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知道了。”香草了然地点点头。
“你以为我是这样想的？”阮珂突然一句将香草彻底打蒙了。
“二……小姐？”
“阮府之于我，还有用的。”阮珂对着镜子笑笑，在说到阮府的时候，目光里是一片宛如荒漠的笑意，毫无生气。她伸手摸了摸打磨得光滑的铜镜镜面，看着铜镜里倒映出的整个房间里的昏黄，腐朽衰败，如同她在这个阮府的生活一般。
香草沉默良久：“婢子，知道了。”
“走吧，早膳时间要到了，再不去的话，母亲要生气了。”阮珂没有在意香草的那句话。对她而言，即使是香草，也并不能了解她对阮府的复杂情感。
即使厌恶这里，想要逃离这里，也不能否认，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也许曾经的阮珂还有几分眷恋，但是现在归来的阮珂，对这里只留下了无边的恨意。
看着阮夫人右首依旧空着的位置，阮珂的眼神微闪。阮府其他人对于大小姐是否出现在餐桌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除了依旧吃斋念佛的八姨太。在听到阮夫人说阮蝶因为身体不适不能和所有人一起吃早膳的时候，八姨太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明显的担忧和关心。
阮珂朝八姨太的方向瞥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作为阮瑕的母亲，对阮蝶似乎关心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二小姐万福。”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阮珂因为这一声万福清醒过来。对着阮珂行礼的女子是阮府三小姐阮瑕身边的婢女，手里还端着一碗热粥。
阮珂见到阮瑕身边的人，心里一跳。
阮瑕冒着风雪前来的模样阮珂记忆犹新，虽然不知道阮瑕为何会前来，但是在所有人对她不闻不问落井下石的时候，阮瑕的这份情谊更显得无比珍贵。
只是，一想到阮瑕的身份，阮珂又想到了八姨太。
八姨太本是阮夫人一个投奔来的远房表妹，阮夫人见到那表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倒是动了恻隐之心，好心照拂着。没想到那表妹倒是个不安分的，那正是阮光阮尚书的休沐日，几个要好的同僚相约会面一直到了晚上。满身酒气的阮光回府的时候已经黑灯瞎火，阮夫人早因为等得不耐烦自行回房安歇了。
前来门房迎接的便是阮夫人的表妹，面对着算是自己姐夫的阮光，杨氏倒一点也不避嫌，亲亲热热的就挽住了阮光，而醉酒的阮光一个头脑发昏看着与自己夫人有几分相似容颜的杨氏，不知怎么想的，两人手脚并缠着就到了书房。
很快阮夫人就得知了院内发生的所有事，听闻自己的表妹与自己夫君竟是搅和在一起，阮夫人当场就摔了杯子。到底是顾忌着自家脸面，阮夫人哪怕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也得装出大度贤惠的模样来，让阮光收了自家表妹。
阮光很快就找到了自家夫人赔礼来了，当初黑灯瞎火的，看着杨氏与阮夫人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还以为是前来迎接自己的妻子，这般解释一通。
阮夫人把着阮府这么久，虽然无所出，到底还是管着家的，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前些日子想着杨氏左右不过是自己的姐妹，倒是对她放松了，没想到这小蹄子居然整出这么一出，阮夫人暗恨不已。只是这杨氏做的这么一出，明晃晃地打了阮夫人的脸，倒是彻底断了阮夫人和杨氏的姐妹情了。
看着跪在面前的丫鬟，阮珂一阵冷笑，阮夫人向来厌弃她她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还能求什么，甚至在最后阮蝶抢走自己的一切的时候，最后出来为阮蝶粉饰太平的可不是自己的好母亲？
“二小姐？”见到半晌二小姐都没有说起身，端着热粥的丫鬟有些着急了。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在小厨房里偷偷做给三小姐的，要是再被二小姐这么一耽搁，这粥可就凉了，还让人怎么咽下去啊。
“起来吧。”阮珂不是没有见到丫鬟的眼里的着急。
她对阮瑕一直好奇的很，尤其是当初只身一人前来救她，让她感动也让她颇为不解。
曾经的她为了讨好阮夫人，虽然没有特地针对阮瑕做什么，但是对阮瑕也不能算是太好，为什么最后阮瑕竟是会舍得自己的性命前来救她，这是阮珂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
“现在可不是用膳的时候吧。”阮珂带着温温柔柔的笑，看着似乎想要离开的丫鬟，慢悠悠地开口，“不知道阮瑕怎么想到这个时候用膳？要是被母亲看到了，怕是少不得一顿责罚了。”
