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正在餐厅用餐的人都因为他这一句话默默竖起了耳朵，其中几位坐得近的甚至在桌底悄悄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录，默契地点进了同一个群。
【我滴妈呀我听见了什么！！】
【我去，乔安什么时候跟少校搅合在一起了！】
【什么？？？乔安和少校？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千真万确，就在三号餐厅这里！快来吃瓜！】
【可是我在试今天晚上晚宴的礼服啊，哭泣.jpg】
【穿什么礼服！吃瓜第一！】
【就是就是！吃瓜不积极，做人有问题！我来了我来了！各位给我留个好位置！】
【**！我这周轮岗啊！！！ 再探再报！】
【别啊，我其实磕少校和部长的呜呜呜呜。】
【楼上我也是！！】
……
远在第一餐厅的克丽丝和奈蒂娅本在愉快分享自己这次投资的小小收获，手腕上的终端就跟催命似的响个不停。
茶话会里对于这种扯cp的事情十分热衷，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原本的话题就已经被岔开了无数次，每一次乐瑶都多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cp。
“哇哦，少校和小疯子什么时候认识了？”奈蒂娅熟练地锁定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看着其他人传来两人的照片，感叹着，“亏我还担心她把特瑞斯淘汰后怎么给他们牵线搭桥，当真是我白操心了。”
说罢就准备叫上克丽丝去看戏。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复。
奈蒂娅好奇抬头，这才发现坐在对面的美女秘书双眼放光，双手正在淡蓝色的屏幕上敲打着什么。
因为对方没有开启隐私权限，所以奈蒂娅十分自然地凑了过去，看见傅敬之的大名和那张茶话会拍的乔安和乐瑶的照片后竟然是笑出了声：“不是吧，部长秘书也玩打小报告这种伎俩？”
话音刚落，克丽丝也正好点下了发送键。美女秘书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道：“部长后院起火，我帮着浇桶油不过分吧？”
奈蒂娅哑然失笑。
她差点忘记了，眼前的美女秘书对技术部的小疯子青睐有加。虽然每次说起这件事情，克丽丝都是一脸坦荡地否认，但奈蒂娅无比相信自己的感应雷达。
只是乔安这个人吧……奈蒂娅把玩着自己栗色头发，漫不经心地想着。
平日里的确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但是每次跟他们开会时提出来的方案又着实让人心惊。偏偏你还不能直接反驳他的方案，不然对方分分钟化身茶艺大师和阴阳师，让你痛不欲生。
这种不稳定的性格，吃不消，真的吃不消。
正在发散思维的奈蒂娅瞥见傅敬之回复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嗯”字，唇角微微勾起。
有好戏看了。
彼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坑了后方的乐瑶正因着乔安这句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摸了摸自己的双臂，蹙眉：“好好说话。”
比赛之前乔安去参加了军团之间的研讨会，所以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乐瑶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他变成幽怨模样的事情。
“少校可是厌烦了。”乔安像是没有听到她这句话般，反而是俯下身凑近了几分，“自从傅部长来了后，少校多久没来找我了。”
“乔安·特德！”乐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没见过你上赶着讨打的人。”
“少校怎么会没见过呢。”低语呢喃间，乔安的食指勾住了乐瑶的一小截发梢，拇指轻抚着，“我就在这呀，少校怎么能看不见呢。”
最后一个词尾音未尽，他就立刻后退了几步，对面的乐瑶有些遗憾地放下了自己的拳头。
“你……”
乐瑶刚想说话，乔安又将一张白色的卡片放在桌子上递了过去：“房间已经开好了，直到结束之时，我将一直等你。”
说完他便坦然自若地离开，乐瑶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半天，最终只看出了“你会来的”这四个字。
乐瑶会去么？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她顶着周围热切的目光，三两口解决了眼前的芒果布丁，然后拿起桌面上的卡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周围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一些好事之徒也跟了上去。
目的地，是训练室。
乐瑶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等在里面的乔安揍了一顿，然后心情愉悦地甩去双臂上的汗珠，走进了训练室一侧的浴室。
被揍趴在地上的乔安平复着呼吸，等着眼中的赤红色褪去后也追了过去。厚重的浴室门隔开了两人，他便斜靠在门边，无视了一直弹出来的治疗警告，转而点开了一个最上方的联系人的通讯。
响了两声，另一边的人就接通了通讯。
“干嘛，还想挨揍嘛？”乐瑶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或许是因为刚从充满热气的淋浴间出来，她的声音还有些低沉。把声音调到最高的话，还能听见毛巾与空气的摩擦声。
听着这句话，乔安右侧的肩膀跟着麻了一下，之前被揍的地方也隐隐作疼，不过他并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问道：“少校，今天的我可是让你满意了？”
