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枫让老牛先回平河,接着干回老本行,多是走县内的路线,虽然赚得是比这个少一点,但是起码老婆孩子不会提心吊胆,晚上回家还能吃口热饭。

    老牛还想着坚持一下,谢枫挥挥手让他放心。

    “谢枫啊,真没事,咱们两兄弟不说这个,我也……”

    “没事,我在平河没什么牵挂,你有家有庭的可别跟着我这人鬼混。”

    老牛倒不是不想回去,只是觉得把谢枫一个人留在这有点不仗义,毕竟谢枫也是把他当真兄弟才拉他过来干这个的,他出了事谢枫还自己扛下来。他硬是给了一部分,谢枫开始没要,他还是硬塞给他的,说什么都要他拿着,不容置疑地坚决。

    谢枫没和他多说,老牛拗不过他还是说了再见。

    谢枫看着他离开的车影,耳边回想起早些时间老牛媳妇偷偷给他打过电话:“谢枫,我不是说你不好,但是我们老牛他不是赚大钱的人,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老实木楞,别人叫他走一步他是绝不会走多一步的人,你就当放过他吧,我们这样的家庭禁不起第二次的意外了。”

    之后的日子谢枫没有固定和谁搭伙,谁的车都跟,谁缺人他就顶上,他性格好和谁都能聊两句,再加上年纪在他们中算小的,平时老大哥们挺愿意带着他的。

    这天他跟的是开去周边乡镇的车,开车的叫张庆,不到五十,皮肤晒得黝黑但人却格外有精神,乐呵呵整天挂着笑在嘴边,大家都叫他庆哥,谢枫也跟着叫这么叫。

    途中经过平河县,张庆的话题也聊到这里:“以前跑车的时候经常到平河歇脚,早上出发中午就到了,正好去到吃口饭,久了还就记挂着这一口呢。”

    谢枫问他去的哪里。

    知道谢枫是平河人后张庆话密了点,和他细说了自己和车友常去的那几家店,谢枫恰好知道,张庆兴致高了点。

    张庆是更偏僻一点的小农村的人,和他那里比起来平河已经算得上大地方了,最初他刚出来闯荡的时候也在平河待过一段时间,对这里也有了感情,和谢枫算得上是半个家乡人。

    “我之前也跑过平河,到雨季通往平河的路要比平时难走,很多人嫌弃不去,我就主动报名来的。”

    他说的不是平时那种拿货给钱的运输,而是他们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弟兄,大概十来人组建了个车队,算是义务帮忙运必备的生活物资,价钱不高,但是张庆总说多做点好事心里舒坦,也算求个一路平安。

    “我们还有锦旗呢,你看——”

    张庆把手机递给他,谢枫往前凑,老旧的手机里面站着一群人,中间拿着深红色锦旗,大家伙笑得灿烂,身后是车,张庆站在右边第三个。

    “我们干这行的,认识的人来自哪里的都有,不说干点好事心安,万一哪一天是自己家乡出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谢枫把手机还给张庆,低头扒着饭,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

    天黑得可怕,早些时候还闷热得不行,稍动一下也会出汗,现在厚重的云层把烈日遮挡住,带来片刻的风流涌动。

    快递打来电话,说是要本人签收,周涧便下去拿了。

    这段时间她对什么东西兴致都不高,周妈偶尔会催她出去和陆敬文见面,她能敷衍就敷衍过去,实在不行就去赴约,和陆敬文两个人坐着大眼瞪小眼,相视无言。

    “周小姐是吗?”

    “对。”周涧接过快递,天气阴凉,风把她的发扯高,周涧把阻挡视线的头发扒拉到耳后。

    快递很轻,像是一个本子,但是上面的地址显示是从平河寄过来的。周涧皱眉,她对这个完全没有印象。

    边走边拆,刚好走到家门口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绿色的封皮,里面还有一张纸掉在地上。

    周涧蹲下捡起。

    是一张奖状。

    “周涧同志:

    在实施新一轮乡镇教师素质提高工作中,积极参与,成绩突出,经推荐、选拔、培训、考核被确定为平河中学骨干教师。”

    奖状附带了个小绿本,摸着很厚实。

    轰隆一声,天空响起一声闷雷,看样子大雨将至。

    周涧的视线定格在奖状上面,仿佛回到熟悉的地方,身边是熟悉纯朴的面孔,耳边是热闹的言语。

    城市带来的疏离感和小县城完全不能比拟,他们热情爽朗,真真切切把你当做自己人,即使只有一年,周涧仍然回想起那段时光,很是感激他们。

    这样想着周涧拿着的手轻微颤抖,鼻尖涌出阵阵酸意。

    那里,那群人,那片热烈而遥远的平河土地,自从她走了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她回到打小长大的城市里,一纸奖状把她拉回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滴滴嗒嗒,雨落了下来,浸湿整个城市。

