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那会儿，急诊室的护士们议论纷纷，尽管他们每天都要面对形形色色的病人，但那么奇怪的家伙，倒真是不多见。

    “你们知道么？我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竟然还在笑，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该去精神科挂个号。”

    “他会不会是在冲你笑啊？就像新闻里那种变态大叔一样。”

    听到对方这么说，刚才那姑娘撇了撇嘴，又拧着眉回忆起来：

    “应该不是，他好像并没有在看着谁，就是自个儿在那里傻乐。那样子，哪里像划伤了腿啊？说是中了大奖还差不多……”

    ***

    等丰于淳取完了药，总算是疼得有些撑不住，临时找了张椅子歇一歇。

    直到现在，哪怕昨晚摔倒后，腿上被酒瓶子划伤的部分还泛着痛，他仍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一场梦里。原以为人到中年，经历了那样的起起落落之后，生活不会再有太大的波澜，但命运，好像已经习惯了和他开玩笑。

    每当纷繁的情绪退去，丰于淳的心里，就只剩下了——那一个名字。

    他取出手机，打开了自己和她的对话界面，好多发出去的消息，还是没能等到回复；而她最近更新的朋友圈，也多是关于孩子的，她的生活里仿佛没了丰于淳的痕迹，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他最新一条发过去的消息，写着：

    “瑶芳，我可以带你过上好日子啦，你快回来吧，好不好？”

    丰于淳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否清醒，但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尽管依旧没有回音。

    他没想到的是，正是在自己低头翻看手机这会儿，那个熟悉的身影刚刚从他面前走过……

    之前来医院那次，郭瑶芳刚走出诊室就遇上了旧相识周子华，被他追问得有些慌乱，以至忘了取药，直到今天才有时间再过来一趟。也可能冥冥之中，就是为了与丰于淳重逢。

    只是，命运虽给了丰于淳这样的机会，他仍是没有把握住，再次与自己的妻子擦肩而过。两人看似有缘，却总会这样错过彼此……

    ***

    正如汤传所料：彩票上的失利并没有对百悟造成什么影响，他也就当晚哼哼唧唧地难过了一阵，没多久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然而，师娘的事，百悟还是好好放在了心上，只是一时还没想到合适的解决之道。

    有了心事之后，百悟做什么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比如这会儿，他照例外出遛大米，走着走着，竟然都没留意到：狗绳是什么时候松开的。等他回过神来，大米已经一个箭步，朝某个目标物冲了过去……

    “哎！大米你等等，你追什么呢？”

    尽管他的速度也很快，但和本就四肢纤长的大米根本没法比。等百悟赶上去时，只见自家狗子正愤怒地朝某个高处狂吠，心里头不禁疑惑起来：是什么能激怒这样温和的大米？

    踮脚张望了一番，总算捕捉到了一个傲娇的背影，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竟不再躲了，索性跳到了他的脚边。

    “是你呀？”

    百悟认出了面前的小家伙，就是之前和毕灵一起遇到的那只简州猫，它面目清秀、身形灵巧，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百悟的态度：充满了嫌弃。但今天可能是想喊他替自己撑腰，竟放下身段，主动走到百悟脚边，蹭起了他的裤腿。

    看到这样的情形，大米更是气得不行，直接冲过来就要往猫咪的身上扑，但被百悟及时喝止了：

    “大米你欺负人家干什么？尽管我是有点想养一只这样的小猫咪……但你……你也要大度一点嘛！都说狗是人类的朋友，其实小猫也一样啊。”

    正当百悟蹲下身，打算继续吸猫的时候，却听到大米发出了一种和平常很不一样的叫声，更离谱的是——他发现自己好像又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了，大米是想说：

    “你面前这只猫，可算不上什么‘朋友’。”

    百悟立刻停下了对猫咪的关注，缓缓地站了起来，此刻的他已全然顾不上细究大米所说的内容，而是又惊又喜地冲到狗子面前，紧紧搂住了对方，勒得它都有点喘不过气。

    “你总算又愿意和我说话了，我就知道自己之前没弄错！那些都不是我的幻觉！”

    当时的他，心情过于激动，以至都没有留意到：那只看上去有四只耳朵的小猫，是何时离开的……

    ***

    “小百，你冷静一点，别再折腾大米了！就算脾气再好的狗狗，都受不了你这样折腾的，小心惹急了它咬你啊！”

