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塞西莉亚是被飞进来的猫头鹰吵醒的。

    包裹落地时出沉重的一声闷响。塞西莉亚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看向床头，那里统共有三个包裹。

    她慢悠悠地换衣服下床，准备拆圣诞礼物。塞西莉亚难得睡得这么香。米兰达是个好室友，但个性使然，塞西莉亚更偏爱独处，这让她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

    看来假期期间，她都能拥有这么好的睡眠。

    米兰达送了她一个精致的蛇形胸针。绿宝石所制成的蛇眼十分美丽，塞西莉亚端详了半晌，然后收进了柜子里。很遗憾她没有能够用上的场合。

    第二个礼物则来自赫敏，里面是一本名叫《傲慢与偏见》的书，塞西莉亚好奇地摸了摸粗糙的封皮，猜到这是一本麻瓜小说。这是她从没看过的东西，塞西莉亚把它放在床边，打算今晚就看一看。

    她后来思来想去，还是给赫敏送了一点巫师的小玩意：一瓶永远写不完的魔法墨水，塞西莉亚改良了兰花盛开的魔咒，施加在墨水上，蘸来写字时会在每个词的末端绽开一朵小花。她还好心标注了一下：“不适合用来写魔药课论文”

    塞西莉亚的目光移向第三个礼物。绿色的包装纸上面有淡淡的香气，上面印着马尔福家的家徽。

    虽然和小马尔福闹僵了，但塞西莉亚昨天还是把自己给马尔福夫妇准备的礼物寄了出去。

    请原谅她手上没什么钱。塞西莉亚在陌生的山洞醒来时身无分文，那段时间全靠马尔福家接济；直到收到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后，她才想起自己的一些重要物品埋在那个山洞里，一个人前去挖出了魔杖还有一小袋金加隆。于是她只能给这对富有的夫妇准备平平无奇的袖扣和首饰，以表达对他们的感谢。

    马尔福家送的礼物出奇地大。塞西莉亚打开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里面放着一封信，一件披风，和一株魔法植物。塞西莉亚愣了一下，先拿起信件来，信纸上馥郁的花香显然来自纳西莎。

    “亲爱的塞西莉亚：

    感谢你的礼物，项链上的宝石有着令人着迷的色泽，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在下一次的社交场合戴上它了。卢修斯也同样喜欢你送的袖扣。披风是我们为你准备的圣诞礼，虽然对不能与你共度圣诞节深感遗憾，但希望这份礼物能转达我们的心意。”

    纳西莎的笔迹十分优美。塞西莉亚粗粗扫过滴水不漏的内容，在信纸下方看见了德拉科的名字。

    “...我想这株魔法植物是德拉科为你准备的礼物。他似乎与你闹了些别扭，这份礼物就由我帮忙寄出了。不知道德拉科在学校里做了什么，如果他有冒犯到你的地方，请你一定好好管教他。”

    纳西莎仍旧用着对好友的口气与她说话。塞西莉亚觉得疑惑，德拉科竟然也没有向他父母抱怨闹腾。是她说出伏地魔的名字，还说他是个混血，这件事吓到了他吗？还是说他认为被她骂一顿十分丢脸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魔法植物端正地摆放在柜子上。浅绿的枝叶舒展开，露出隐藏在其中的小小花苞，轻快地摇摆着，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纳西莎的信还未结束。“之前德拉科在来信中提到，你们的院长似乎经常关你禁闭...如果你有什么关于他的疑惑，随时欢迎你写信向我询问，塞西莉亚。”

    即使一番话写的非常隐晦，塞西莉亚也能看懂她的隐藏含义。究竟要不要向纳西莎打听斯内普的过去——严格来说，斯内普和她的过去，塞西莉亚几度犹豫过。

    过去仍旧是困扰塞西莉亚的一道谜题；纳西莎自称她学生时代关系最好的闺蜜，可塞西莉亚刚开始还对她毫无印象。斯内普在她过去的人生里一定极有存在感，不然塞西莉亚不会第一眼就想起他的名字。从防备到试探，再到确认他们俩曾经是朋友，塞西莉亚竟然从解谜的过程里感到一丝享受。

    既然已经确认斯内普不会害她了，就没有再寻求外人来讲述细节的必要。她总是会把记忆全部找回来的。在此之前，就把这当成一道有趣的谜题吧。

    ......

