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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烟草

    *

    陆九麟躺在酒店宽松的沙发上,环视一周,慢慢将早上七涌八来的纷乱思绪偃息。闭目养神不踏实神经仍急跳,拿了冰凉的水灌进套房一早扔换的崭新杯子,一口闷饮。

    陆九麟撑起身,滑落的毛毯掉在铺着碎花情调的地皮上。看着雪白加盖身子的毯子几秒钟,陆九麟侧脸,房内干净冰冷的(家具桌椅,家电摆设逐一逐渐在眼底掠过闪现。

    他的视线最终和冒着热腾腾的水汽,正有人声动静传荡的小客厅聚焦。

    他重坐回沙发边缘,以大马金刀的姿势静了几秒。

    大石扯下外套进屋,正撞见陆九麟姿势散乱,一副漫不经心的坐态捏着手机玩看的一幕。他看了会便收起界面,抬眼轻应了一声。

    成千上万的未读消息被他全设置为不提醒。干净整洁的页面独留寥寥,红点仍在闪烁。

    被燕春生更名为“二十四孝德男大”的群聊隔几分钟十几条。

    “周唱晚和你什么未婚妻,怎么回事?”大石掀了陆九麟一眼,半吭着气不发作,“尤雾他们几小子的信息你也不回一个,他们以为你睡着不敢进来吵。好歹吱个一声半语的。”

    陆九麟低垂眼帘捏着手骨,把玩的水杯被大石夺了置在茶几上,他张唇半晌,眼睛微暗半抬不抬地看着老石轻嗓说:“……我都说出去了。”

    大石:“周唱晚一直纠缠想见你,说要解释清楚。你俩什么情况。你怎么忽然就发了疯般从她家滚出来了。”

    陆九麟疲惫地揉捏眉心,回想那时背脊仍泛着一层微颤的麻痹感。

    “没有你们猜的家大势大,煊赫世家,什么市长女儿,谁家代表女儿。”自嘲笑了笑,陆九麟说:

    “我爸要我娶周唱晚。”

    “你看,他对我从来不好……”

    大石沉默住了。过一会,陆九麟感到肩膀紧了紧。大石直走过来侧抱住他,搂紧他一圈圈地揉按。陆九麟低头掏根烟站起来点,吸着了吐了个烟圈,静了一会,回首看见大石不加掩饰地邋遢坐姿,微皱眉笑了笑。大石淡声说:“昨晚你也够怪的。”

    陆九麟护着烟,嗯了声。大石双手叉胸眼睛紧锁,然后说:“你爸爸忽然勒令你走进婚姻,难道跟他躺床上那病脱不了干系。”

    他一扬胸,袒露瘦筋筋与名字不符的胸膛来:“你爸有家族病史么?我就记得他最爱装病出了名的,我家老头这回就念叨他是烟雾弹,最爱搞虚头巴脑。”

    “谁知道。他不跟我聊心事。”陆九麟侧下巴对大石说:“不提这个了。春生他们在外边打牌吧。”

    他跨步出门一圈人玩得正红火,酒店隔音一流也不吵嚷到门里。陆九麟不是他们一伙得主心骨,却因姿态家世,从小像金莲托盘雕镂宝塔尖儿被捧大至今,加之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谁也愿意折服他那气质捧他脸。

    陆九麟被簇拥叫哄着入座,玩摸两三圈,不得已自然没话找话由人触及到早上事。

    “未婚妻是那个小蠢蛋,这件事是真假?”蒲向渊是早晨开机车载新交女友,兜完一圈风炫酷来的,迟了步没亲睹闹场。

    尤雾说:“老石猜多半是他爸联伙别人搞的鬼。我真想不明白也够搞笑的,一个做爹一天到晚胳膊肘往外拐。”

    陆九麟视线垂落在牌面上,没有多大动静阻拦话题延续。其余人瞄一眼就更胆大,猜测:“是女的心机吧。她此刻还待下边呢叫她上来,教训一顿给阿九出气。”

    “她……以后要真进了门。我们不得叫嫂子?”

    尤雾脆笑了一声,袖管一把捋起对陆九麟说:“我现在请她上这边来,阿九坐镇。教训而已又非欺负,糟践事我们不做。”

    给小费门房就赶紧去喊了人拉上十九楼来。老石和陆九麟玩了几圈便消停,并背对门口坐着,周唱晚单刀赴会,推门时有好些人吹起流氓口哨。

    陆九麟触屏滑动,稍抬眼帘便很快从过来的周唱晚身上挪开视线。

    依旧玩手机,点进退出重蹈覆辙几次,陆行川那聊天框一干二净,那些聊天记录被他删得空荡无存。

    昨晚,老石的私人聊天仍在记录里。

    【阿九你在线了?】

    【昨晚跟我聊到一半怎么忽然不见?害我担心一晚上。】

    【你小子别动不动玩消失,你是摩羯座不是射手座。】

    “……”

