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风扇滴答滴答地发出响声,吹来的却是滑腻的、有蒸汽的热风,它掉落在颈间,轻微地抚摸着,摇醒沉迷盘点帅哥的李冬梅。

    “程草,我发现我不能和你玩下去了,已经7点了。”被湿润感惊到的李冬梅打开手机,看到黑屏上显示的“7:00”时皱了皱眉,不满出声。

    “那你明天再来?”程草不在意,她把娃娃放在脸上,遮盖住明亮视线,周围一片漆黑。

    “行吧!”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李冬梅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建议了。她轻轻地起身,下床摸了许久,才找到已经被踹进床底的鞋子。

    “我走了?”

    “拜拜。”程草闭着眼挥手,礼轻情意重的送走好友。

    人一走,周围便彻底的静了下来。暗暗的房间,搭配上难言的沉默,窗外的虫儿也不叫了。这一瞬间,有种时间静止的美。

    但这个美有时效性,高跟鞋的踢踏声蓦然出现,像搭配琴音的鼓,不小心重击了一下,毁掉了这片刻的宁静。

    “怎么也不开灯?”人还未到声音便已传来。程草不想说话,没动,依然抱着娃娃平躺在床上。

    之后,脚步声愈来愈近,终于,红梅走进女儿房间,顺手按下了白炽灯,黑暗一下便被白光击破,程草的思维也瞬间从漫无目的的宇宙中被拉出。

    “妈,你来了?”

    “饭做好了,准备叫你来吃,结果就看到你呆呆的躺在床上,在干啥呢?”红梅很温柔,她的眼神有着爱意,就静静地看着女儿,是看艺术品一般的眼神。

    “没什么,等一下,我穿个鞋子。”没有回应红梅,程草放下怀中的娃娃,从床上爬了起来。

    起身后的床铺皱巴巴的,明亮的灯光打在房间中,混乱一眼可见。在程草穿鞋时,红梅就来到旁边整理床铺,收拾程草吃完未扔的垃圾袋。

    红梅是个很好的母亲,做饭的标准一直都是三菜一汤。明明家中不富裕,刚买的房子也没有装修,但怎么都不肯短了儿女的吃穿。

    特别是女儿,更是宠到了极点。

    “9月1日不是要去报道,我给你买个学习机?”红梅在把一满勺的鸡肉往女儿碗里倒时,顺口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我不想要,初中不是也没用学习机么?”程草轻咬着鸡块,待彻底咽下时才拒绝。“高中哪里能和大学比。”红梅有些不赞同地看了看女儿,坚持要买学习机。

    “能学懂的话,根本不需要学习机,学不懂的话,似乎买学习机也没用。”鸡肉在碗里冒出阵阵香气,程草却不急着吃,她虽然是随意地说着,却坚定要打消掉红梅为自己花钱的想法。

    红梅还是不赞同,只是却没再提买学习机的想法。

    “真的不用。”程草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脸上没了笑意,看起来很是严肃。“我真的用不上,才高一呢?”

    程草知道家里情况,继父挣钱也不容易。如若必要,她不会问家里要钱。

    “那等你想买了给我说,我给你买。”见打消不了女儿想法,红梅最终后退了一步,她不再坚持,只是沉默着给女儿碗里倒鸡汤。

    “妈,你放心,如果想要了,我会说的。”程草没有抬首,低头用勺子摇晃着碗里的鸡汤,手中动作不停。

    夜晚只有星星在聊天,太阳偷藏着不肯出来,但它明显比较狡猾,偷偷释放了能量。程草越吃越热,额头上渐渐湿润了起来。

    这个湿意让人讨厌,黏糊糊的,滑腻腻的,程草吃不下饭了,站起身来离开餐桌。

    “你不吃了?”看着满满一大碗饭,红梅停下正在夹菜的筷子,头有点痛。

    “实在吃不下了。”说这句话时,程草的音调细细的、弱弱的,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红梅,见妈妈只是皱着眉,没强逼她吃完后,心里松了口气,跑到旁边的沙发坐着,很欢快道:“今天我来洗碗。”

    “不用,你坐着就好,让程序去洗。”红梅不打算让女儿去洗碗,中考已经结束了,也到了孩子改放松享受的时候了。

    程序是程草的弟弟,才刚读四年级。

    听到这话时,小娃娃脸都皱成一个包子了,他饭都来不及咽下去,便嘟着嘴控诉:“妈,我还小,才9岁啊!”

    “少废话,快去洗。”红梅态度坚定,一副谁也不乱让她打消想法的模样。

    “还是我去吧!”程草站起身来及时打断对话,然后不等红梅阻止就快步走向厨房,倒也不是心疼弟弟,单纯是嫌弃程序洗不干净碗,结果就被前来找红梅聊天的阿姨误会了。

    “红梅,传授一下养女儿的宝典?怎么才能养出成绩好又听话,还考个重点高中的女儿?”