    “不应该呀！大米刚才真的对我说话了，我确实听到了……大米，拜托你再开一下‘金口’，和我随便说句啥都行！”

    百悟回到餐厅后，就立马向各位朋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方才的状况，并声称已再次确认了自己“能与部分动物用语言交流”的超能力。尽管最初遇见大米时，以及和杜柠长谈那次，百悟都曾解读过“它的语言”，但都不及今天这般清晰和明确，因而他显得激动不已。

    然而，当他兴致勃勃想再和大米聊几句时，狗子却一点都不给面子，沉默得叫人迷惑。

    “小百，大米可能是刚才跑得太多，累着了，你让它歇会儿吧。不如，我们还是来聊聊看你刚才听到的内容吧？”

    “汤哥，你是信我的吧？我刚才确实听到大米对我说话了……但这内容的话，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大米就是说那简州猫不是我们的朋友，一听就是吃醋了嘛！它应该是担心我把那小猫也领回餐厅，那样的话它就要失宠咯！”

    百悟说这话的同时，还气鼓鼓地瞪了一眼躺在垫子上装睡的大米。

    “简州猫……是我们上次遇到的那种吗？”

    “对啊，灵姐你还记得它啊？我觉着今天见到的，应该就是上次那只，你还说过，它看上去好像有四只耳朵……”

    听到这段对话，汤传和毕灵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谈起了自己的想法：

    “小百和小木是新加入我们餐厅的，还不了解以前的状况。这么多年以来，不时会有‘书中时空’的角色跳跃而来，我们也处理了不少与异兽有关的事件，但从来，没这么频繁过。”

    杜柠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暇关注百悟的见闻，听到汤传将要涉及与“书中时空”有关的关键信息，才又重新打起精神，认真听了起来。

    至于她为什么会走神，是因为昨晚偶遇了——好久不见的庹姐。

    ***

    自从庹姐去了外地工作，她和斜阳餐厅，还有杜柠之间的联系就少了很多。

    但毕竟在她离开前，还与餐厅的各位，包括肖玉，都相处得不错，所以刚远走赴任那会儿，她还常会和杜柠聊聊天，谈谈自己的近况。只是，随着庹姐的工作越来越忙，她与杜柠他们联系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到后来，她就成了那种安静躺在杜柠通讯录里的“朋友”。

    即便已有些疏远，杜柠还是没想到：再见面时，庹姐对自己会是这样的态度。

    之前百悟的师娘到餐厅来吃饭，不小心将自己的围巾给落下了，正好她工作的便利店就在杜柠所住的小区那儿，杜柠便和对方说好：找个双方都方便的时间点，给她把围巾送过去。就在昨晚，郭瑶芳说起自己要值晚班，杜柠下班后，就去了那家便利店。

    完成任务后，她在店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猫着腰在货架上挑选小鱼干。杜柠观察了她一会儿，确定是自己的熟人后，就开心地上前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如愿”将那庹姐吓了一跳：

    “庹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也没来餐厅吃饭啊？”

    “你认错……不是，我……我还有事。”

    说完，她就慌张地跑了，留杜柠一人在原地，又尴尬又疑惑。在她的印象里，庹姐的性格很开朗，现在的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她的态度也非常奇怪。还有，杜柠记得她——好像很怕腥味，原来对鱼腥虾蟹都不太感冒，怎么会买那么多小鱼干呢……

    ***

    杜柠原本想着等餐厅不忙的时候，再和大家聊聊庹姐的事，没想到今天百悟又一次隆重宣布——他又能和动物交流了，她便暂时放下了自己的疑惑。只是听到汤传的话，杜柠这会儿又有了新的疑惑：

    “角色的‘跳跃’，从没这么频繁过？”

    “是啊，而且，以往我们从未在国外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按理说，如果这样的‘跳跃’只是‘书中时空’的某个小bug所致，偶尔出现一下，还可以理解。但若某段时间内，接连出现异兽侵袭的情况，其中，某些角色的等级还不低，让人很难不去想——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组织并操控着这一切……”

    汤传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踱步到窗边，向外看了看，然后将餐厅的门窗都给关上了。等他完成这一切再回到桌边时，还压低了自己的音量：

    “而且，他们应该还能通过某种方法，查到我们的行踪……”

    这时的毕灵，嚼碎并吞下了口中残存的糖块，警觉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清迈的那场遭遇，不是偶然，也不是简单的意外，它和我们之前处理的那些异兽事件，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