    丢了手机,他仰头躺上沙发。老石起身到牌桌前挡在燕春生跟头,不多附眼神斜视一圈解释:“挺有胆量,是不是为难你自己心里定论吧。要你能赢得过我们,自没话讲。毕竟你自个巴巴要上这头来见阿九,自讨苦吃也该承受后果。”

    旁边细细的声音像穿林打叶里的露水,稍不注意,一不留神的功夫就滑落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是周唱晚的声音。

    陆九麟翻手机的速度渐渐加快,她那头末了添补一句,说:“我挺想跟陆九麟他把误会解清的。”

    周唱晚:“就这么回事,没别的。”

    陆九麟嘴角忽而狠狠下压。周唱晚落了座。

    一股气停在胸间使得阴郁的少年几乎难以支持。

    *

    陆九麟终究微颔下巴,给她一个解释自辩的机会。

    时值尤雾打首的一行公子哥,接而连三在牌桌上折戟,他们注视周唱晚的眼神为之变色,不肯承认惯于寻欢作乐却被拜服于小丫头前,而语出讽刺:“你可真是人不露相,难道平日周末还身兼数职在锻炼赌博?”

    论灌酒自己讨不到丁点便宜。择优而选的周唱晚即便旗开得胜,低头内敛的神色也决无对他们任何挑剔可言。更勿论有什么得意反击的样态。

    她用余光瞟着陆九麟一隅的动静而行事,见他背朝这方并无转圈之意。

    旁人来看,她白暂尖削的下巴颏被光照得几近没了血色。

    燕春生看见周唱晚蹙眉,颇想言语放炮,身体刚有动作便被劝阻,前倾的上体被未动响的大石拉到另半边。

    奇怪之余侧首看向大石,已放了要发难的酒杯,在大石默不作声抵背而坐隐在阴影中沉郁的劝诫神态里,窥到一线陆九麟沉默的反常。徒留不晓眼色行事的尤雾打马当先,才刚叩指叫门待响应,来附和他们的作祟,陆九麟提步却是向房外大走了几步去透气。

    尤雾瞬间一拍脑门瞧出端倪。周唱晚钻了空紧步追上去,也再没人阻挠。

    冷眼旁观的大石这时却要发作,他一掼手中的东西,像要救场,昂头高声提醒陆九麟,说:“外边入夜正冷的厉害,一件单衣出门上哪都得着凉。 ”

    陆九麟步伐沉稳丝毫不见犹疑,他手握上门把手时才记起偏头,低声,“我不走远,在下面抽支烟解了闷就回上来。”

    声音淡然着出了门 ,还剩半句被匆匆开门赶来的周唱晚截住,“就五分钟,不会多。”

    *

    周唱晚跑得急促,进出酒店四下里急匆地一望,却只有满腔空旷的石阶。流云仿佛提不动步子,黑压压的天幕四面八方地裹着这条七通八达,川流不息的店前马路。

    她小声小声压下喘急的气,脚步没由来一松,眼看就脱了身子,却被一股大力骤然扯扯到身后。

    周唱晚掂着小碎步站定,吸着扑面而至浓郁男性的烟味,起伏的心脏渐渐平息了急跳她一手按着胸,微抚至了凌乱的衣褶局促开口:“谢谢。”

    陆九麟侧头。周唱晚用手搅着衣角,轻声低喃:“今早那件事你误会了,能听我好好向你解释吗?”

    陆九麟却像压根不在乎的腔调,对于她说的只言碎语,眉头轻轻皱着,打断说:“随便你们乱搞跟我又有什么干系,你把自己看成几斤几两的人物了?”

    周唱晚报了一下唇,看向陆九麟朝她言词时轻点的烟。她往前走了一步,对他说:“那就听我说两句。……就两句,成不成?”

    陆九麟把烟踩灭。

    他抱着双臂,像施舍般极端地露出侧弧下巴的线条。酒店侧门玻璃罩影的光、忽明忽暗地缭绕在他极富白色剔透的眉眼皮肤间。

    “随便,你说了我也不一定往耳朵里细听。对空气墙壁说独角戏也随你。”抛出的冷言冷语像硅冰块般,随陆九麟起伏张圈的嘴唇刺往她。

    飘着饭香的晚风擦动鼻翼,周唱晚恍然不觉。她半低着脑袋,做错的小学生似的瞧着磨蹭的脚尖,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左右晃动。

    陆九鹿看着她的模样,又对她说:三分钟,不能更多。”

    周唱晚的手不觉握紧。

    刚刚灌下叫间的酒精灼辣着呼吸,她长长地呼出一口酒气,视线渐渐清明。横冲直撞的单车垮一声冲来的时候,她的动作比陆九麟在当场的这个人的意识都更快。猛烈的冲击之后,周唱晚已抱住他。

    陆九麟脸上的表情还未动作,低了低头。

    周唱晚满怀充斥着清冷干爽与烟草余烬的味道,一根暖珠的火索,无形地劈拍着火花点燃蔓延了出去。震得周唱晚温热的手掌,也轻微的震颤。

    头埋在衣襟深层更柔软的地方,音调闷闷地透过胸腔,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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