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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谢羡原以为嘉陵京的城门已是巍峨至极,谁知进了宫,才觉得一山更比一山高。

    接她的宫人通过宫门侍卫的盘查后,领着她走在长长的甬道里,很和善地同她介绍了两处雕栏画栋的屋舍,还在路过一处大湖时特意停下,招呼谢羡进了一座亭子歇息片刻。

    谢羡注意看过亭子上的匾名,题的是漱梅亭,这座亭子本身,应是没什么深意。

    而且,她们所处的这亭子掩映在梅林中,微风轻起,送来一阵清雅的梅香,令人心旷神怡。

    但谢羡并没有感觉好些,隔着平滑如镜的湖面,她注意到对岸的一处宫苑中,充满田园野趣的竹丛篱笆外正聚着一群人,男女都有。

    各个衣饰华丽,环佩琳琅,裙裾繁叠。

    悠悠的琴声隔水传来,好像是有人在弹古曲凤求凰。

    宫人注意到她的视线,笑道:“谢小姐,咱家本当要引你去公主处,不过你也看到了,公主此刻正忙着待客,便只能委屈你在这里静候了。”

    谢羡谨慎地应了:“是。”

    但这附近就有一处宽敞的石子路,谢羡总觉得亭中四面招风,很惹眼。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很快,一队宫人从她身后的梅林里走了出来,为首的女子摇着镶连珠的羽扇,缓步走近她们。

    “哟,这不是刘公公吗,说什么静候?是在这儿静候谁呀?”

    那位刘公公闻声向谢羡身后看去,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很快便起身跪到了地上,拜道:“老奴给梦嫔娘娘请安。”

    谢羡于是转身,垂着头没有看来人,正要依礼相拜,忽然又听到一个人道:“不必给她行礼。”

    刘公公听到这声音,脸上的诧异终于成了愁苦。

    他很迅疾地转过身去,在谢羡面前又朝另外一个方向跪拜了一遍,“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来人是皇后的话······那便是御姿公主的亲生母亲。

    谢羡自然是要拜的,她瞥了一眼刘公公有些晕头转向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快跟着照做了。

    但这次也是,她依旧没来得及跪下,就又被人打断了。

    “大胆,你是什么人,胆敢无视本嫔呀?”和她话语里的威胁不同,梦嫔的声音始终娇娇软软,好像并不是在质问人,而是在嗔怪。

    四下一时寂静,无人替谢羡说话,也无人打断梦嫔咄咄逼人的问题:“怎么,皇后姐姐来了,你就可以把本嫔抛在脑后,礼都不行完了?”

    谢羡顿了顿,垂下头道:“臣女知错,请娘娘恕罪。”

    旁边跪着的宫人刘喜一听,只觉得这谢羡真的疯了。

    她将一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丝毫没有提及皇后的突然出现以及制止她行礼的事,只是求梦嫔恕罪,可那梦嫔正当宠,又和皇后向来不对付,脾气性子也向来古怪,怎会在被皇后下了面子之后不出口气呢?

    况且她当着皇后的面向梦嫔认错,岂不是承认,听了皇后的话没有向梦嫔行礼,是件错误的事情?

    她竟敢暗指皇后有错,真是无药可救。

    这样想着,刘喜看谢羡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很快,他忽然想起来,当时御姿公主身边的侍女竹梦让他去谢羡的时候,特意说了让他带着谢羡等在此处,听后吩咐。

    因此接到谢羡后,虽然看不上她那寒酸的衣着,却依旧好好对待着,只当此女与众不同,入了公主青眼。

    现在想想,这场祸事,难保不是公主的计划。

    这谢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公主?

    再看看谢羡安静垂头等着梦嫔发话的样子,只怕她压根没想到这一层。

    果然,梦嫔听到谢羡的话,额上青筋微微跳了跳,虽然声音还是一贯的娇软,但语气却变了:“既知错,就别怪本宫要用宫规来训你。来人,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寸金莲。”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一队宫人中便出来了两个,一左一右站在了谢羡身后,刚要动手,忽然听谢羡道:“娘娘,臣女冒昧,敢问什么是寸金莲?”

