太多人,你那头把两个小辈送来,路上好好想想怎么赔罪了,嗯?”

    宋之遇浅声一笑接了他话茬,一脚轻轻踩着凸起地板。

    眼神状似无意带向今天没正色给过他的周母白车方向。

    宋之遇松散地出了口气,半偏脸,声音又散又低沉富有深意:“那我真可得好好谢谢你老兄了。久别重逢我一直盼着有的,还得是你这老狐狸搭线啊。”

    火药味上了车后冲散些许。陆九麟看出宋之遇被半强迫扔给了他们一车。

    陆九麟上车前给按在了副座。

    此刻回瞄一眼后头的周唱晚都不易。

    他头一斜,靠窗忍耐过去开车后这十分钟的窒息异常气氛。

    宋之遇等又静坐了几分钟才活跃过来,瞧出周唱晚的恶意,便兀自笑笑,搭话着降下点车窗,对她说:

    “我当年头眼见你妈妈,还是行川给搭的线。高中时她是转校生坐我前桌,私情上却和九麟的父亲认识更早。这些父辈往事想来你们各自父母,也都极少向你们两个孩子,提起一二吧。”

    周唱晚照例,只甩了他一阵难堪的沉默。

    宋之遇的热脸活像贴上了块冰。

    陆九麟来回侧目了宋之遇数次,宋之遇却富涵养地一笑置之。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自我解嘲:“我小时父亲也久散少聚,长兄如父地教育到了我成年,要说对只有生育之血而无教养之德的宋老爷子,到现在我也对他怀着耿耿之情。”

    宋之遇微顿想着接续之词,不觉摩挲在转向盘上的指腹动作。

    临时被宋歌渡的电话打断,宋之遇接通。

    陆九麟在一旁相册里扒拉尘封多年的陆家传家戒指。据闻是上世纪祖上爱情的结晶,延续至今。

    待他翻出那说明财富与阶级地位象征之图。

    旁边的宋之遇罕见地冲了电话那端叫板。

    宋之遇眉毛微扬,低声朝要他快马回司的宋歌渡说:“今晚九点后容缓我回去再说。”

    宋歌渡冷静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声音,透过话筒,明白递传而来:

    “宋总刚上任就大摆架子,恐怕难让元老们信服,我在您二姐那也很难复命。”

    宋之遇听出宋歌渡搬出了他家二姐威胁自己,一皱眉,轻声慢语声笑了笑。

    “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这你不会不懂吧?”宋之遇脚踩在油门上微微松开。

    周唱晚知晓有宋歌渡给宋之遇撑腰,就也有宋之遇日后,处处掣肘于他的一天。

    如今宋之遇从公司下乃至上都摆脱不了“幼子”的标签。

    自然宋歌渡一个电话逼威他回去入饭局,宋之遇也只得成笑肉不笑也接了,处处受制于这个宋家大哥留下的太厉害锋芒的年轻后辈。

    宋之遇平息了通话后的窝心,从后视镜各瞄了眼看戏的周唱晚二人。

    思绪一圜转,他恢复了平日文气的笑容。致歉说明自己临时生事,宋之遇对周唱晚说:

    “我先送你们到那我再掉头。唱晚,叔叔开车不便。烦你给你妈妈他们打电话,说明此事。省得他二人正大费周章,点一桌子菜来招待我这唯一外人。”

    周唱晚依言给周母拨了电话,宋之遇听着她在电话中明里暗里对自己的一番贬词私心,也不在意。

    唯独在她通到快结束时回头向她伸手了要。

    话说得天衣无缝,老道十足。

    宋之遇微笑对周唱晚说:

    “你陆叔叔也在跟旁吧,我亲自给你妈妈和他二人赔罪一番。这商业上的事三言两语还真难说清,我尽量简单概括一二,免他动气。”

    周唱晚黑白分明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住了宋之遇瞧。陆九麟一手架在窗框上,回身窥睨着仿佛针锋相对的事态变化。

    陆九麟半倚着的身体撑起来,肘下压着扶手,对宋之遇说:“你停个地好好用自己手机打过去解释不就完了。周唱晚你把手机给我。”

    周唱晚方从宋之遇脸上掉转目光,听命地从座椅中缝里悄递给他。

    宋之遇看着面这对少年情侣一唱一和地当他面。

    摁断了通电。

    陆九麟轻轻把玩着手中周唱晚的手机,又手撑脸靠回去。

    他们在宋之遇遭冷的不语中伸出手来。

    通过邻窗的那条暗通,陆九麟余光斜眼瞄见她的手。

    陆九麟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握住了她。

    他听见周唱晚气息从急到平,最终被他包住拳的时候,停了一下。

    周唱晚若有若无地轻哼一声,埋头在陆九麟的副靠背椅后杵住。

    不再去看宋之遇,仿佛中间有道形成多年的鸿沟。

    陆九麟感觉掌心被她勾了勾。

    微痒。

    他头半抵在窗框,嘴角无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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