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欺负
开学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秦子衿一直小心谨慎，上课铃响前的最后一秒从后门溜进教室，放学后第一个跑出教学楼。出操或者上体育课这种所有男生女生都站在一起的活动，她花重金从家里人的嘴里打听到一个可以开病假条的医生的联系方式，拿着开好的病假条找宋老师，免了她的户外活动。
不知是不是她夹起尾巴做人的态度太明显，还是她每次脚底抹油跑得太快。秦子衿平安的渡过了开头两个星期，即使李维洲和她在一个班里，天天同坐一个屋檐下，他也并没有来找她麻烦。或者说没来得及找她麻烦。
因为李维洲经常有事没事的就往连廊的另一侧，和九班隔空相望的八班跑。
秦子衿的同桌白沁霏在报道那天就显得和秦子衿很热情的样子，所以秦子衿猜测白沁霏之前是认识，至少是知道秦子衿的，那么她大概率也有可能知道她和李维洲之前发生的恩恩怨怨。
秦子衿有时忍不住想试着从白沁霏嘴里套话，解锁她不知道的之前发生过的剧情。她记得，在小说里秦子衿和柳西楠最初的摩擦在高一就发生了。
其实在高一上学期，李维洲还和秦子衿在学校里还是形影不离的，直到下学期的某个时间节点，李维洲在放学途中偶然间发现并救了被小混混为难的柳西楠之后，这个大情种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把秦子衿抛到脑后，成天到晚的围着柳西楠转。
原文中的秦子衿大小姐脾气十足，哪里受得了自己在心上人的面前不排第一位？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就大大小小地开始做一些针对柳西楠的事情了。但是具体做了什么，做到哪些程度，原文一笔带过，唯一一次具体交代了秦子衿做了什么样的恶的情节，发生在了高二中间段，也就是之后的几个月的事情，就目前的事件来讲，还没发生。
她现在急需根据秦子衿具体做的程度来规划以后的洗白路线，她总不能真的去当那个毫无脑子的工具人女配吧。他既对李维洲这种咋咋唬唬的纯爱战士毫无兴致，也对校园霸凌这种低级的恶劣行为不感兴趣。
如果原本秦子衿犯下的是小恶，口舌之争，背后说坏话之类的。那她就寻个契机，把事情说开，给柳西楠那个小姑娘道个歉估计就完事了。
如果是稍微再严重一点的，比如背后造谣损坏她的形象，给她制造点小伤比如身体磕磕碰碰。这种就比较麻烦了，她首先得设个局让大家把所有的恩怨都放到明面上，创造一个可以算总账的契机。然后她本人估计不得不要为秦子衿之前的行为买单，在这种情况下吃点苦受点罪恐怕是避免不了的。
再如果是性质十分恶劣的，造那种黄谣，拉帮结派搞小团伙孤立她，一帮人去欺负甚至殴打柳西楠一个人，欺负人的时候还拿手机录像。再有甚者搞到找人□□然后未遂，那种可以判进去几年的程度，
不可能不可能，要是真发生这种事情了小说不可能不写的，这也太是不人了吧！
之前看到的有关校园霸凌各种受害者用一生来治愈自己的报道片段不自觉得像跑马灯一般一节一节的浮现在秦子衿的脑海里，她真的接受不了那些东西。因为她长得比较冷脸，被她学生时代的同学普遍评价她确实长得就很像霸凌别人的模样，但是相处之后才发现她其实脾气还不错。她秦子衿从小价值观慢慢开始培养起来的过程中，从来没有一刻认可过校园霸凌这种行为。
现在突然间面临着她要成为校园霸凌可能的加害者，这开什么玩笑？凭什么？
她真的迫不及待地想搞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事情一天不弄清楚，就总像一把刀悬在她的头顶上，随时随地都可能掉下来，让她身首异处。
但从同桌白沁霏嘴里试着套话的进展很不顺利，白沁霏不知为何，只要话题往柳西楠身上引她立马笑着闭口不谈。
秦子衿在教室和坐在一起的白沁霏共同看到李维洲迈着他招摇过市的步伐慢悠悠地往门外走之后，有故意问白沁霏：“李维洲那大爷遛鸟一样的架势是要去干嘛呀？”
其实她知道他是去八班找柳西楠，班里人都知道，见怪不怪了。她同时也知道对此白沁霏也一定知道。
她已经把话题引到这个地步了，但白沁霏只是笑着说：“估计上厕所去了吧。”说着立马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和开心地和秦子衿攀谈起来。
而每当秦子衿想去她的小跟班们的嘴里套话时，他们总能抓不住她的言下之意，偏听偏信地以为她是想跟他们吐槽，然后他们就会义愤填膺的把柳西楠从头到脚的嘲讽一遍，并满眼期待的望着秦子衿，希望能得到她的赞扬。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了，秦子衿依然没有从一堆高中生的嘴里套出任何对她有用的信息。
*
变故发生在开学第二周的星期五的下午放学。
秦子衿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经常以班级不同如果放学有其他的事就不要去等她浪费时间为由，致力于培养那些小跟班们的独立自主性，试图让他们建立单飞的意识。她真的不想让自己看上去跟个混混头子一样走哪儿后面都跟着一大帮人，太中二了。
最近已经连续三天，她都没有在放学的时候看到班级门口站着她的忠诚的小护卫兵们了。这是一件令人感到欣慰的事情，感觉事情已经有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的秦子衿面带愉悦得往校门口走去。
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步伐。
“矜姐，快来3号楼的一层的阅览室。”她的小跟班之一刘树豪洋洋得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什么事啊？”秦子衿其实不太想去，越是在学校里头停留，碰到李维洲的可能性越大。她现在就想逃离校园，越快越好。在把柳西楠和李维洲的账搞明白之前，这个破学校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多一秒都不想呆。