    梦嫔顿了顿,问:“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弄清楚也不难,马上你就知道了。”

    谢羡抿了抿唇,认真道:“臣女体弱,一些普通刑罚,施在臣女身上,可能会是施在普通人身上数十倍的效果,臣女不敢隐瞒您。”

    “便是受罚死了,能叫本宫消气,也是你的福气!”梦嫔倒是没想到这女孩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关注这些有的没的,怔了怔,压根不想理她。“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刘喜不过是御姿宫里的一个普通宫人,由他领进宫的人能有什么大来头,还在这里威胁自己,真是好笑。

    且这女子夹在她和皇后之间左右为难,她这般不懂变通,一看也不可能是在世家大族里经人教养过的。

    梦嫔想着,轻蔑地瞧了一眼谢羡,确定从相貌到家世,谢羡都不过是尘泥一样的存在,于是挥挥手,示意两个宫人开始行刑。

    两个站在谢羡身后的宫人早已准备好,听得吩咐,两只手一齐猛地按上了她的肩膀处用力往后掰去,力道之大几乎立即让谢羡疼得额上沁出冷汗。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开口求饶。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后闲闲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护甲,望着梦嫔好整以暇坐在谢羡之前坐过的石凳上,忽然笑了笑,语气里再没有最开始打断谢羡对梦嫔行礼的气急败坏,“蠢货。”

    梦嫔没听到谢羡求饶正十分不高兴,恰好听到皇后这一句,登时火冒三丈,但多少碍于对方是皇后,此刻皇帝又没有在旁边,若真逾距恐吃哑巴亏,于是干脆忍了,当做没听到。

    岂料皇后见梦嫔不理自己,只顾盯着受刑中几乎快要昏死过去的谢羡看,又阴阳怪气补了一句:“素日皇上就赞你乖巧懂事,如今本宫看着,梦嫔确实懂得不少,连宫中专门拿来裁制犯了十恶不赦罪的刑罚都知道,真是令人开了眼界。”

    谢羡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周遭其他的东西了,全身骨头似乎都在跟着肩胛骨在疯狂移位,痛得她只能拼命咬了唇,才能忍住到了嘴边的痛呼。

    旁边刘喜实在看不下去,低声提点她:“你这孩子,怎地不机灵——快跪下跟皇后娘娘求情啊。”

    谢羡神智已经不那么清醒,但还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

    这场折磨因谢羡的不肯求饶,很快引起了很大动静,就连湖对岸的那群人都注意到了。

    竹梦早早就派了几个人去打探消息,回禀的时候,御姿公主当时正在同书院里女夫子说话,看到竹梦时,并没有想到会有什么出乎她的意料——毕竟之前那么多伴读,无论前面她试探的多好,都会在“这一关”惨败。

    “怎么样了,”御姿公主一边问,一边悄悄向席下的单独的一座看去,角落里那个稳重的年轻男子正在自斟自饮,仿佛感受到她的注视,也转过头不避讳地同她对视了一眼,末了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御姿公主也跟着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这才收回目光微笑着继续对竹梦道:“那谢羡,有没有归顺母后?”

    竹梦躬身道:“回公主,没有。”

    “啪。”御姿公主闻言,重重将酒杯搁置在桌上,丰美的面容神色沉了起来,“她竟也同上一个一样,以为梦嫔是宠妃,便上赶着去巴结梦嫔不把母后放在眼里了?”

    竹梦连忙道:“这也没有,公主,谢小姐正在受罚,还是被罚的寸金莲。您,”竹梦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您看,是不是过去看一眼?”

    寸金莲那种刑罚,只是名字好听,实际上非常残忍。

    由两个行刑的老手拧住一个人的肩膀,一截一截地按着力道将身体里的骨头都倒腾个遍,表面上看,这个人还是完好无缺,没有一点受刑痕迹,但实际上,超过一定时间,那人的五脏六腑一受损,便彻底活不下去。

    那位谢小姐看着就很柔弱,几乎风一吹就折,如何能受这样的苦刑。

    “什么?梦嫔竟敢私自对谢羡用刑?”御姿公主震惊之下,声音不免大了些,惹得席间不少人都侧目来看她,就连那些在苑中赏春的世家贵人也纷纷向席间聚拢,想探听到究竟发生了何事。“谢羡都不知道对梦嫔说自己的父亲在朝为官吗?”