丫鬟的身子一僵，即使阮珂的声音再温和，在她耳边也无异于恶魔之音。要知道，阮府用膳的时候可是有专门的时辰，过了那个时辰，想要吃什么，都要向阮夫人报备。得得到阮夫人的首肯后，才能到厨房里去做。无论是丫鬟婆子还是大家小姐在阮府不守规矩的话，可都是得到教养的姑姑面前走一遭的。
丫鬟想到一向水火不容的阮夫人和杨姨娘，心里一跳，要是这二小姐往阮夫人面前一说，那此刻的三小姐，可还有半分活路？
“请二小姐恕罪！请二小姐不要告诉阮夫人！请二小姐开恩！”丫鬟现在也只能赌一把。这二小姐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不好相与的，况且，好几次见着大小姐欺负三小姐的时候，都是二小姐前来解了围，二小姐看上去并不是那般无情无义的人。
想到这里，丫鬟磕头的力道重了几分。
听得砰砰砰的声响，阮珂微微皱眉，她也不是个阴狠的性子，若不是阮蝶和佟安将她欺负得狠了，她怎么也不会有斩草除根的想法。况且每每想到上一世为了救她最后落得连尸骨都不全的阮瑕，阮珂还是念着情谊的。
“我有说过要告诉夫人吗？”
“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
哪怕是跪着砰砰磕头的时候，那丫鬟都是将手里的粥护着的。
看来阮瑕身边还是有忠心的，想到这里的阮珂笑着开口道：“谢我可是太早了吧？”
看着底下丫鬟惊疑不定的目光，阮珂突然觉得在见到阮夫人之后有些糟糕的心情突然变好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
“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杨枝。”
阮珂像是没有看到丫鬟不解的目光似的，接着开口道：“杨枝，这名字可是三小姐取的？”
“回二小姐的话，是三小姐取的。”
“杨枝，可是个好名字。”阮珂笑道：“看来三小姐对你不错。”
杨枝背后一阵冷汗，她摸不准二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只得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奴婢也没读过书，二小姐说好，那便是好的了。”
阮珂笑吟吟地看了杨枝好一会儿，方开口道：“起来回话吧。”
“谢二小姐。”杨枝端着的粥已经有些凉意了，心里对二小姐有了埋怨。
“好久没见过三妹了，我看杨枝你手里的粥已经凉了，我便让厨房再做一份吧。”阮珂微笑着开口道。
“谢二小姐，只是，三小姐怕是习惯了奴婢做的粥的味道，便不用麻烦厨房了。”杨枝摸不准二小姐是个什么态度，只得硬着头皮回绝了。
阮珂没想到阮瑕身边的丫鬟居然会如此惧怕她，脸上的假笑收敛了几分，对身后跟着的香草说道：“香草，之前我说的那些人参，你可还拿着？”
香草规规矩矩行礼过后方才回答道：“婢子知道今天要去见三小姐，所以一直带在身上的。”
“如此这边，便是最好。”阮珂笑笑，对着犹疑不定的杨枝开口道：“你手上的粥也快要凉了，还快去三妹妹的住处？”
“这……”杨枝听到阮珂和香草的对话，无法相信之前还是那么懦弱的二小姐居然会自己拿主意。可一想到昨日三小姐被大小姐扔进了池塘，心里还憋着一口气，见到和大小姐一母同胞的二小姐，杨枝也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就是连二小姐说的什么人参，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阮府三小姐阮瑕的院子比所有人的都远了些，阮珂看着这一路走来有些破败的景色微微皱眉。
阮瑕的院子本就偏远，没想到院子的东西很多都是旧物，虽说打理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没那么糟心，但是阮珂见着，不知为何，对这三妹竟是起了怜悯之心。
“三小姐，奴婢杨枝。”杨枝规规矩矩地敲了敲阮瑕房间的门。
“进来吧。”不知怎么回事，阮瑕的声音听着虚弱得很。
“三小姐，二小姐与奴婢一道前来……二小姐？”
杨枝还没说完，就看到阮珂突然推门而入，惊呼出声，可手里却端着粥，也没办法拦住阮珂的动作。这二小姐往常见着可是最为知礼的，该不会是见到三小姐没有势力，便以为软弱可欺不成？
“二小姐？”阮瑕出声，伴随着还有一阵低低的咳嗽。
阮珂听得阮瑕的声音并不怎么好，有些着急，便径直推门进去了。杨枝如何唤得住，只得端着粥，也进了门。
室内的光线还是好的，阮瑕似乎还躺在床上的，阮珂走到床边，看到阮瑕只穿着一件中衣，斜倚在床边，一头漆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也许是因为披散着长发的缘故，阮瑕的脸色比起前些日子的自己还要差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