    女人的眼神跟着程草不断变换的动作转移不停,看了瘦弱的女孩在厨房忙碌不停,半天后长叹一口气,摸着红梅的手,满含感慨地吐出这句话。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程草把氛围烘托到位了,不对比是件非常难做到的事。

    “看看我女儿,把我气死了,不好好学习,直接进了个中专。”说这话时,女人眉紧紧皱着,像是喘不过气来,她还拍了拍自己的颈部,缓缓吐出口气,像是真担心被女儿气死。

    程草有点尴尬,立在一旁装哑巴不说话。

    三楼临近马路,黑压压的沥青在大道上呈现出一种压抑的气氛。道路上卡车车来车往,每每路过,都要发出水冲般地低鸣声,让人煞是恼火。

    红梅没这担忧,她干脆应着低鸣声,顺着朋友的话夸起了女儿,一暖一冷,一高一低,似古琴的两条琴弦般交相呼应。

    “小草确实乖,很听话,中考前天天帮我洗碗,还考这么好,已经考进珍珠班了。”

    “珍珠班?”女人没听过这个班,神情有点疑惑好奇,“这是重点班么?”

    “是云平中学的一个重点班,里面都是成绩好,但家里穷的学生。学校负责给这个班发补助,每月补助250元。”红梅很骄傲女儿进入这个班,回答时腰板挺得很直,稍稍仔细观察便能发现。

    “那小草不是每个月都有250元?”女人有点羡慕,但一想到自家闺女,这股羡慕就变了味,脸色也尴尬了起来,但还是控制着情绪,满是赞赏:“那真挺棒,别家孩子读书要花钱,你家读书是赚钱!”

    “确实,这次踩到狗屎运,刚好撞上了,都不用花钱,家里负担也少了,我家小草确实懂事。”

    还是忍不住,红梅炫耀了起来。在程草洗完厨具下楼时,耳边还能听见红梅微仰的声音,音调高高地,旁边时不时传来阿姨的应和声。

    ……

    盛夏少雨,但不是没有雨,距离开学的前一天,夏意爆发到顶点,淅淅沥沥地来了趟阵雨。

    雨气空蒙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沐发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像是蚯蚓和蜗牛的腥气。

    于是第二天,七月流火,炙热和时间手拉手,在不经意间,便如白马过隙,消失不见。等到桂花散完,暖光再不过透过黄叶折射出点点阴影时,开学季到了。

    9月1日,一个极好的天气。太阳虽暖融融地挂在天幕上,但懒得散热。中途和风吹过,没有落叶打旋,但欺负的枝桠微颤,音色有独一份的韵味,红梅带着女儿来报名,周围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红梅才在建筑物如此之多的校园中找到高一(九)班,一眼望去,不大不小的门匾挂在门庭上,很难看得清,直到拉着女儿快步走着,红梅在距离三四米的地方终于看清了班主任的照片。

    收敛住高跟鞋的声音,红梅拉着女儿轻悄悄走进门去,班级很大,但四处都是家长,容纳得很艰难,周围时不时传出家长互报名号的声音,闹哄哄的,叽叽喳喳的。不过人虽多,程草还是一眼就暼到了班主任。

    不是因为班主任长得多特别,而是因为他旁边的那个男生格外的突出。

    一眼望去,疏疏的光,淡淡的氛围,衬着灰蔚的墙,颇有十八世纪复古黑淡光景,郁丛丛的。

    男生很白,这种白甚至偏向死气沉沉的苍白,黑色T恤卷起处,甚至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因为太白,他整个人都呈现一种孱弱的美。

    注意到这一点的不仅是程草,周围的家长都或多或少的盯着他,黑黑的发,苍白的脸,在暖光透不过的偏南教室,格外浓稠。

    程草也常被朋友夸着说白,她在内蒙古出生,这个地方有些许怪异,刚生出来的孩子很黑,但黑着黑着就白了。

    刚从内蒙古回到四川时,路边的邻居看到程草,会特意丢下农活,扒着田埂上的小道,跑上来摸她的脸,黄黝黝的手摸了不满意,还非要和自家丈夫打趣:“看看,哪里来的黑娃娃。”

    倒也没黑多久,只是在四川待了两年,程草就白了回来。像是弥补前两年,她白得甚至有些许吓人。有时晚上放学,李冬梅会故意离她远远的。

    问起原因,李冬梅才来兴趣,蹦跳着、不自觉地往程草旁边靠,表情夸张:“你太白了,前两天刚看了贞子,现在还有点怕。”

    说这话时,李冬梅还皱着眉,佯装神情不快:“我真的好嫉妒,为什么你这么白,不能够分给我一点点么?”

    这么想着,程草在心中暗叹,幸好李冬梅没有见到这个男生,不然,又得跪床爆锤枕头,高声呐喊“不公”。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