    竹梦见公主有发怒的迹象,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碰巧王止记得之前在闹市里遇见过谢羡,心中念着她那日替自己说话,说了马车受惊的事,于是道:“公主,恐怕说了也没用,毕竟梦嫔是认识咱们宫中的刘喜的。”

    御姿公主眼神一凛,冷笑着拍了桌子,“是了。本宫倒忘了,梦嫔对本宫和本宫身边的人都恨之入骨,一逮住机会便不会放过。”

    不过,她转念一想,能引得梦嫔如此动怒,不管谢羡做了什么,已经足以证明,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了。

    已经容不得谢羡选择,想必她现在对梦嫔应该也恨到极致了。

    在最初的震怒之后,御姿公主很快做了决断,递了个眼神给竹梦,“既然梦嫔造了这样一场好戏送上门来,我们若不去添些热闹,怎么说得过去。”

    竹梦很快会意,走到庭下,拍了拍手,止了席间的丝竹管弦,将御姿公主宴请的人都聚在一起,笑道:“公主有旨,今日贺花,诸位务必要尽兴,不过此时离晚宴尚早,凑巧就在这有一处戏亭子,现成的班子,诸位不如一起过去瞧瞧。”

    正站在水榭檐下眺望的长宁侯顾家两兄弟听到后,相视一笑,三少爷顾熹未笑道:“公主真是心思玲珑,看来今天又有皇后的好戏看了,走,去叫醒世子爷,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四少爷顾熹亦扭头望了一周,只见临水支着的一处钓竿前,半个人影都没有,就连旁边放着的糕点都已经凉透了。

    他挠了挠头跟自家兄长禀报道:“世子好像不见了,咱们要去找找吗?”

    “算了。”顾熹未皱了皱眉,对于又被裴祭扔下这件事有些耿耿于怀。

    方才他好像看到裴祭身边的侍女紫芯往对岸走去了。

    想来是对面又有哪家贵女相邀,所以世子爷不声不响地去赴约了。

    不过二皇子还在,他们兄弟俩于是走过去,从席间把喝得酩酊大醉、伏在桌上呼呼而睡的二皇子拖了起来,架在肩上一同往御姿公主的太平苑外面走去。

    若是裴祭在当场,恐怕要笑着赞一声“知己”了,他确实是去了湖对岸。

    原因虽然和顾熹未说得有一点出入,但也可视作是因佳人而动。

    他原本正在偏僻的角落里懒洋洋地钓着鱼,紫芯忽然来告诉他,说是谢羡也进宫来了。

    之后不需她细说,裴祭忽然注意到对岸亭子中坐着的一个端庄又娇柔的身影。

    看着看着他便十分确定,那是谢羡。

    大约是席间没什么趣味,他竟那样笃定,甚至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特意绕过大半个湖,真的奔着那袅娜的身影去了。

    等到了近前,真的确定了那女子就是谢羡,她以手支颐,一双眸子扫过一片香雪海,却就是没有发现明晃晃藏在梅树间的裴祭。

    席间无聊,裴祭也懒得回去,索性就在附近等着看谢羡进宫来所为何事,要去哪个宫中。

    但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那个刘喜带她离开,两人仿佛长在了亭子里一般。

    就在裴祭刚打算现身去逗一逗谢羡时,梦嫔和皇后却一前一后出现了。

    裴祭便看着谢羡跟着刘喜,在皇后和梦嫔之间来回转身,跟推磨一样,嘴角禁不住噙了淡淡笑意,觉得少女偶尔懵了的样子,真是憨态可鞠。

    梦嫔为难谢羡时,裴祭只觉得无所谓——行礼下跪这种小事,贵人们一般不会多做计较,只要谢羡忍了委屈,给皇后和梦嫔一人磕两个头,这件事便没人能拿住她的错处。

    但是就如他那日在祠堂里看到的一样,等了许久,也等不来那个少女的示弱。

    裴祭深深看了那个柔弱却倔强的少女一眼,很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也是因为他的提前离开,顾熹未和顾熹亦两兄弟架着二皇子过来的时候,在附近搜罗了一圈,连紫芯都找到了,也没有找到裴祭。

    不仅如此,跟着一起过来的世家子弟们很快都觉得自己受了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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