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斋惊变

    商玄知抱着周书棠穿行在梳风山的夜色里,耳边连一丝风声也没有。

    “梳风山的佛修,都不做晚课?”周书棠只看过画本子,那里头的和尚尼姑都是要做晚课的,诵经声阵阵,能给人超度的。

    梳风山就算举斋习武,也不会只习武吧?

    “有人布了大阵,咱们现在正要去阵眼处。”倒不是他见到了阵法,而是这山的灵力都往一处汇聚,这阵仗他进山前无,他闯牢出来便有了,若不是此人阵术了得,便是蓄谋已久,只待此刻。

    商玄知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周书棠也不由得正色。

    “很麻烦吗?”周书棠凝神细听,的确是有让人很不舒服的声音。

    她没听过众仙门对师兄的评价,而她仅有的空学了一身本事,所有的与人对阵的经验是在甘露镇上。

    若是很麻烦,连他们两个都对付不了,她可以传信回落雪峰。

    她两位师父不论是谁往这儿一杵,那都是定海神针,天大的麻烦事也不在话下。

    “比起麻烦,我更怕是与甘露镇逃走的黑衣人有牵扯。”

    商玄知将甘露镇的事传信回峰门了,师父在闭关,至今未见回信,在浊鬼道也放了消息去找,也未有回音。

    周书棠屏住了呼吸,眼珠转了一圈之后,轻缓吐出一口气,才轻声道:“与他有无关系我不知道,但应当与那对眼睛有关。”

    她不停回忆着在那台子上的几个时辰,“那白玉圆台底下有东西,一直在吸取我的灵力,一开始我以为是那台子上的阵法所致,可后来,墨斋主也踩上了那圆台,她却没有任何不适。”

    实在是蹊跷得很。

    师兄妹两个顺着灵力走向一路追到了绣佛长斋的正堂。

    巨幅的妙法莲华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法阵,而阵眼上,正跪着被五花大绑的百里问青那倒霉小丹修。

    师兄妹两个对视一眼,都艰难忍住了笑意。

    周书棠抱臂站在阵外,十分纳闷,“不是练成见血封喉的毒丹了?怎么还能当成灵物祭阵呢?”

    被捆在阵中的百里问青出气多进气少,声音轻飘飘地,“才召来鸽子,还没把信放出去,那鸽子便被一道剑气给打死了,我也被人打晕,醒来就被绑在这儿了。”

    百里问青能活到现在大抵也是平日里积德行善了。

    “师兄可看出这是什么阵了?”商玄知未鉴别,她也不敢贸然救人。

    “地煞阵叠九龙纹。”商玄知叹了口气,“棠儿你说对了,那白玉圆台底下,的确藏着与龙相关的事物。”

    九龙纹,是用来养龙的。

    可地煞阵,却是用来灭口的,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上人家山门布杀阵。

    周书棠与商玄知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验证吧。”周书棠一步步踏进阵里,徒手把百里问青扯了出来。

    她身上法器禁制只多不少,对上这两个阵法,还是能撑一阵子的。

    起码,能撑到师兄破阵。

    她汇灵气于掌中,赤红的灵力与那恶毒阵法融在一起,渐成此消彼长之势。

    商玄知弃剑摆阵,幽幽青光从他掌心射出,七枚灵石按北斗七星的走势钉在阵法上,截断了那股源源不断流过来的灵力。

    九龙纹,是要摆足九个才能发挥其威力的。

    此处与白玉圆台,一头一尾,截住了头,自然不会再有灵力能送到尾。

    商玄知脚下一踏,显出一个更大的阵法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顺着残阵的气息与残留术法印记,将那送进去的山力补回来。

    阵眼,他选了月初明。

    这般大阵,寻常修士拼尽一身修为尚且不够,商玄知还能向周书棠伸手,“棠儿快出来。”

    她不一定能架得住这阵法。

    周书棠也比百里问青更加游刃有余,一蹦一跳地过来,把手放进商玄知掌心。

    百里问青两手扒着错了位的巨幅屏风要生要死,他觉得这阵还是很不妥当地,不止消耗精力气血,还害眼睛。

    他觉得他要瞎了。

    “凤湖剑山果然块风水宝地,养出来的弟子一个比一个出挑,此番老身承情了,两位且在此修养一阵子再走吧。”

    挣脱了惑神香的墨斋主,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由才醒过来的林雯汐搀着走进堂来,一时间还真看不出究竟是哪个曾经受伤昏迷过。

    商玄知往前一步挡在棠儿身前,“前辈谬赞了,凤湖剑山的弟子若真如前辈所言,便不会被前辈强留在梳风山了,我等小辈,哪敢在这仙山福地搅扰。”

    “咳咳咳咳。”墨斋主笑得咳了起来,“你与这小姑娘倒还真像同出一门的。”

    一个绵里藏针,一个杀人诛心,都非善类。

    周书棠顺势倒在商玄知身上,做出个比墨斋主还虚弱的姿势。

    “先头被关,后头破阵,我这一身修为都快不保了,师兄,咱们就在这儿修养一阵再走吧。”

    周书棠还背过一只手给百里问青打手势,另一只手护在商玄知的背心。

    倒霉丹修终于伶俐了一次,悄悄开了一瓶丹,催化成气,散在堂中。

    不消片刻,林雯汐手软脚软,完全支撑不住,跌倒下去。

    墨斋主却毫无反应,见亲传弟子跌下去也无动于衷。

    周书棠直起身来与墨如相对而立,看似面无表情,可不断颤动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

    她低下头去,盯着鞋面上的棠梨花,呵出一口浊气,春日里昂扬的小鸟儿头一次感受到秋风的萧瑟,颇有些无所适从的彷徨,她压着嗓子问道:“墨斋主,你何时中的寄月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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