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定好并开始实施后，杨嘉放暑假的日子就过得比较平常了，寻常人的每一天也没那么多跌宕起伏。

    眨眼间，她来到2011年已近两周。

    时间的流逝总是这样无声无息又无始无终。

    像是没拧好的水龙头，看着只是零星小水珠一点一滴地往下流，可如果拿个水盆来接一会儿，要不了多久便会接满。

    杨嘉那天拿存钱罐里的钱买书的事情后来还是被杨妈发现了，是那位帮换零钱的小老板娘和杨妈聊天时提起来的，一个半大小孩突然拿那么些钱，她一直以为是帮家里大人换的，这么一聊不就露出来了么。

    杨妈一开始还以为她在乱花钱，原本自杨嘉初中后好久没开张的打人业务都差点再次开张。

    杨嘉一看情形不妙立马把试卷资料递给她看。

    饶是如此，杨妈还是有点小恼火：“你现在胆子大了！都敢随意拿家里的钱出去花了。”

    “钱存着不就是为了花的？”杨嘉站门口剥着蒜皮，反射性驳了一句。

    她确实从小就一直很节省，可当她拥有收入，习惯了自己有钱自己花之后，再让她这么处处小心节省着花钱，真的就有点难以适应了。

    杨嘉抬眼看杨妈眉毛又要竖起来，立刻往回找补：“我也没买别的，你们老是说给我存着交大学学费，可现在大学还没影呢，我现在确实是有需要才会动这笔钱。”

    再说大学学费也不是这几百块钱就够的，就是一本，艺术生一年的学费少说也得八、九千。

    接着她又围着杨妈说了一通“别生气啦”“老生气对身体不好啊”“花这笔钱也是为了学习，我也没花在其他地方”“我也没全拿完，还剩两三百呢”“以后保证会好好复习，物尽其用”之类的好话，这才逃过一劫。

    杨妈被她念念叨叨得都没什么脾气了，最后只虎着张脸严肃叮嘱，既然买了那就踏踏实实地把它做完，别买回来又空放着，不然浪费钱可要不得。

    杨嘉在旁边小鸡啄米点头：“好的好的。”

    杨妈举着锅铲一时语塞，怎么感觉一个暑假过去，自家闺女变得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杨嘉不知道杨妈心中所想，如果知道了，大概率也会来个掩面长叹：“这就是社畜的修养吧嗐~”

    事实上她的脸皮确实是在工作后越练越厚了，且年纪渐长之后再回顾往昔，她察觉发现到很多事情其实可以做得更加圆融，不必搞得双方都那么剑拔弩张，吹胡子瞪眼，尤其是关系这么亲近的人。

    这倒不是说她心胸有多么豁达宽广，只是她越到后期越来越认识到，无论多么亲近的关系，人与人之间也是需要空隙的。

    可目前摆在他们家眼前的种种客观因素，都无法给他们留出足够富余的空隙，心理上不能，物理上也不能，过于紧密的长时间相处其实也是非常需要智慧的，人与人之间需要有润滑剂，这样就算偶尔产生摩擦磕碰，也不会给彼此造成太大的损伤。

    他们家三个人都是容易较真的人，拮据紧巴的收入让家里人都本能的没有安全感，买房的目标又让杨爸杨妈下意识地省吃俭用，好能减少更多的开支，存下更多的钱。

    后来一直有句挺有名的话“钱不是省出来的是赚出来的，会花钱就会挣钱。”

    杨嘉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信奉这样的理念，后头等到真要自己出去赚钱了的时候才发现“挣钱”这项举措要实现落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会花钱”这个会字要达到标准也需要一定的门槛。

    钱既是省出来的，也是赚出来的，对于本分、视野狭窄又毫无资源的底端工薪阶层，收入渠道很难再增多，财富的积累真就是靠省，靠长期的日积月累，积少成多。

    可是过于逼促又紧巴巴的生活，会极大程度影响人们的情绪和脾气，杨嘉觉得如果可以，杨妈肯定会希望他们家的钱都能像被吞进了貔貅肚子里只进不出。

    只是目前杨嘉也没有什么好的进项建议，加上杨爸杨妈其实是那种挺传统的家长，等闲事不会听杨嘉的话，等到高三毕业，到时候再去自己赚取学费也不迟。

    杨妈最近也觉得有些稀罕，自家闺女懂事了不说，各种小事情上还会帮家里忙了，可比以前不叫人就不知道动要强得多。

    饭桌上，杨妈夹起一块排骨放在杨嘉的碗里，她手边还摆着一道醋溜土豆丝，一碟小青菜，一大碗蘑菇鸡蛋汤，说不上多丰盛，但味道着实不错，全是杨嘉爱吃的。

    “你最近可比以前沉得下心多了。”

    饭桌上聊天说事是他们家的老传统，杨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杨嘉，自家小孩自家清楚，虽说杨嘉过去未来确实都是同一个人，但她这些天的变化杨妈还是隐约有感觉。

