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摧毁

    战事一触即发。

    戎铃枝使出自己的本命剑法,花鸣剑法。身躯被周身的威压一寸寸碾碎,却丝毫没有影响她旋身挥剑,那些剑诀她早已烂熟于心。

    七星阵,想想都无路可逃,但她决定一试。

    花鸣剑法第二式,余花收。

    一式眼花缭乱的剑光影闪过,金光护罩瞬起。

    恰在此时,七星阵成。

    第一星,光陨。

    灼热的光凝成石往下砸,戎铃枝跨步举剑撑着金光护罩。随着时间的迁移,她有些力不从心,金光护罩也越来越薄。

    她仰头眯眼看着光石一颗颗砸向她,护罩被烫出一个个小坑。

    快撑不下去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用右手举剑继续撑罩,左手在胸前画了一朵金桃花。这是师父当年教她的保命灵诀,如今却是要对准师父了。

    不容多想,左手一掌直接将桃花印拍向金光护罩,随即托着她缓缓上升。

    这一幕深深印在剑宗弟子的脑海中,无法忘却。

    只见一道纤细的深红倩影被金罩包裹着,冲破光石雨,划出了一道光之天堑。金罩随即被巨大的桃花印撞碎,撞出了一股冲击波,四散开来争先恐后地涌向起阵七人。

    戎铃枝目光死死地盯着七人的反应,这股冲击波一定会造成细小影响。

    找到了。

    江长老指尖微动,使得那处成为七星阵薄弱处。

    戎铃枝不再犹豫,直冲江长老面前,使出花鸣剑法第七式,凝花爆。

    月椛剑银光闪烁,剑身一分为四而后聚拢,顷刻间剑身胀大一倍,高速旋转着刺向江长老面门。

    江长老浑身灵气暴涨,逼走月椛剑,但这正好露出一个破绽,她就着右空位的缺口直刺江长老左臂,划出了一道血痕。

    江长老没想到防御被破,微微愣神,人已经在他面前洒了一把烟雾丸,干扰了他的视线。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绕到他身后,准备破阵而出。

    “不好!”江长老怒吼出声。

    七人维持着七星阵,腾出手来七剑齐发。

    戎铃枝眸光微闪,反手剑指七剑来的方向,一剑抵着七剑,她内里破碎却还在强撑。

    她不能死!

    身体里的某处一松,灵力直泄,推着月椛剑又向前进了一寸,血从喉咙里涌出,挂在嘴角往下滴落。

    她没放弃继续攻击阵法的想法,不停念叨清心诀,摒弃一切杂质,心无旁骛地破阵。而她的月椛剑灵智已开,当即为主人抵御身后的攻击。

    一个接一个灵诀使出,七星阵总算有些松动,眼见月椛剑快要抵抗不住,她强行越阶使出了雷云诀。

    一道道雷自她手中挥出,形成了雷云象,密集的雷攻向七星阵最薄弱处,摇晃着撕碎了一道口。

    戎铃枝以一个刁钻的身法冲出小口。人出,阵散。

    她知道没有喘息之机,脚步一转直接飞出关口,到达关外。

    七星阵并非无懈可击。这阵法只能在剑宗境内才能使出,出了外边只是一个可供观赏的阵法。

    她有些庆幸自己身穿深红衣裳,或许是潜意识觉得今日这一仗怕是不好打。

    戎铃枝站在关口外,朝他们挥了挥手,隐去身姿朝更远处行去。

    不知为何,七人脸色虽然阴沉可怖,但并未追出。

    万宗主第一个转身走向七峰,运起灵田将口谕传遍剑宗每个角落。

    “众弟子听令,全力搜捕戎铃枝。如有违令者,就地格杀。”

    *

    戎铃枝极速奔跑着,不敢停下。她知道,她能在七星阵活下去,并不是她实力已经比肩掌门长老。

    她自认剑法天赋极好,却只达到了剑法九重中的第七重,根本无法对抗七位强者,他们最低都是第八重。

    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至她于死地,从江长老露出破绽那刻起她就明白了。

    她想不通,他们究竟是为何不惜消耗自己的灵力也要布这七星阵,就为了擒她?这不太可能。

    以她的了解,如今万宗主一定下达了搜捕的命令。他们能对她手软,但那些听从万宗主指令的弟子们可不会。

    剑宗宗主和叛离剑宗的大师姐,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她只能拼命地逃,只要出了剑宗周边地界,就暂时安全了。

    剑宗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身体已千疮百孔,她却无法管那么多。逃出去就好了,她想。

    两日后,戎铃枝甩掉跟着她的几条尾巴,踏入了无主地界。

    这里是一片森林,是人族和妖族都无法沾染的存在。

    这种地界在整个大陆只有寥寥五处。她知道这里是无主地界,还是在三年前的一次外出任务中得知的。

    她现在浑身是伤,精神状况也十分糟糕,所以她决定沿着外围走,等到了地界交接处,立即离开。

    无主地界的危险系数比外面那些弟子高太多了。

    幸好,这处无主地界较小,未出半日,她便看见了地界交接处。

    只是,那里是妖林。

    开弓没有回头箭,妖林怎样都比剑宗地界和无主地界好上百倍。

    没有过多迟疑,她脚步不停地进入了妖林,寻了一处无妖栖息的洞穴,使用仅存的灵力布了隐息罩。

    她铺上杂草和枯树枝,倒头昏睡而去。

    *

    “戎铃枝,你可知错否?”