乐瑶擦头发的手停顿在脑后，忽然想再去冲个澡。
啧，总感觉自己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
说起来她会认识乔安，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当时初到要塞的她还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每次出任务回来后便不得不独自一个人回到房间的阴暗角落，然后不受控制地坠落于名为回忆的无尽深渊。
远征军最后一场任务里面，乐瑶所属小队里物理意义上完好无缺回来的人只有自己和傅敬之。然而当两人九一生回到舰队时，见到的是队友残缺的身躯，听见的是生者的哀号。
指挥失误的战役，执行失败的任务，以及超乎预料的伤亡，这一切若是被首都星的大人物得知，原本就处在舆论刀尖的远征军怕是免不了问罪。
十二年的远征，带来了帝国的繁荣，可是在不少人的眼中，他们却成为了不必要的开销，甚至他们中间有些人还被带去了军事法庭，被莫须有的罪名治罪。
所有参与了最后一场任务的知情人都自发选择守住最后一战的秘密，只有这样，远征军才能以完美的姿态回来，拿到更多的谈判筹码。
现在，几乎每一个从远征军舰上下来的人都领到了荣誉勋章和不菲的生活费用。可以说，如果他们选择去一个二等星球过简单生活的话，这段经历所带来的财富和荣誉足够他们两辈子无忧。
而患上战后创伤症状的人也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最重要的是，当年远征军从民间扩招的战友们也被军部所接纳，不少人也在新的岗位发光发热。
除了乐瑶。
因为她是孤儿；因为她不属于军校；因为她是最后一场战役的亲历者；更因为她同样患上了PTSD。
无依无靠的她成为了所有想要扳倒远征军荣耀的人的最佳对象。
为了治疗，同样是为了挖出她的秘密，她被迫在首都星呆了六年。
乐瑶的心病远非战役所造成的这么简单。
她本属于星空，现在却不得不背负着层层枷锁在地面生根。根茎破开层层钢板，与深埋在下方盘根错节的数据光缆交织在一起。再用六年光阴为养料，彼此共生，再也无法分割。
死亡是解决一切的方式，但不是乐瑶的道路。
所以她来到了卡达尔要塞。
然而场景的转换并没有让她心情好转，反而让她来到了另一个深渊。
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际关系加重了她的焦虑和病情，让她喘不过气来，唯有离开大气层的那一瞬间，她才能真切感受到每一次呼吸是真真切切进入了自己体内。
这种压抑气氛改善的转机是在乔安来到要塞的半个月后。
两人一拍即合，然后成为了绝佳训练搭子。
乔安这个人耐揍，所以乐瑶只是一开始客气了这么一下，之后便随心所欲起来。这样随意的环境让她慢慢找回了在远征军生活的节奏，整个人也慢慢‘活’过来。
“还行吧。”乐瑶随口应了一句，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问他，“你怎么会想起来参加这个活动？”
“少校你不知道么？”即便有些杂音，但乔安疑惑的声音还是被完成地传达到了乐瑶的耳中，“这次活动干部以上都是被通知要参加的。”
随即他的声音又有些低沉：“不过现在看起来，目前为止也就傅部长一个人参加了。”
乐瑶愣了一下，随即释然。
她虽有少校军衔，但从不参与要塞管理事务，这种事情也不会通知到她。至于傅敬之为什么参加，这她也掺和不上。
正想着，休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乐瑶下意识将脖颈后的毛巾甩了过去，正好打中了来人的面上。
“嘶。”来人吸了一口冷气，拿下毛巾，露出了氤氲着水汽的深蓝色眸子。
乔安换了一身干净的白底蓝条纹的衬衣，带着水汽的发梢温顺地贴着他的面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还在念书的学生。
不过他的确也才毕业三年。
而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乐瑶，隐藏在深处的瞳孔中竟然流露出来了几分委屈。
他轻快地站定在乐瑶左侧，单膝跪下与她视线齐平，闷着声：“我以为这次能跟少校你一起组队，你怎么就跟傅部长走了。”
乐瑶看着眼前人已经开始蓬起来的发根，忽然觉得对方好像一只求抚摸的大狗狗。
想rua，狠狠的rua！
意识到自己危险思想的她挪了挪身子，结果左手却被乔安握住了。后者顺势而上，凑近了几分呢喃：“少校怎么不等等我呢。”
属于同款浴室的香气纠缠在了一起，从鼻息到四肢躯干。
乐瑶挑眉看了他一眼，随即侧过身，右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好棒！rua到了！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乔安乖巧地贴上她的手心，口中埋怨道：“作战部会议，那群老头子毙了我的方案。”
方案？乐瑶忽然从rua狗狗的情绪中惊醒了。
眼前人可不是什么温顺的狗子，他可是能提出以灭族为蓝本的二十八种不重复方案的人。
虽然讨伐的对象是恶心的虫族，但这些方案之残暴还是让人对其望而却步。
似乎是察觉到乐瑶的不自然，乔安轻声一笑，转而说道：“不过也幸好被毙了，不然现在怎么能有机会跟少校独处一室。”
这句话说得很温柔，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她，但乐瑶就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她果断按下了乔安终端上强制治疗的按钮。
治疗机器人几乎是立刻出现在了休息室，趁着乔安诧异之际给他注入了镇静剂。
手臂上挨了一针的乔安看着乐瑶，留下了一句“晚上宴会见”就晕了过去，然后被机器人直接打包带走。
乐瑶目送他离开，摸了摸鼻子。
心里想着，傻*才去。
三小时后，乐瑶骂骂咧咧地换上了男款礼服，不情不愿地朝着宴会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