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卡达尔要塞第一次举办团建活动，活动分为两个阶段，现在第一阶段的太空竞速在围观者的喝彩下结束。
作为第一组通过空间检查站的参赛者，乐瑶他们不仅受到了热烈的欢呼，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你要去赴约么？”
从洗漱室出来的乐瑶看着坐在窗边把玩着一张金属芯片的傅敬之挑了挑眉。
这张芯片属于空间站，是一扇门的钥匙，来自一位热情奔放的女人。
乐瑶不认识对方，但她清楚地记得，对方走之前还对傅敬之抛了一个媚眼，甚至走路时展露出来的摇曳身姿很难不让人多想。
“你觉得我应该去么？”傅敬之没有回答，反而是笑着反问了这么一句。
乐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只见这位从飞行器上下来后就一直嘚瑟的部长正仰着头看着自己，那双桃花眼一眨一眨，似乎是在期待自己的回答。
不知道为何，看着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乐瑶忽然有些生气，心里像是被小碎石子堵满了一样，不仅呼吸困难，而且每一次呼吸之间的艰难起伏下，更带着割裂的痛感。
偏偏眼前人浑然不觉，还在笑嘻嘻地继续说着：“活动规则说让我们在这里休息两天，想来也是知道大家需要释放一些压力。”
“那你去好好释放你那无处安放的精力吧！最好一次性精尽人亡，做一个牡丹花下的风流鬼！”
乐瑶有些尖锐的声音撕裂了傅敬之的笑脸，而说完之后的乐瑶也愣住了。
这不是她想说的话，可是她一想到傅敬之会将另外一个人拥入怀中时，情绪的控制成为了一种奢侈。
更火上浇油的是，如果傅敬之执意要去，那么参加比赛这样的理由反而成为了他的另一大助力。
当年远征军的时候，不少人就因为压力过大，所以找人发泄也成为了家常便饭的事情。虽然这种情况没有发生在他们小队，但她没想到，远征结束的六年后，傅敬之竟然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环境果然会改变人么？
在这样的心情下，她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但她还是作出了一个决定：
只见头发上还带着水汽的少校一脚踢开了大门，留下一句“就算没有你我也会赢得这场比赛”的生硬话语，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敬之呆呆地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原本还算有些光彩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他懊恼地垂头，视线瞥见自己手中还握着的卡片，想了想还是出了门。
远离了喧闹区的休息室安静得可怕，而在其中最安静的则是位于靠近入港口的一间休息室。
它的样子与其他的休息室没有什么不同，非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只有靠得极近时才能闻到的一股淡淡的茶香。
傅敬之握着手中的芯片，一扫方才的阴郁，打开了门。
“来了啊。”
休息室内并没有什么热辣女郎，只有两个或者说是一个糙汉子，和另外一个……
傅敬之对着王富贵微微颔首，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坐在其对面慢悠悠饮茶的人身上。
但目光触及对方胸前的弓箭竖琴徽章时，饶是已经在进门前就做了心理准备的傅敬之还是愣了一下。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却被一直暗中打量他情绪的王富贵抓住了。
见两人并不认识，王富贵对观青的好奇越甚，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十分热情地朝傅敬之招了招手，并在了过来后一肘子勾住了他的胳膊，挤眉弄眼道：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催化剂怎么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小别胜新婚，得出发前才能得空看看我这个老人家了。”
傅敬之面色不变：“做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王富贵认真打量了他一番，最后摸了摸下巴笑道：“看起来是玩砸了。”
被戳中心思的傅敬之看了他一眼，落座后淡淡道：“还没介绍一下吧，这位是？”
“观青。”
平淡的语气和递上来的热茶形成了鲜明对比，傅敬之用手背碰了一下杯子，被烫了一下。
“初次见面。”
“并非如此。”观青道，“傅部长在远征军的最后作战，很精彩。”
短短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个人心头一跳。
傅敬之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状，一双桃花眼虽然不显，但已经隐约有了戒备的影子。
六年前远征军作战的主场是在敌国国界，而且因为一些原因根本不可能公之于众，所以当时在场的除了帝国人外，就是敌人。
“是么？”他故作一番回忆后笑道，“观先生当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连这场战役都见过，不知道可否分享一份给我，以后老了也算是炫耀的资本。”
“那傅部长怕是要剖开在下的脑子了。”观青回答，“以贵星系的科技，暂且还不能将人脑视觉百分百还原。不过在下听说这场比赛备受瞩目，傅部长如今小夺头筹，若是能一鼓作气拿下魁首，或许会留下更加鲜明的记录才是。毕竟记忆会骗人，但记录不会。”