    成千上百只蜡烛发出暖黄的光。圣诞树、槲寄生和闹哄哄的人声一起挤满了礼堂，给人造成一种人很多的错觉。

    事实上留校的人很少。斯莱特林的长桌上除了塞西莉亚一个人也没有，赫奇帕奇也是相同的情况；拉文克劳的桌子上零星坐着两三人。

    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则要热闹上许多；刚刚塞西莉亚听到的哄闹声基本上来自于他们。几个顶着火焰一样显眼的红色脑袋的男生凑在一处，再加上一个黑色的脑袋，他们在拆巫师彩包。

    一声轰响，烟雾从彩包里迫不及待地炸出来，把几个韦斯莱的脸染成了蓝色。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下，滑稽地哈哈大笑。哈利把从彩包里跳出来的巫师帽放在自己头上，兴奋地一转头，绿色的眼睛和远处的塞西莉亚短暂地对上了。他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犹豫地抿起了唇，过了一会张开嘴，似乎准备邀请塞西莉亚过去玩。

    拜托，别邀请我加入一群格兰芬多的活动中去！只想远观的塞西莉亚立刻摇摇头，又觉得自己拒绝的过于直白，连忙对哈利补上礼貌的微笑。

    还是别胡乱观察他人了，她收回视线，落在眼前热腾腾的火鸡上。

    圣诞节的伙食浪费现象可真严重。塞西莉亚拿起刀叉，小声念到：酒。请给我一杯酒吧，海格都已经喝了五六杯了——

    霍格沃兹回应了她的愿望，一杯金色的酒“砰”地一下变了出来。塞西莉亚露出笑容，正要伸手去拿酒杯的时候，一只手抢先拿走了酒杯。

    “孩子，”邓布利多从容地冲她举杯致意，“你还不到能喝酒的年纪。”

    我早就有个成年人的灵魂了。面对邓布利多，塞西莉亚只好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我只是想试试那是什么味道。”

    “呵呵，不必心急，塞西莉亚。”老校长笑容和善，半月形的镜框后闪烁着温和的光。他看起来虽然苍老，人却很有精神；“酒的味道，你以后自然有机会知道的。”

    这场简短的对话到此为止。塞西莉亚看着邓布利多的背影，越看越怀疑他什么都清楚，只是在捉弄她而已。

    午餐后塞西莉亚回了寝室，把一个包裹揣进怀里。她走到地窖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专心辨认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得益于地窖良好的隔音效果，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地窖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塞西莉亚开始怀疑起斯内普在不在学校。中午的午餐连费尔奇都参加了，斯内普都没出现过。

    显然，她忘记了在禁闭时问清楚斯内普家的地址，导致这份圣诞礼物只能亲手递交。最可气的是，斯内普根本没给她送礼物。要不是塞西莉亚涵养好，早就把准备的礼品丢到某个壁炉里，任它自生自灭了。

    她重重地敲了敲地窖的门。假期一开始，斯内普又换了地窖门口的口令，而塞西莉亚答不上来“毒脚兽的哪些部位可以用于魔药制作”。

    “进。”

    房间里意外的暖和。塞西莉亚搓了搓在走廊里冻的得发僵的手指，抬起头盯着斯内普瞧。他穿着一年四季都不变的黑衣（塞西莉亚打赌下个季节他也不会改变服装），双手抱臂，神情淡淡地俯视她。

    一股愤怒弥漫上来。他那张冷漠的脸在塞西莉亚眼里变得尤为讨厌，塞西莉亚头一次觉得，他真的很像格兰芬多口中的蝙蝠。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假笑来。“圣诞快乐，斯内普教授。”塞西莉亚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来给您送、圣、诞、礼、物。”

    她把手里的包裹递给他。斯内普似乎稍感诧异，简短地说了句“谢谢”。

    他把礼物放在办公桌上，没有要现在拆开的打算。然后他回过身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来：“正好，我准备把这个给你。就当是回礼了。”

    塞西莉亚接过瓶子，银色的液体在玻璃瓶中晃动，质地比水更加轻盈梦幻。她皱起眉，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你一直想要的东西。”斯内普回答道。

    塞西莉亚回想了半天，总算恍然大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记忆药水！”

    此刻斯内普在她眼里又变回了原先的样子，甚至变得更加帅气了。塞西莉亚握紧了小瓶，笑容真诚了许多，“谢谢你，教授。”

    “鉴于你的特殊情况，我稍微改良了一下配方。”斯内普饶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我不能保证它是安全的。”

    “没关系，”塞西莉亚说，“有问题我就大叫‘救命’，希望教授能及时赶来救我。”

    “如果你是困在了回忆里...就算是叫邓布利多都没用。你会永远迷失在其中。”他加重了语气，试图提醒她记忆药水的危险性，“不要妄图一次回想起所有，塞西莉亚。”

    “知道了。我会少喝一点的，”塞西莉亚点头。她恨不得立刻回到寝室，喝下这瓶药水。“圣诞快乐，教授！”

    斯内普点点头。“圣诞快乐。”他说。

    ......

    塞西莉亚迫不及待地取出瓶口的木塞。银色的液体立刻蒸腾起来，形成云絮状的烟雾，静谧又危险。

    她在喝下前短暂地犹豫了一会儿。是否真的有可能被困在记忆里？如果真的被困住，斯内普大概率没办法把她救回来——说不定他根本不会救。

    但内心对记忆的渴望始终占据了上风。她并不是彻底地失去了记忆；上辈子的阴霾自她醒来就一直笼罩着她。根本没有所谓的重获新生，她会在听见“里德尔”这个姓氏的时候，瞬间想起汤姆里德尔的脸，以及他日后成为伏地魔后灰白丑陋的面容，会在霍格沃兹的走廊穿行时，脑海中掠过无数记忆的碎片，轮到她主动去探知时却一无所获。对过去的一无所知只会加大她的不安全感。

    难道自己下次遇见巨怪时，还要靠祈祷梅林来想起第二个和神锋无影类似的咒语吗？如果伏地魔有复活的那一天，她难道还要凭借猜测来确认曾经的立场？她不不能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塞西莉亚攥紧了瓶身。小半瓶药水入口时并没有味道，不一会儿却转变为了淡淡的苦涩。她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

    ......