    就是街坊邻居也觉得杨嘉比以前要开朗大方得多，杨妈最近在外聊天时都经常听到你们家姑娘长大了，懂事了之类的话。

    这倒不是说以前的杨嘉就怎么样了，而是以前杨嘉身上的那股子局促的，紧巴巴的小孩子气在渐渐淡去，看着还是那个学生样子，但说话做事都比以前要更为舒展。

    “明天还去图书馆？”杨妈问：“要不要专门去买个水壶？”

    这个换以前她不会主动提出来，但不知道怎么，最近杨嘉烧水烧的很勤，每天还带着她和她爸一起喝水，杨妈就想起了这事。

    其实家里原也有水壶，只不过一个被杨妈带到了厂里，另一个杨嘉初中上学时用的水壶前段时间被她硬塞给了杨爸，说是每天让他至少喝满两杯。

    “不用图书馆有水。我直接带个马克杯去就行。”

    那是之前有一回去超市买东西送的赠品，搁碗柜里头一直没用上，这会儿带着去图书馆正好。

    杨妈闻言不再多说，转头说起二姑妈家的事，说是她老公厂里最近放高温假，周末有空就去他们家吃顿便饭，正好好久没聚了。

    “机械厂还是舒服啊~”杨妈塞了口饭，叹息道。

    “他们厂里福利一直都不错。”

    这说的是杨嘉的二姑父，在一家制造各种零件的机械大厂工作，二姑父在里面的职位不高，算是一个车间的小组长，但假期和年节福利都还不错。

    至于时不时聚餐一下，也是杨家长辈们之间的一项老活动。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杨嘉的爷爷奶奶了，杨嘉老家在湖省底下的一个小镇，那个年代孩子生得多，杨嘉爷奶也是如此，足足生有7个儿女，2个女儿，5个儿子，其中除了老大留在老家开了家小幼儿园，剩下的全都各自走南闯北了。

    他们家排老三，连带老二老四老幺都在省会湖城，余下的五叔六姑姑是在南边广城。

    在湖城的这几家因住得不算太远，又在同一个城市打拼，如果有空的话会在一起吃个饭，聚一聚。

    “姑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杨嘉吞了一大口菜，鼓着腮帮子努力干饭。

    “这个周末，也就星期天大家才都休息啊。”

    杨嘉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二天杨嘉照例还是去往图书馆，只不过刚出门就被杨妈拉住了。

    杨嘉用手扒了扒自己新剪的短发，回头看杨妈，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怎么了？”

    杨妈看着自家闺女，揉了把她的脸，从包里掏出20块钱递给杨嘉，一边瞪眼一边干巴巴叮嘱：“也别太节省了！看到什么想吃的，就自己买点。”

    杨嘉看到手里的钱一愣，说实话20块钱对于别的小孩可能真就只是零花钱，但以前的杨嘉可是拿着5块钱就能当巨款的小孩，乍然被发这么大金额的零花钱，还真有点惊讶。

    杨嘉：这才是真稀奇了嘿~

    杨妈看她瞅眉瞅眼那小样，又呼噜了一把她的脑袋：“好好学习，不要饿着自己，妈不跟你多聊了，还得赶班车呢。”

    他们厂里的车到点就会走，迟到了就迟到了，可不会专门留下来等人，万一没赶上，今天也就算旷工了。

    杨爸从屋里看到这一幕，也有点乐，他推着自行车出来，跟着一起拍拍杨嘉的脑门，做羡慕状调侃：“你现在可比老爸还有钱了！”

    杨嘉：“…………”

    还别说，这是真的有可能，杨爸其人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用在自己身上的花销确实很少，杨嘉站在那，看杨爸一掏兜，除了餐巾纸和钥匙，也就还剩一张10块钱纸币。

    嗐，杨嘉叹气，他们这一家子穷光蛋哟！

    杨嘉去的是湖城图书馆，作为一个市级公共图书馆，面向全市市民开放，除了借书要图书证，其他阅览室、自习室都是免费的。

    杨嘉从小便爱往这里跑，一是这里不光能看书，还有免费的电子阅览室，而她这些天去的自习室，空间开阔，桌椅宽大，空调能从早到晚不间断的开着，比家里要凉快的多。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要早起，需要提早在门口排队，不然抢不到位置。

    索性她今天出发的也还算早，到门口的时候，大概还有20分钟才会开门，她拿出了袋子里的数学课本翻了翻，打算回顾一遍这两周学到的知识点。

    今天她给自己安排了一场小测验，用来实战一下近段时间的学习成果，不知道是不是重来一遍带来的视角原因，杨嘉觉得这回她看书学习的速度可比以前要快上不少，难道是少年时期大脑并没有发育完全吗？

    她真的感觉以前读书的时候学东西并没有这么快，理解能力也没这么强，脑子就好像懒得动一样，现在回过头再学，居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八点半一到，大门终于打开，自觉排成单列的人群开始一个个进入图书馆，杨嘉跟在后边，进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