“听起来观先生曾被自己的记忆欺骗过。”傅敬之笑了笑，“不过这句话请恕我不敢苟同，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比起随处可得的记录，还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更加吸引人。”
“傅部长好打算。”
“人生苦短，总归要小心打算。到底比不上观先生，哪里热闹就出现在哪里。不过就现在看来危险二字似乎与先生无缘。”
观青淡定地捣茶，与笑得一脸无辜的傅敬之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一来一回看着王富贵太阳穴直突突。
远征军最后一站的背后各方势力角力太多，他的小本生意还不能支撑他留在这里吃瓜。
可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就算离开也来不及了。
果然，他就是被皇帝坑了，是吧是吧是吧！
傅敬之看着身旁坐立难安的王富贵：“不过还是比不上王大善人胆大。众目睽睽之下也能把人堂而皇之地带进来。”
他在暗示观青的身份。
王富贵一甩先前的苦脸，立刻坐直了身子撇清关系：“这位可是皇帝亲自托付的贵客。傅部长你可得口下留德，我这小本生意禁不得你瞎说。”
“当真是贵客。”傅敬之微讶，不过很快就调转了风口：
“把星盟的最新科技拿来举办活动。”傅敬之嘲讽，“这样的小本生意倒是让人羡慕。”
王富贵摸了摸下巴笑了：“这世道，谁嫌钱多呀。”
“有道理。”傅敬之附和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转向观青，“那么观先生呢？大老远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单纯来看看罢了。”观青道，“傅部长不是说在下喜欢往危险的地方走么。”
“只是来看一场比赛，有什么危不危险的。”王富贵立马接话，“你们卡达尔要塞这么多年连一场战役都没有参与，要不是这次活动，首都星的人怕是早就把你们给忘记了。”
说到这里他还不忘记给自己邀功：“你再看看现在，多少人在星网上关注着这次活动。”
“王大善人这么卖力，难道不是为了那个还未完全开放的艾尔丽思么？ ”傅敬之对有多少人关注这场比赛没有兴趣，他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清新的茶香充斥在鼻尖，冲淡了一些进门前的烦闷。
艾尔丽思是帝国和星盟首次联合开发的旅游星球，据他所知，王富贵在里面投了一大笔钱，不然也不会这么卖力的宣传，还拿出了最新的机甲。
当然，以王富贵的商人习性，宣传机甲说不定也在他的计划中。
“对啊。”王富贵十分坦荡地点了点头，随即摸着下巴笑了，“所以老弟，我们联手吧。放在二九三上的手册你也看见了吧，就用它把这套新型机甲的潜力全部发挥出来，届时你拿下冠军抱得美人归，老哥我大赚一笔，如何？”
说到这里他又摸了摸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叹息道：“这笔钱星盟得抽去一大半，然后再拿去做开发宣传，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本。唉，太难了。”
傅敬之没有回答他，反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观青。他发现不管是先前的对话还是现在王富贵的“丰富表演”都没有引起对方一丝情绪波动。
人活在世上久了，见过的人多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总会给自己戴上一副面具，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同时展现自己的合群性，好让自己不被“群体”抛弃。
傅敬之的面具是笑，至于王富贵，是插科打诨不要脸。
还有一些人，表面上看起来真诚不做作，实际上也是面具的一种。所谓的真诚不做作，要么是因为对方还不值得去迎合，所以只需用普通的礼仪应付过去即可，要么这副面具是由他人强制戴上的，一旦触及到面具无法覆盖的部分，就可以看见里面足以破坏一切关系的刺。
总之在这个形形色色的世界中，人为了迎合一个或者多个群体就会做出不同的反应。
而像观青这种，做事说话都没有任何表情的人……
有些头疼的傅敬之看着身边还在试图说服他的王富贵，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故意逗弄乐瑶，现在他应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而不是对着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生物揣摩心思。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乐瑶，最终搞砸了一切。
同一时间，在空间站餐厅的角落，乐瑶也叹了一口气。
她搞砸了。
两人许久未见，好不容易可以静下来谈话的绝好时机就这么被她毁了，就算对方是故意逗弄，但她身为一个成年人也不应该陪着他闹。
不过后悔归后悔，她也不可能现在回去。
面前的芒果布丁已经被叉子戳成了碎末，凌乱地堆叠在一起，像极了乐瑶现在复杂的心思。
“少校，就算你心情不好也不要虐待食物啊。”
声音是从正上方传来，乐瑶闻声抬头，只见换上了一身常服的乔安倒立站在餐厅天花板上看着她。一只手在手腕终端上点了点，整个人便上下一百八十度翻转，轻飘飘地落在了乐瑶面前。
他看了一眼桌上正在清扫的机器人，顺手帮乐瑶重新点了一份的芒果布丁：“食物是无辜的。”
结束了比赛的他的眸子也从赤红色恢复到了以往的深蓝色，与他那一头墨蓝色的头发极其相称。
发梢贴着脸庞，宽松的袍子穿在身上，看上去了多了几分柔和。
全然没有比赛时的疯劲。
他拿起送到跟前的叉子，将尖锐的一边指向自己递了过去。
叉子悬在空中，没有等来接住它的手。
“少校。”乔安手肘撑着桌子，无辜的眼睛里映着面无表情的乐瑶，“你怎么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