    四周就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她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握着魔杖的手不安地攥起。

    她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带着不易被察觉的焦虑，“他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话的对象转过身来。“收起你的魔杖，塞西莉亚。”他声音低缓，提出一个疑问。“我不明白你怎么紧张成这样。”

    她愣了愣，顺从地收起魔杖，把手缩进袍子里。她的嗓音变得平淡，或者可以说是冷漠：“我不信任他。我不认为他给你出的是个好主意。”

    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一张灰白的、有如被蜡烛融化过的面容，以及血红色的眼睛，他和她在面貌上再无一点相似之处。

    他不赞同她的观点。

    “他只是如实地向我转述了预言罢了。一个可靠的仆人，我相当看好他。”

    “无论预言是真是假，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血红色的瞳孔盯住她：“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么，塞西莉亚？”

    她僵住了。半晌，她点点头：“当然。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杀掉那个孩子，”他转过头去，轻描淡写地说，“哦，以防万一，把他的父母也一起杀掉吧。”

    她没有说话。

    “塞西莉亚，我亲爱的妹妹...为了我们伟大的理想。只要我杀掉那个婴儿，我们就能共享永生。我们的理想也会得以实现。”低低的嗓音在昏暗的室内回荡，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像一头要把她拽下深渊的巨兽。

    她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不至于发抖。最后她面无表情地说：“好。”

    掌心被指甲硌得生疼。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塞西莉亚连忙松开手。疼痛使她的意识重归黑暗。

    “————！”

    塞西莉亚猛地睁开眼睛，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才发现自己冒了一头冷汗，宛如溺水者刚刚浮上水面。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连忙把放在枕头底下的魔杖抽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许久才平复下来，让恐慌和窒息感如潮水般褪去。

    如果回忆里伏地魔说的恰好是哈利，那么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死掉的反而是伏地魔。

    今夜她显然无法入眠了。塞西莉亚披上外衣，拿着魔杖走出寝室。从堪比梦魇的回忆里挣脱，封闭的寝室褪去以往的静谧，只令她感到窒闷。她得出去转转。

    她漫无目的地转转悠悠，下意识来到图书馆门口。塞西莉亚几乎没有思考就踏了进去。她此刻无比需要学一两个高阶的咒语，以此来获得一些安全感。

    掠过一排排书架，塞西莉亚快速地走向禁书区。无论是什么咒语，黑魔法也好，只要能够用来保护——

    她顿住了脚步。一盏灯悬浮在半空中，塞西莉亚皱起眉来。

    那盏灯转了转，似乎是发现了她，突然就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乱七八糟的光芒。一声巨大的“砰”之后，那盏灯砸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人摔倒的声音，塞西莉亚眼睁睁看着一只腿凭空冒出来再消失。

    她走上前去，蹲下身，伸出手抓了一把，把一团触感像是衣服的空气抓了起来，露出底下的人影：

    “别——！”

    “哈利？”塞西莉亚看着男孩，吃惊道。

    哈利看着她，低声哀求道：“塞西莉亚，求你别说出去！”

    他很明显说晚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塞西莉亚只来得及说“快跑”，哈利于是连忙把隐形衣往两个人身上一罩，和她一起狂奔了出去。他们和闻声而来的费尔奇擦肩而过。

    塞西莉亚惊魂未定，一边跑一边用气音询问：“这是什么东西？一团空气做的衣服？”

    哈利小声说：“是隐形衣！这是我爸爸送给我的。”

    塞西莉亚没搞明白，死掉的詹姆波特怎么还能给他送圣诞礼物。不过知道了这东西的名字后，她就不再追问了，两个人因为漫无目的的狂奔，已经跑到了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

    “我们在哪里？”哈利看着眼前的盔甲，疑惑的问。

    “别说话！”塞西莉亚侧耳去听。她听见了费尔奇和另外一个人的说话声！

    “...他们不可能走远了。”这个又冷又沉的声调，塞西莉亚敢用十枚金加隆打赌是斯内普！而他们离这边越来越近了。

    哈利急促的呼吸声消失了。塞西莉亚知道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隐形衣盖不住他们两个人，如果斯内普和费尔奇走近来仔细看，是一定会发现他们的。

    两个身影出现在墙角处。塞西莉亚深呼一口气，掀开隐形衣，把大惊失色的哈利盖住。

    “塞西莉亚——”

    “嘘！”她给哈利比了个手势，让他赶紧走，哈利只能缩回隐形衣里。

    塞西莉亚转过头来，就看见斯内普提着灯，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里德尔小姐，”他说，“半夜在城堡里乱逛，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