    好熟悉的声音。戎铃枝捂着阵痛的脑袋睁开眼,模糊的场景在她眼前逐渐清晰。

    一个血人戴着脚铐,跪在巨大圆台的中央。看客们坐在高出一截的看台上审视着血人。腾空高台上黑袍男子手握长鞭俯视一切,而身旁的几位老者品着茶,似乎并不在意那个血人。

    戎铃枝僵住。

    这里是剑宗的审判台。那个血人,是她自己。

    第二次了,又梦到了。只不过两次做梦的形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上回是她是血人,这回她立在虚空旁观这一场戮杀局。

    血人少女听见这话,倏地抬头对上连容的黑瞳,却不到半秒就挪开了双眼。

    戎铃枝立在虚空清晰地看到连容的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似乎在说:连本师的眼睛都不敢看,这就是你所谓的抗争?

    少女支撑着枯败的身躯,顶着巨大的威压缓缓挺直腰背,开口便掀起了惊涛骇浪:“我何错之有。”

    这话炸得审判看台上的弟子们忍不住在底下议论纷纷。嘈杂纷乱的声音钻入戎铃枝的耳里,她被迫听了一场极具冷漠尖刻的评价,其中说得最多的是:“不知死活。且看她如何受尽连长老的鞭笞。”

    戎铃枝皱起眉头,眸中尽是担忧焦急,却无法离开虚空干扰其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面走向深渊。

    天边黑云欲起,势不可挡地卷去审判台,带着无尽的摧毁之意压向枯败的少女。

    审判高台上的连容甩起长鞭,狠狠抽向少女的背脊,留下一道骇人的血痕:“不知悔改。”

    少女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弯下一点背脊,然而这时黑云压来,阴暗笼罩住她颤抖的身躯,也剥夺了她眼底仅存的光亮。

    连容身旁的某位老者起身,走到高台前方,温声朝少女讲道理:“铃枝,有错认之,有错改之,你可懂得?”

    少女艰难地扯动嘴角,似是觉得有些可笑:“万宗主,小辈不懂。”

    万宗主也不恼,只同连容颔首,便转身坐回了审判椅上。

    戎铃枝毕竟是亲历过一回,似有预感下一场的局势,或许也是最后一场。

    连容转身与诸位长老颔首,再回身拿起身侧的竹筒,捻出一根竹签抛入圆台,所有人都看清了竹签上的内容——“万剑”。

    戎铃枝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遇到屏障被迫停住,竟是“万剑”?她看到少女瞥了一眼竹签,没什么情绪波动,似是接受了这个命运。

    “万剑”此签多年未出,如今再现引起骚动。部分人率先祭剑而出,余下踌躇之人咬牙紧跟而出。所有人蓄势待发,万剑齐鸣。

    连容这时像是大发慈悲地开了尊口:“戎铃枝,你还有何话要说?”

    少女的脚铐随着万剑同出的剑风微微晃动,但少女自岿然不动,她冷淡开口:“无。”

    连容沉默一瞬,缓缓抬起手高举半空,万剑随着他的抬手亦全都浮在空中。只见连容的手腕轻轻往下一压,万剑争先恐后地朝着同一个地方凌风刺去。

    剑光闪烁,万剑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少女周围的阴暗通通被驱散,她跪在光晕中心,看着四面八方来的剑,缓缓闭上了眼。

    戎铃枝的意识在最后一刻被弹出,梦境结束。

    *

    她睁开眼看向洞外,依旧是白天。她伸手触摸身侧的隐息罩,薄弱了些许,看样子她睡了一天一夜。

    这次的梦她记得很清楚。上回虽是亲历,但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这回她作为旁观者,将这一场局势看得清楚,遗漏的片段也被补全。

    想到其中的画面她就怒火中烧,恨不得剐了那群“君子”。

    但喉咙中的痒意硬生生打断了她的怒气,她冷静下来,此刻并不是发泄的时机。

    戎铃枝撑着草垫起身,半靠在洞壁上。浑身的血腥味窜入她的鼻子里,即使不看也能知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数不尽。

    她低头检查身体的现状,大部分血迹已经干涸结成血块,还有一小部分因她起身的动作重新裂开,溢出一些新血。

    她松了口气,外伤倒是不严重,只是内伤不好办。

    她抬起手运气,下沉到丹田时,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内里也像被密密麻麻的小针扎过一样刺痛。

    戎铃枝用衣袖蹭去一些嘴角的血迹,瘫坐着喘息。看来内里破损严重,近期恐怕很难恢复灵力了。

    她自嘲一笑,从备受瞩目的天才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自找的。

    但她依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留下只不过让头顶悬刀落下得更慢一些,她从来都不是活在幻象中的人。

    她压下混乱的思绪,这些问题不是当下该想的。

    她艰难地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洞穴长叹一口气,行囊早早就葬在七星阵中。她摸摸头顶,木簪倒是还在。

    隐息罩最多能撑三天,她睡得太久,只剩两天的时效了。

    踏出山洞的那一刻,她暴露在妖林中,也势必会招来妖兽的攻击。她需要尽快找到附近的水源,祛除身上的血腥味,否则两天时间一到她只有死路一条。

    戎铃枝走在妖林中警惕地看着四周,直至到达湖泊旁,整个密林都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湖泊不大,但胜在清澈见底,奇怪的是其间一条鱼都未见到。

    她悄悄取下衣服夹层内的铃铛,连同脱下的衣物放置一起。快速清理掉身上的血迹后,她给衣物也做了简单的清洁。

    可惜没有换洗的衣物,只能将就穿上湿漉漉的深红衣裳。

    岸边铃铛随风轻响,她神经瞬间紧绷。

    是妖,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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