“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你快来看吧！”
他们能有什么惊喜？
不知为何，秦子衿心突突地跳着，有一种不详地预感涌上心头。在愣了几秒之后，她果断地选择返回教学楼群。即使背着沉重地书包，也用自己尽可能最快地速度奔跑着冲向那栋3号楼。
还未来得及推开阅览室地大门，她就看到不少同学三两结伴而行，脸色苍白，步履匆匆的从阅览室里鱼贯而出。在门口看到刚停下奔跑步伐的秦子衿之后，又立马低下头，神色慌张的和同伴贴着墙往外走。
走进阅览室没几步，秦子衿就看到了在书架旁令她瞳孔地震的一幕。
完了，完了。
究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只见齐妍，刘树豪以及另外一位她的小跟班团队中一个女生正站在两个半蹲在地上的女孩面前。
柳西楠浑身湿透了，面料考究的西装校服在全是水的浸染下变了颜色，脸上还有不断顺着脸颊下颌骨汇聚到下巴最后滴落的水滴。额前的刘海也被泼得变成一缕一缕，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更是惨白到像是透明一样。
不仅如此，齐妍还打算再上前一步，揪住柳西楠的耳朵，正当她准备使劲拉扯的时候。秦子衿出声制止住了她；“齐妍！等一下！”
她叫齐妍，她很嚣张。
但是当对象换成了有钱有颜气焰比她更嚣张且有资本嚣张的秦子衿之后，齐妍又变了另一种态度。齐妍回头看到了闻讯看来的秦子衿，立马温柔地说道：“衿衿！你来了！活捉绿茶……”
她战战兢兢的躲了李维洲下的战书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只要下课铃一响她立马就化身警备状态。这下好了，不用报什么侥幸心理了。还是走上了恶毒女配的道路，之前所有的忍耐都功亏一篑了。
秦子衿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炸弹爆炸之后那短暂稍的几秒死亡般的寂静，仿佛一片空白，她慌了神地急忙打断了齐妍：“你泼的是什么？”
“就水龙头里的水啊。”
秦子衿稍稍松一口气，至少不是什么化学试剂，还好。不是最坏的那一种情况。她现在的思绪就像是一头无头苍蝇，看到哪儿想到哪儿。她的第一反应还是立马做补救措施的，九月份虽说是已经进入秋天了，但天气依然还是燥热干爽，她一路跑过来，现在额头上还挂着汗。柳西楠身上全湿了，但以现在的气温来看倒也不至于冻着或者感冒。
旁边那个女孩也湿透了半边的衣裳，很明显水并不是冲着她泼的，但是因为她侧着身子想要护着柳西楠的举动，她的小半个身子也弄湿了。秦子衿记得她，也是他们九班的，叫宁樱瑶。而且在原本小说里，她的戏份在配角里不算少；
柳西楠的闺蜜，同样也是两面三刀左右摇摆的小人。会在柳西楠面前扮演忠诚的闺蜜，但也经常倒戈想要讨好有钱有势的秦子衿。
在此时此刻，宁樱瑶显然是站在柳西楠这一边的，她一边搂着柳西楠的肩膀护着她，一边目光坚毅地对刚刚赶来的秦子衿说；“秦子衿，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话音刚落，齐妍先一步忍不了了，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准备动手威胁：“反了你了……”
秦子衿立马拽住齐妍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别讲了。
什么都不用解释了，发生了什么秦子衿完全知道了。
在大学的时候，她曾经在放暑假回国的时候跑去江萝逸的大学里找她，当时碰巧遇到了一场江萝逸他们学校对战北京另一所大学的辩论赛。在那场辩论比赛中她听到过一句话，什么是选择？
一个对的，一个错的，那不叫选择。傻子才会选错。
所以，
真正的选择是
两个都是错的。
当两个都是错的时候，你究竟会怎么去选？
她当然知道齐妍做的事情很过分。
她也知道齐妍在未经她授意之下泼柳西楠水，所有人会把账算到她的头上。她如今唯一能稍显补救的就是，表明自己的立场，陈述并不是她的授意，并划清界限。就像事情的真相那样。
但是她同样她也知道，小说里的剧情，怕是要不可避免的开始发生了。
因为小说里，这盆水是秦子衿亲手泼的。既然出现这样的情节，她同样也记得很清楚，随着剧情的发展，在最后面，秦子衿恶事做尽众叛亲离，在学校里的风评越来越差，虽然那些曾经被她施过暴的同学碍于她的家境不敢报复回来，但是后面这个学校里，一个愿意和秦子衿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她的那些小跟班，早在一次次她的霸凌事迹中，被她推出来当替罪羊，一个个的都被开除了。还有一些，在看清她的为人之后和她反目成仇，归入正途了。
她承认这一刻她怕了，她一个人来到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去承受那些不是她做的，以她的脾气根本就不屑于做的恶。
她更害怕自己即使怎么努力，也终究抵抗不过剧情的力量，她最后要她一个人背负最后那些墙倒众人推的悲哀下场。即使明明这一切不是她做的。
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剧情的执行力有多强大，她做了就一定能改变后续发展吗？还是她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剧情都可以自动修补回原样。自己到最后根本没有选择。
所以她确实害怕，害怕到最后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即使她本来在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