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听萝懂了云溪的想法，毕竟无论按照哪个朝代历史来讲，以暴制暴在当时那个草木皆兵的时代，是最好的方法。

    将士们举起长枪和刀刃，高位之上的人一声令下，无人倾听众生的苦难玉哀嚎。

    以暴制暴固然不是件好事，但对于云溪而言，有用就行。

    她扭头嘱咐几人不要乱跑，带着他们穿过众多魔族，抬脚进了一个刚刚打扫完毕地书房，里面的书虽然纸质泛黄，但黑色的字依旧清晰，阅读起来毫不费力。

    “中心城的魔族不比边境，友好易说话，他们不留任何情面，哪天把你们抓走炖了都有可能。”云溪唬他们。

    宁听萝配合害怕：“是么，那怎么办？”

    看着她毫不走心的表演，云溪轻咳两声，止住想要勾起浅笑的嘴角，假装严肃：“那就好好待在魔宫里，本宫保你们不死。”

    说罢，眼里就多了几分笑意。

    收了玩笑，她随意抽了木架上的一本书，随手翻阅着：

    “应浮是魔族百年来最有威望的将军，若是有他助力此事会好办许多。我会尽全力帮你们进入上古沉月秘境里，也算是你们帮我寻找哥哥的报酬。”

    书房内不杂乱，书记多数在架子上摆着，不过也有些空隙被摆放进了一些别的东西，比如那个没有一点用还有些丑的鬼面，还有那个身上胡乱涂着色彩的瓷娃娃。

    看样子不像是有人常在这儿活动的模样。

    宁听萝接话：“说来我们也碰见过应浮，不过当时发生了些小冲突。”

    云溪看过来，示意她说下去。

    “归雁山脚时，李家曾经的家主与魔尊做过交易，可现任家主欲毁掉契约，最后因为救人就和应将军过了手。”

    云溪：“你们也是胆大，不怕他起了杀意。”

    宁听萝叹气：“刚下山，一腔热血没地放，没想那么多就冲了。”

    云溪想了许久，最后决定将羊皮纸给他们，自己和应浮还有事谈，笑着让他们几人先在魔宫里逛一逛，待自己招待能开启秘境时再叫他们。

    宁听萝对这魔宫倒是没什么兴趣，秦月兰提着剑警惕地防备那些魔族，他们忍着恶意专注去打扫。

    无聊拨着衣带，宁听萝大概知道，这些魔也是得了风声，晓得他们跟着云溪，惹不得，所以才不敢上前。

    秦月兰揉着太阳穴，看着现在这局面有的头疼：“魔尊失踪数年，云姑娘还非要寻他，现在还有个秘境要开，如何是好。”

    魔宫少有窗户，大多地方都是死气沉沉，站在那不免被影响，心情压抑下去。

    素青的褙子湿湿地贴在身上莫名让她想起了环境中见过的那条青蛇，似乎也是这般阴冷，让人汗毛倒竖。

    甩掉脑子里无关地想法，她又敲了一遍系统，可惜还是没有得到应答。

    宁听萝不禁有些无奈，这系统玩忽职守，真的没人管管么。

    脑内灵光一闪，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同样拥有系统的人，她凑过去问：“你脑子里那东西还在么？”

    沈衣恣看过来，没听明白：“什么？”

    “就是这玩意。”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还能回答你么？”

    半晌，沈衣恣才点头。

    他实在不想说，为自己的系统在他脑子里打呼噜，还是电子音的。

    “能。”

    宁听萝奇怪，为什么自己脑子里那个忽然没了。

    与此同时，纯白的系统空间。

    空中漂浮着蓝色数据，一串数字如同装饰般挂在空中，来去的机械猫狗抱着诸多资料，头上都顶着或红或绿的闪灯。

    系统301号摇着猫猫耳朵，从诸多系统中穿过，最终到达一间庞大的办公室，门牌用标准的仿宋体写着“办公室”三字。

    301伸出机械臂敲了敲与周围融进一体的门，一动不动安静等待着通行证。

    “进。”

    门内出声，乍一听不像人声，但也不想传统系统音，更像是模仿者人类的机械发出来的。

    301进去，自己的电子屏幕上是一个乖巧的开心表情，抬头并未看到与它一般的实体机械，至于聚集在一起漂浮的数据。

    ——和来时看见的一摸一样。

    301开心报告：“主系统大人，301号宿主非常积极地在走剧情。”

    数据团好一会儿才回它，却无关它的汇报：“301号，你更改了世界法则。”