    陆敬文到的时候周涧已经趴在桌面了,酒保看着他把周涧扶起来,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手上擦拭酒杯的动作仍未停歇。

    中间的电视开着,放的是实时新闻,喇叭里温柔的女声在播报近几天的天气预报:预计未来一周都会持续强降水,请各位市民朋友们注意马路湿滑小心慢行……

    “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陆敬文把她手边的杯子拿远些,轻声唤她。

    周涧的黑发散在桌面,底下掩着泛红的脸颊。她的眼神不算清醒,本来她的酒量不太好,没喝两口就已经这样了。好在她在的这个地方是清吧,外面下大雨,里面客人没几个,就这么趴了十分钟陆敬文就到了。

    陆敬文的脸在她面前忽近忽远,周涧眯着眼辨认了一会,认出了是他咯咯地笑了出来,信任地把自己交给他。

    “走,回家。”陆敬文把她拉起来,想带着她回家,周涧却沉沉坐在原地,手拉住他不给他离开。

    喝了酒的周涧眉眼柔和了下来,虽然是半清醒,陆敬文还是耐心等她。

    周涧问:“能给我说说你和斯蒂文吗?”

    陆敬文一顿,在他简单告诉周涧原委后,周涧一直都没说过什么,甚至在面对两位长辈的调侃也只是挤出笑容,根本不到眼底。

    本来只是他一个人的难言之隐,但是说出来了就变成两个人共同的秘密了。他很感谢周涧一直都没有对外说过他什么,包括他不同于常人的情感,但是周涧的情况他也看在眼里,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触。

    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周涧提到了他,陆敬文坐下来,想了会才把故事和她细细说来。

    周涧醒来人倒在自己床上,猛一起身头痛得她呲牙咧嘴的,按着脑袋缓了大半天才回过神来。

    关于昨天的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自己一个人跑去喝酒,然后陆敬文来了,她拉着陆敬文不让人走。

    也没喝多少啊,周涧揉着头下楼,周妈看到她就数落:“醒了?昨天醉成那个样子,好在陆敬文把你送回来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那么多要是有什么事怎么办……”

    周涧自知理亏,踩着拖鞋走在柔软的地毯上,吞没了她的脚步声。

    透过反光的家具周涧看到自己的眼圈黑得像个鬼,头发也乱糟糟不像样子,脸蛋的不正常红晕已经完全消失,素颜看着有些憔悴,不过她这段时间都这样,心情不好全都反映在脸上。

    饭桌上摆着碗汤,周妈推到周涧面前:“醒酒汤,早上喝点润润。”

    周涧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头埋进去喝了几口,热汤下肚,浑身舒适,似乎周身疼痛也烟消云散。

    “对了,昨天陆敬文送你回来的时候说是放了东西在你桌面。”

    周涧喝完最后一口汤,点点头上楼。

    门外还是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要停的迹象。

    桌面上静静躺着两份东西,底下是周涧昨天才收到的奖状,上面是纯白色信封,周涧把里面纸张抽出来,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

    昨天在清吧,周涧把陆敬文拉住,让他说他和斯蒂文的故事,他慢慢地说,从他去到异国他乡开始,他心理出现问题差点没能撑过去,斯蒂文像是天使一样降临在他的世界里,把在悬崖边缘的他拉回来。

    周涧安静地听,中间没有吭过一声,直到陆敬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后他见周涧还是直直看着他。

    “好了涧涧。”他再次起身,想要带周涧回去:“故事都听完了,我带你回家。”

    周涧扯着他的衣袖,鲜红嘴唇一张一合,陆敬听到她问:“陆敬文,你说人为什么会活得那么艰难,你我都一样,明明有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我妈说两个人在一起,光凭一腔喜欢是没用的,生活里有太多别的因素存在,人不是光凭爱能过一辈子的,如果有一天爱不存在了,那要怎么面对以后的一切?

    真的,真的没有以后了吗……”

    陆敬文回她:

    “周涧,你昨天喝醉的时候问我,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爱不复存在了要怎么走下去。那个时候我没有回答你,现在我想和你说,爱是一段关系里万万不可忽视的一部分,爱的力量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强大,如果说以前战士上场冲锋打仗凭的是对军队对国家的信仰,那么在这场没有硝烟弥漫却遍体鳞伤的战斗中,爱便是我和斯蒂文、你和谢枫的信仰。战士不会畏惧失败,因为他会战死在沙场,我们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成功呢?”

    周涧放下信件,冒着雨夺门而出,打上车和司机师傅说了陆家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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