    “没错，为了宿主的任务能更好地进行下去。”301号说，“宿主跳过了许多剧情，直接进入书本的后半部分，您的要求即将打成，301号想问您何时准备收割世界。”

    “不急。”数据团慢悠悠说。

    “世界出现了些许意外，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它对不疾不徐对301道：“加速剧情走向，赶紧让那个姓沈的入魔毁灭世界，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301电子屏上的眼睛变成星星，“任务完成后我能变成人类么！”

    数据团呵呵笑起来，掺合着电流诡异复杂：“没错，你就能变成人类了。”

    小小一只的电子猫猫晃着脑袋就走，数据团目送它离开，阅读着15号世界的走向，最终大笑出声。

    没关系，一点小小的差错也没关系。

    无论是没有毁灭的魔族，还是失踪的魔尊，又或者不曾入魔的沈衣恣，都无关。

    他们阻止不了这个世界的毁灭。

    *

    “所以，你真的不想去看那个所谓的真相么？”宁听萝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沈衣恣，犹豫许久开口问。

    少年抬眸，琉璃色的眼眸漂亮如宝石，静静看着她：“不想。”

    宁听萝不解：“为什么？如果能从中找到真相呢？找到世界毁灭的真相。”

    早些时候，二人坦白系统这个东西的时候，宁听萝在小心的试探下说出了她的任务，而沈衣恣同样，也说出了自己的任务。

    他说，他需要让一个人爱上他，但并未表明那人是谁，宁听萝也没有过多追问。

    她想了想，猜测道：“你不在乎真相，也不在乎这个世界毁灭？”

    少年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月牙，眼含笑意快要溢出，语气轻快：“猜对了，真聪明。”

    他仰面，露出精致的下颚与修长的脖颈，眼睛盯着阴沉沉的天空：“你知道这是一本书，但为什么会对这些书里的人产生情感呢？”

    “秦师妹也是，你也是。云溪，薛寰，明明相处不过短短半日，就会对她们产生怜悯。”

    神情有些癫狂，眼中的情绪说不清的繁复。

    宁听萝皱眉，不知从何说起。

    “所以你眼里的他们只是一个纸片人？”

    沈衣恣沉默，点头：“是。”

    宁听萝深吸一口气，问他：“那你看我呢？看秦师姐，周师弟，都是纸片人？”

    “……不。”

    来不及否定，就听宁听萝接着往下说：“所以你不在乎这个世界的毁灭，所以你只想要回去，回归雁山去，那你为什么还要做任务呢？”

    宁听萝盯着他的眼睛，上前一步质问他：为什么还要做这个对你来说就是个累赘的任务呢？”

    沈衣恣眼眸沉沉回望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自己并没有把他们当所谓的纸片人，这个任务对他而言也不是累赘。

    “可这个世界毁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这里的人。”他不懂。

    有什么关系？

    宁听萝简直可笑：“你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系统所谓的救世本就不可能，按照原剧情走即便发生改变也不在乎，最开始系统就说过了，这个世界不会被蝴蝶效应影响，既定的结局依旧是既定的结局。

    但偏偏它又流了一线希望——“结局是否改变只是一念之间。”

    “让这个世界好好运转下去，再回去……行么？”宁听萝眉眼柔下去，收敛了所有锋芒抬头看他。

    沈衣恣心跳好似楼了一拍，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如此反常，面前人颤抖的眼睫，含着祈求望向自己的眼睛，每一分都能牵动自己的心跳。

    他直直愣在原地，耳尖微热起来，细看就能发现已经漫上了粉红。

    他想，这种感觉好怪，但也不忍心让眼前人伤心。

    系统忽然开口，带着冷冰冰的电流：“不就是喜欢上人家了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人类真怪。”

    不像我们系统，爱憎分明。

    不过……系统有“爱”这个设置么？

    喜欢。

    喜欢。

    喜欢。

    两个字一直盘旋在自己脑中，最后恍然大悟：

    原来我喜欢她。

    眼前人的眼睫颤动，如羽翼般扑闪，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看着自己，明亮真诚，耳边响起女孩软下去的声音：

    “师兄，帮帮师妹，好么？”

    他点头。

    “好。”

    心上人扬起了一抹明媚的笑容，如灿阳照在他心里，暖烘烘的，这沉闷的阴云天也灿烂了不少。

    他不喜麻烦，一个麻烦就会带来无数个麻烦，世界毁灭这个东西，他不在乎，但师妹在乎，她很在乎。

    如果她会开心，那去找什么真相似乎也不错。

    如果这就是喜欢人，感觉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